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证之后,示意小二,“再换壶别的酒过来,要是再不干不净,这事别怪我不给你们珍馐楼脸面。” 周名安惯会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问题转到珍馐楼身上。 小二伸手把酒拿过来,低头应下,“是。” 浅抿一口问题不大,但却能淡去旁人对他的疑心。 你看钱柚见他这样,不就迫不及待替他说话了吗。 钱柚生气,“季大小姐真是的,周公子好心送她酒,她还挑三拣四事情忒多,不爱喝就说不爱喝,非要扯什么干净不干净。” 因为上次在司府被季静身边的丫鬟藕荷抽了一巴掌,钱柚心里对季静怨气颇深,对她格外有意见。 这会儿是新仇旧怨加一起,立马忍不住开口挤兑季静,“周公子不要惯着她。” 钱母伸手拉钱柚的手腕,钱柚愣是不肯闭嘴。她这个招摇的模样是生怕周名安看不见她,从而错过周家的火坑啊! 话说完了,钱柚才嘟囔着跟钱母说,“我就是不喜欢她。” 钱母气到脸色铁青,话都讲不出来。早知道她就把钱柚锁在家里了! 周名安像是没看见钱母跟钱柚的来往,只笑着把酒的话题带过去,又跟钱老爷说起皇商的事情: “朝廷要选皇商负责对外贸易,可来选皇商的官员却是大皇子举荐的。您猜地点为何挑在新水州,是因为要选他司家吗?恰恰相反,对方是为了对付司家而来。” “不过这些都是内幕消息,还望钱伯父不要外传,贤侄儿也是信得过您才告诉您,”周名安跟钱老爷说,“到时候司家倒了,新水州这边的布匹贸易,可能就要辛苦钱伯父了。” 钱父本来还在想酒的事情,如今一听到这个消息,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刚才在想什么全忘了。 朝廷选皇商可是大事,被选中的商贾直接可以脱离商人低贱的身份,有官职在身,领朝廷的皇粮。 除去身份的变化,还有就是其中的利益。 那可是泼天富贵啊! 司家就是再厉害,跟朝廷比起来也是胳膊比大腿!要是来选皇商的官员对司家有敌意,那司家必败! 钱父眼睛比灯笼还亮,一口一个贤侄儿,“这事我定然不外说,你放心就是。” 周名安笑着,“我自然是信您的。” 酒桌上重新恢复了小二送酒前的热闹,推杯换盏间,周名安似乎成了钱家的贤侄儿,气氛相当融洽。 小二把酒壶从周名安那里拎出去后,派人跟季静说了一声。 “周名安自己都不敢把酒喝完,”季静嗤笑,“果然不干净。” 还好她没中了周名安的激将法。 “只不过周名安的酒里到底有什么名堂?”季静低声疑惑,顺带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她在外从商,能喝酒是必然,酒量不是一般的好。 季白山要了四壶酒,有三壶都进了季静的肚子里。 今日除夕难得放松,她因为生意紧绷了一年的思绪跟心弦在今夜都卸了下来,没忍住贪杯多喝了点,这会儿脸颊已经有些热。 厢房里点了炭炉,可以用来烤肉烤水果跟烤馒头,也可以单纯烤火。 酒喝多了加上炭火足,热意难免上来,季静喝着喝着将外衫都脱了,只穿着一身修身的梅红色束腰裙袍,宽松的袖筒用束带束起来,飒爽利落。 要是季杰在家,还能陪她豪饮,可惜他今年不在,陪她浅酌的人只有沈柔云。 沈柔云酒量如何不知道,但眉眼低垂颔首抿酒的时候,丝毫不见皱眉,脸上也不见酒气。 见她一杯喝完,季静略微挑眉,又抬手给沈姑娘倒了一杯。 可能是过年,沈柔云难得换了身有点颜色的衣服,褪去一身素白衣袍,穿了身浅蓝的月白色,雅雅换了身浅浅的粉,瞧着依旧是素雅的小白花跟花骨朵。 一是守孝穿素,二是没钱浪费,这一大一小穿的都不算艳丽。 季静想起什么,起身把搭在一旁屏风上的外袍拿过来,低头在里面掏来掏去,“我给雅雅准备了礼物。” 她掏出两只圆滚的金兔子发饰。 沈柔云看季静,季静炫耀着摊开掌心故意给她看,“好看吧,给雅雅的。” 季大小姐喝了酒,难得有些孩子气。沈柔云笑着,“你挑的,自然好看。” 季静得意挑眉,把雅雅招过来。 雅雅脑袋上一左一右梳着两个饱满的丸子发髻,只用浅粉发带绑了结以作修饰。 “待会儿要礼物的时候,戴着这个去,”季静弯腰,把兔子绑在丸子外面,笑着捏了捏雅雅的实心丸子发髻,“我看谁好意思不给重礼。” 季白山合掌赞同,“对对对,还是静静想的周到。” 他看雅雅,笑着点头,“好看。” 雅雅还在守孝期,不能戴红,季静明显是用心了,特意送了金的,图案还是雅雅最喜欢的胖兔子。 雅雅眼睛亮亮的,嘴巴张开,双手往上试着摸金兔子,动作小心翼翼。 她昂脸看季静,小孩子的开心特别纯粹跟明显,“谢谢静静姨姨!” 雅雅摸着头发上的兔子,跟季白山说,“这只是小姨,这只是静静姨姨。” 她是会端水讨人开心。 季白山故意问,“那爷爷在哪里?” 雅雅嘿嘿笑着,往季白山膝上一趴,“爷爷在这儿。” 