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萸把拍下来的车牌号发过去,不怎么满意上次的结果:“柳老板,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还以为孙健周父子搬出兰宜了。” 她自己开车出门还能遇上尾随的孙健周,十分倒胃口。 柳祈道:“得问你继妹。” 萧沉萸:“明白了。” 孙健周父子在萧家后厨捞了老些油水,数额不小,柳祈以分店之事摆了孙鸿福一道,让他把钱全吐了出来。 长点脑子的都明白这是雇主的后手,但孙健周父子……比较奇葩。 父子俩认定了萧家和他孙家有情分在,哪怕是房租交不起也要厚脸皮赖着,还用萧家的名义恐吓房东。 柳祈在武林公园一带确实有点名声,房东便找她行方便,希望能收回租金,赶走无赖。 柳祈指点了几句,事情已经在进行中,没想到孙健周知道了萧沉萸的行程,还跟踪…… “抱歉,这件事我没处理妥当。”柳祈认下自己的责任,问道:“吓到你了?” 连柳老板都喊上了,可见心里多不爽。 萧沉萸微微一笑,换了个称呼:“姐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没什么志气不假,但也想多活两年。” 柳祈说:“我明白了。” 听她这么说,萧沉萸便不再烦心,想到孙缇方才说新厨师来了,她临时起意,下楼转悠了圈。 新厨师刚做好试吃菜,孙缇琢磨着再叫萧沉萸一次,没想到出来时见人已在餐厅。 尝了下,萧沉萸赞道:“还是孙姐眼光好,这比先前孙家那个做的好吃多了。” 孙缇在吃食上不品不出什么差别,除非特别难吃或特别好吃。 她性情稍木讷些,在萧沉萸跟前总有招架不住的退让,被逼着尝完一桌菜,生硬地道:“好吃。” 萧沉萸笑道:“就这两个字啊?厨师听见了得哭晕在厨房。” 孙缇便补了一句:“非常好吃。” 萧沉萸又笑了会儿,仿若不经意地道:“孙姐再没回过老家吗?” 孙缇呐然抬头。 萧沉萸道:“二姐远嫁,大哥在市里做餐饮,老家的父母会不会很孤单?” 孙缇突然呆住,面上带了恐慌之意。 “您都知道?”她的声音在发抖。 萧沉萸含一丝温和的笑望着她。 三分钟后,才道:“别紧张。我无意间得知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孙健周父子。” 孙缇低颈不语。 沉默许久,“谢谢,我明白规矩,下个月会辞职。” 萧沉萸挑眉:“辞职?孙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孙缇以前觉得她喜怒无常,眼下又觉得很看不透,她想做什么? 萧沉萸解释道:“孙鸿福赔光了在萧家‘赚’的钱,纪芳找你和舒艳姐借钱,舒艳姐没借,你却给了十万。” 她以手撑着下巴,对此事并不满意:“为什么要借?” 孙缇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知道。 当时舒艳和她聊过,她面上说着没借,后面却给纪芳转了十万。 攥紧双手,闭了闭眼,孙缇道:“我……” 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孙鸿福是我大哥。” 萧沉萸道:“孙姐,我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过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我想请你连本带息要回来,如何?” 孙缇道:“这……” 萧沉萸微笑着眯了眯眼:“就这么定了,我相信你。” 她瞧了瞧满桌的菜肴,“吃饱了,先去书房待会儿,想好了跟我说。” 孙缇见她要走,仓促起身追问:“沉萸小姐,您要对他们做什么吗?” 萧沉萸几不可察地皱眉,回身道:“怎么会?我这人心慈手软,干不来那样的事。” 孙缇陷入沉思。 眼前的女孩长发微蓬,长身静立,肤色柔腴,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瑕疵来。餐厅格调温馨,灯光温和,女孩却如清晨叶间坠露一样冷冽。 萧沉萸离开后,孙缇待在餐厅迟迟没动。 在这一刻,那些想要忘记的事排山倒海般进入脑海。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由奶奶抚养长大。 印象最深的是和奶奶去田里锄草,站在半山腰上时,能清楚地看到一片麦浪翻涌,田野间绿意深深。 有时在地里能发现一窝蛇蛋,不知天高地厚地拿出来玩,原本和奶奶并排锄田,奶奶锄到头,发现她还在玩蛇蛋,隔着重重麦浪,不停数落她,可风声在耳畔缠绕,她听不到奶奶骂了什么,只觉得快乐,想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现在的小孩已经有脱发烦恼了,可孙缇小时候只愁这一头茂密的黑发太难洗,天天拿镰刀的刀刃自己打薄,然而没过多久,头发又密密长出来。 奶奶帮她洗头时,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放在搓衣板上搓一搓。 她帮奶奶洗头时,羡慕老人家稀少的发量。 奶奶喜欢把头发编成两个辫子,再缠缠绕绕弄成一个低调的发髻。 而帮奶奶梳头这件事,一向是孙缇的工作。 于是那时她立志成为一名理发师。 也许是用镰刀给自己理发次数多了,她也敢给周围的姐姐妹妹们理发,反馈不错,她很快乐,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于是每次奶奶骂她饭桶,她从不放心上,默念一句‘我将来是理发师’,就不跟老人家计较。 