不服气归不服气。 人在屋檐下,头还是要低的。 她可不想像萧沉萸一样变成一头倔驴,弄得自己一无所有。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萧玉痕为亲生女儿出气,那她便向萧沉萸道歉。 没什么大不了。 阳奉阴违的事干了不是一两件,早轻车熟路了。 方才回来时问过工作人员,知道萧沉萸来了书房,她连房间也没回,直奔此处。 “姐姐,我确实跟雷翩发消息聊过,但没有邀请她来,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萧沉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我要是每天说这么多口不对心的话,嘴都麻了,还是你嘴皮子利索。” 萧元漓道:“……”她走近几步,却是一副道歉的姿态,没有坐,“姐姐不喜欢听这些,那我说点别的。” 萧沉萸叹道:“我的意思是你说的话我都不想听。妹妹,你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萧元漓脸上的温柔面具裂开一个口,几乎要维持不住,“既然这样,我就向姐姐道歉,对不起。” “你应该带个摄影师来,”萧沉萸凝望着她:“拍下这一幕,发给我妈。” 夏日的夜,萧元漓脊背生凉,“我不会那么做,今天我是真心来道歉的。” 萧沉萸摇了摇头,注视她的双眼,幽幽道:“萧元漓,你的底气到底来自谁?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对我来说照样什么也不是。你千万藏好背后的人,别让人一锅端了。” 听到这话,萧元漓眼皮狂跳,失声道:“你知道了什么?” 萧沉萸就喜欢看她面容扭曲的模样,过去四年萧元漓没少逼她发疯,是该礼尚往来的。“我能知道什么?再说了,我又不会去跟踪你,你身边是人是鬼,我怎么知道呢。这么心虚,不会真藏了什么秘密吧?” 萧元漓避开她的视线:“什么跟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沉萸叹息:“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萧元漓气道:“你——” 这么粗俗的话也说得出口! 萧沉萸屈指往桌上敲了敲,“礼貌一点,别打断我说话。” “年节刚过那会儿,家里缺个主厨,纪芳推荐了自己儿子孙健周,舒艳和孙缇都隐晦拒绝,你却找到萧女士跟前,孙健周就这么来了萧家。” 萧沉萸声音凉凉的,“纪芳待你更好,常在萧女士跟前说你有多懂事,家里其余人也逐渐默认你更得萧女士的欢心。纪芳母子辞职后,家里的饭庄遇上麻烦,存款赔的一干二净,就想找你借钱周旋,你不愿意,就给指了条明路,透露我的行程出去,孙健周就来跟踪我。” 萧元漓以为是孙健周告诉她的,暗骂孙家都是蠢货。 但此事自然不能承认,“是纪芳求我,我才推荐了孙健周。哪知道这人品性恶劣?母子俩被你辞退后,我再没见过。” 萧沉萸叹服:“还嘴硬。”她道:“你是笃定那家人不会和你当面对证?” 萧元漓见她如此,索性也不装了,“你是觉得萧姨这些天冷落了我,开始摆架子了吗?适可而止的道理你不懂吗?萧姨是有为你出气的打算,但也仅仅是出气而已,你不下这个台阶,可就再也没有下个台阶了。萧姨爱惜名声,绝不会让人误会自己苛待继女。就算把人找来,证实了这欲加之罪,可姐姐,我还是会赢的。” 萧沉萸笑了笑,似乎没将她这几句话放在心上。 萧元漓不禁暗生惶乱。 最近越来越难操控这个人了! 她使出了自己无往不利的金句:“你就不怕萧家被流言蜚语缠上吗?” 未料萧沉萸面色淡淡,语气隐含嘲讽:“流言蜚语?除了说我暴躁恶毒之外,还有什么词?他们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真拿自己当判官了。” 萧元漓猝然睁大了眼。 她难以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萧沉萸。 仿佛过去四年那么多的磋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如此从容,像是回到了从前,作乱搅浑一池静水,衣袖仍不沾湿丝毫。 萧元漓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脚下生凉。 她最是知道萧沉萸的性情,稍稍给她一点喘息空间,她就能逆风翻盘! 到底哪里出了错? ……会输吗? 萧沉萸大约是和她没什么好聊的了,温声道:“妹妹,回去早点睡,今晚做个好梦吧,往后可不一定能有甜头吃了。” 萧元漓魂不守舍地回去,不待上楼就被人拦住。 “元漓小姐,您的房间不在楼上了。” 萧元漓愕然道:“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道:“是这样的,沉萸小姐说……您那间房她征用了,希望您暂时搬到三等客房。东西已经为您收拾好了,您这边请。” 萧元漓那副温柔面具终于整个的破裂,“我凭什么要搬!萧沉萸说了算吗?萧姨可还没允许!” 三等客房?那种伸不开腿的地方也敢给她住!萧沉萸未免过分了些。 宁娟被她的声音惊到,不得不重新审视萧家这个继女。 