她把季白山哄的哈哈大笑。 季白山也吃的差不多了,索性抱起雅雅带上管家,“走,咱们去串门。” 左右厢房里都是认识的,整个珍馐楼的三层,季白山能抱着雅雅逛一遍。毕竟他突然抱着个孩子出来,认识的人见到了他总要多问两句,只要对方一开口,见面礼不就来了吗。 大家都是体面人,雅雅都喊人了,对方怎么好意思不给礼。 季静笑着直起身,双手叉腰,“去吧,多要点。” 省得她爹觉得赚不回礼钱太亏,又要催她嫁人。 三人出去,偌大的厢房顿时空了不少。 季静一撩衣袍又坐回桌边,抬起酒杯问沈柔云,“沈姑娘?” 沈柔云双手端起酒杯陪了一杯。 珍馐楼的一楼有歌舞唱曲,乐声透过嘈杂的人声悠悠飘上来,更是助兴。 酒壶见底,季静让小二又送了两壶进来。 “放烟花了,司家开始放烟花了!” 楼外有人喊。 沈柔云没见过司家的烟花,来了兴趣,起身端着酒盏走到后窗窗边,侧身靠着窗棂单手抱腰抬脸朝上看。 她头靠在窗棂上,姿态放松,神情淡淡,依靠在窗边的时候,身影处在半明半暗之间,单薄清瘦的身子像是要被窗外的夜色卷走,随时会变成浅蓝色的月亮飞回到漆黑的天空中。 柔弱孤寂,像是一碰就碎的湖中月影。 季静仰头喝酒,余光不受控制的落在沈柔云身上,可能是太热了,她头脑混混沌沌不复平时清明,竟想着伸手捞一把那月色揉进怀里。 她思绪混乱,索性不再用脑多想,而是遵从心情,想喝酒就喝酒。 烟花从游船的方向点燃绽放,起初如流星一般拖着条明亮的尾巴直冲云霄。 年底无月,星星光亮暗淡,以至于烟花窜到天空后,星辰也难以遮掩其光芒。 众人只听得“咻”的一声,随后便是“啪”的下绽开。 烟花绽放如水花四溅,光亮洒满整片夜空,戌时末的新水州昙花一现般明亮了一瞬,犹如白昼。 橙色。 季静朝外扫了一眼,瞥见烟花颜色不由低头笑了。 司锦喜欢钱橙的那点小心思,恨不得全新水州的人都知道。 人都娶到手了,还暗搓搓放橙色烟花。 烟花映亮天空,也映亮了沈柔云的眸子。 她抬手举杯,粉唇轻启,柔软的唇瓣贴着冰凉的盏沿,微微仰头垂眸,抿了一口酒。 她侧身靠着,季静侧眸就能看见。酒水浸湿了沈柔云的唇瓣,为那抹浅粉增添了一抹诱人的潋滟水光,在烟花光亮下极其显眼。 季静咽下嘴里酒水,拎着酒壶走过去,跟沈柔云靠在同一个窗户的另一边。 她后背往窗木上一靠,目光不在身后的烟花上,而在身侧的沈柔云脸上。 一扇窗,两个人,一个背靠一个侧倚,一个侧身朝外看,一个背对外面看旁边。 窗外烟花璀璨明亮,几个几个一同绽放,流星般耀眼绚丽。 季静拎起酒壶侧头给沈柔云的空酒盏里倒酒,笑着问,“不开心啊?” 沈柔云轻应了一声,“嗯。” 轻轻的调儿,淡淡的鼻音,带着点低落的情绪。 季静心里紧了一下,眼睛看着沈柔云的眸子,“为什么,你也想要放烟花?” “不是。”沈柔云端着酒盏收回手,撩起眸子,水光潋滟的眸光中一半是烟花光亮一半是季静。 “哦?”季静扭过身,改成双臂搭在窗沿上,探身朝下看,“那是因为什么?”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却等着沈柔云说出来。 季静垂着眼,昂头对着酒壶喝酒。 沈柔云还是那般侧靠着,原本随意曲着的两条腿却站直了,一脚的脚尖轻轻往前,抵在季静脚侧。 叩门似的,碰了她一下。 季静眸光一颤,心跟着重重一跳,连吞咽酒水的动作都粗重了些。 沈柔云只望着季静,声音轻轻,云烟一般,“因为我在想,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季小姐的新年礼物。” 季静有点得意,她猜中了沈柔云不开心的原因。 她小臂搭在窗沿上,双手摩挲酒壶外壁,押着嘴角笑意,语调上扬,“我的礼物可没那么好得到。” “除非你告诉我,周名安的酒里有什么名堂。”季静侧眸看沈柔云。 不是真要问个结果,而是这题沈柔云必然知道。只有她知道答案,自己准备的礼物才能送的出去。 这水放的,比季静今天喝的酒还要多。 “真想知道?”沈柔云缓慢眨巴眼眸,意味深长。 季静战术性头铁,沉吟出声,“嗯。” 沈柔云柔弱无骨的微凉指尖搭在季静的手腕上,顺着她的手腕往前握住她的手,拇指钩住季静手里的酒壶。 季静先是身体一僵,注意力随着沈柔云的手从自己的腕子移到手背上再到手心里的酒壶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柔云这个动作里的深意,就见沈柔云仰头把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忽然偏头垂眸吻在她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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