老人家后来身体不好了,她在外上学,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父母和她没感情,每次寒暑假回家,她都痛不欲生。显主富 起先父母对她有愧疚,觉得没能养她长大,很不对,想要补偿,孙缇又觉得这是老人家唯一的儿子,不好责怪,便轻易原谅了父母。 后来她遇到与她同样经历的小孩时,总希望她们能气性高些,不要那么快原谅。 因为原谅之后就是无尽的忽视和厌恶。闲驻腐 试想一下,父母与女儿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像是游戏设定一样,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后代,可要是拿到一个苹果,却连苹果核都不会留给这个女儿的。 后来无数次,孙缇都想象她没有原谅的结果。 她明白自己做错了。 她恨着父母时,父母觉得有愧于她,会尽力弥补,这个阶段,父母就像是在游戏里做任务一样,刷好感度,好感度满了时,就会得到谅解。 可得到谅解之后,这个任务就结束了,女儿便无足轻重了。 有时候她在家里咬一口馒头,都会招致白眼。 奶奶留给她上大学的钱,父母拿去给大哥买三轮车,给二姐买手机。 她生病做手术,父母觉得她太能花钱,发信息骂她。 她在医院的花坛边坐了很久,有一刻想去死。 因为她是村里唯一一个上好学校的学生,村里帮扶的企业家特地去家里留了两千块,父母也并未告知这笔钱的存在。 父母也似乎想不起她需要生活费,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 她自己打工挣不了太多,只能节省,大四的学费还是拖了一年才交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感谢母校。 一次次失望,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父母的户口不在老家,现在的户口本上只有她一个人。 夫妻俩只是见老家那些地种药材能挣钱,才暂时留下,等药材生意不好做时,必然要走,夫妻俩便没想到要把户口转回来。 省里要求农村的一切补助都发放至户主的银行卡,其余家庭成员领补贴的卡全部作废,为此,父母又来找她闹。 她难得强硬了一回,冲着那两人道:“这些钱我取出来到大街上撒也不会给你们!” 她改了原来那个粗糙的名字,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兰宜,和那个家彻底决裂。 世事无常,几年后竟在这里遇到了孙鸿福一家。 或许她长相变化太大,又改了名,纪芳没认出来她,她也从未戳破过,只当做不知。 她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可上次纪芳哭着向她借钱,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竟就转了十万过去。 现在萧沉萸提出让她去要回那十万…… 心底有个声音冷冷说,凭什么不要回来!你忘了以前吃过的苦吗?他们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生病的时候谁记得你? 孙缇眼睛慢慢有神了。 对,要回来! 连本带息!
第26章 泛滥情热 事实是, 不论孙缇做出什么决定,那笔钱都不会在孙鸿福手里存太久。 萧沉萸自认做过些不坦荡的事,命里确实比较缺德, 可心仍是一副菩萨心, 连她尚且忍不了那般苦楚,孙缇如此果断之人竟对孙鸿福一家心软。 要知孙缇平日的管理风格非常严酷,但凡她手底下人犯一丁点错, 该扣钱便扣,该辞退便辞,完全不顾情面。是萧玉痕常常称赞并有意升为管事的人。 她为纪芳转钱一事,着实是让人想不通。 萧沉萸不喜欢这个结果。 辞退纪芳母子那日,她已暗示了柳祈该如何做, 柳祈不知有没有正确传达她的意思。 孙鸿福一家没有空着银行卡避去老家不说, 竟还来跟踪她。 书房灯火暖融, 萧沉萸随意找了几本书出来,靠在书架边看。 萧元漓来时, 她手中的书已经翻了一半。 晚间九点,星明月润, 柔风和煦, 书房的纱窗开了一点,旁边花房的温香扑了进来, 混入书香之中。 萧沉萸很快发现她的身影,放下书走到桌前坐下。 “妹妹, 你来的好晚,我都快等不及了。” 若不是看到她刚才沉迷惬意的模样, 萧元漓恐怕要真的信了。 稍稍一惊:“等我?” 萧沉萸道:“当然了。” 萧元漓这些天碰了不少钉子。盛金贵宾卡注销一事只是个引子,她先前订好的衣裙首饰全都未能如约送来, 不仅如此,好些人对她的态度骤然冷淡下来,尤其是徐繁。 兰宜这个圈子惯会见风使舵,一传十、十传百,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脉一夕坍塌,连谭子歆都敢不回复她的消息了。 这也让萧元漓明白,这一次萧玉痕是真的生了大气。 很可能,这只是一个开始。 长久下去,萧玉痕真会赶她走。 她不服气。 就算雷翩是她叫来的,可萧沉萸不也化险为夷了吗? 何至于要这么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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