作为新来的工作人员,宁娟进到萧家第一件事就是了解雇主家的人物关系,好为之后的工作提供便利。 同事告诉她,家里前阵子有些辞职的人,所以才会招新,至于辞职原因则是手脚不干净。 雇主家有一个长辈,三个小辈。 萧沉萸是亲生女儿,但为人善变,捉摸不透,偶尔暴躁易怒,偶尔平和冷淡。 萧元漓是继女,成绩优异,善良亲和,平易近人,很得雇主喜欢。 秦荔是寄住,沉默寡言,不常在家。 这是她了解到的信息。 她起先也以为萧元漓像传闻中那样温柔,可这些天观察下来,越发觉得不对劲。 一个继女,还是在萧家发达后认下的,合该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些。萧元漓却风头很盛,不大像个安分人。 萧沉萸征用萧元漓的房间确实有点突然,但萧元漓的反应更让人生疑。 她这般质疑,是认为自己高于萧沉萸,还想让萧玉痕来做主? 宁娟挡在楼梯口,告诉她:“元漓小姐你冷静一点,这件事萧总知道,也同意了。” 闻言,萧元漓怔愣间失了力,跌坐在一旁。 书房这边。 系统疑惑:“原著都没写萧元漓背后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万一她背后没人呢。” 萧沉萸为它解惑:“我吓唬她的,但她的反应很大,看来是真的有靠山。” 系统道:“你去女主跟前刷好感度,到三千了我就帮你查。” 萧沉萸没想到一个系统如此天真:“你修炼成精的可能都比这个大。” 她讨厌秦荔,秦荔也恨她,能有七个已经是极限了。 再说,这个系统……似乎也不是全知视角。 不知萧元漓背后是谁。 她觉得萧元漓不是很聪明,那些手段也不大上得了台面,却将她整的挺惨,这不正常。 逼得萧元漓走投无路,自然是会暴露的。 萧沉萸起身下楼。 *** 纪芳的电话迟迟不通,等孙缇找到她时,已是三日后。 街边隐蔽的面店里,孙缇看着憔悴不已的纪芳,心底忍不住一哂,开口却道:“发生了什么?” 纪芳哭着道出一切。 原来自孙鸿福赔了钱后,就一直试图重回萧家,甚至打着萧家的旗号赖掉公园小区的房租。 房东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在溪荷还有房贷,孙鸿福那五千多的房租给房东引起财政危机。 多番交涉未果,房东只能去寻求帮助。 纪芳隐隐约约听说,找的是柳老板。 柳老板正是先前给孙鸿福租铺面的人。 纪芳预感不妙。 她总觉得前方有个大坑,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于是就劝孙鸿福收手,不如先回老家收药材,尽管辛苦一点,可好歹挣些钱。 孙鸿福哪里肯听,斥责她没见识。 纪芳明白,这几年因着萧家的便利,孙鸿福没吃过苦头,何况兰宜这样的地方,一旦来了就不会想离开。 他一面吩咐她和孙健周去找萧家人,一面联系人借钱。 他势必要把孙记再做大。 可是武林公园这条街的人都是被他借萧家名义打压过的,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他横行霸道时也该想想今日。 被他压了几年的商家不久前才从柳老板处知道,原来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在说谎! 萧家压根没将他当回事,不过是狗假仗人势。 难以相信自己被这样的货色压了好几年。好些商家明里暗里使坏,怒骂一阵,拳脚一阵。 孙鸿福连面都不敢露了,遭人排挤侮辱后的气全撒在孙健周身上。 他坚信要不是孙健周犯贱,孙记仍还红红火火。 孙健周被他打的浑身没一块好处,纪芳更是不敢劝,怕引火烧身。 小人之间起了争执,首先是推卸责任。 孙健周没还手,但却不服。孙记能到倒闭前的规模,不也是他从萧家捞出来的油水作为支撑? 孙鸿福现在却怨起他来,仿佛对此从不知情一样。 他走投无路,找到萧元漓求助。 萧元漓很为难地说:“家里我已经说不上话了,姐姐在管家,你不如去找找她?她今天自己开车去潘家了,也许现在过去还能碰上。” 孙健周跟纪芳说了一声,就去潘家找人,没想到真的看到了萧沉萸。 但跟了一路,不知怎么跟丢了。 无奈之下便回了家。 别墅区进不去,否则他已经找上萧家了。 而他没有料到,父亲孙鸿福给他一个大惊喜。 回家后,孙鸿福一改前几天的阴狠面貌,笑着说自己借到了钱,可以重新租店面开张。 孙健周也高兴起来,父子俩开始张罗。 纪芳觉得奇怪,细问之下才知道,孙鸿福竟然去借了高利贷。 要知道他借时五十万,还时可远远不止了。 纪芳一向软弱,这次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她生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不如离婚吧。 孙记是怎么做起来的,她心知肚明。 而孙记再不可能做起来,她亦明白。 孙家对于她,忽然变成刽子手里的刀。 那把刀摇摇欲坠,一个不慎就会身首异处。 再留在孙家,没准什么时候就要背上巨额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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