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端正,目不斜视,像是单纯请钱家人吃顿年夜饭以此回报钱家人给他提供的消息。 周名安这个做派,倒是让钱母心头的戒备跟警惕淡了几分。心里想着,也许周名安跟周家人不同呢,所以才能当上家主。 偌大的桌上摆好了水果点心,周名安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示意钱父上坐,同时自己朝门口走去,低声问小二,“酒送去了吗?” 小二拍拍手里酒壶,又伸手朝对面一指,“还没呢,季家刚落座您的客人就来了,我肯定先紧着您交待的事情做,您放心我这就送去。” 周名安眸色晦暗的朝对面厢房的方向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记得送去就行,让人上菜吧。” 小二应,“是。” 周名安深呼吸,调整好面部表情,又折返回饭桌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解释自己刚才没立马过来的原因: “我让小二多添了几道菜。对了,今日除夕本该一家团聚才是,我这个外人陡然邀请伯父伯母一家前来,会不会太冒昧了。” 他做出走的姿势,“要不我自己去隔壁坐坐,免得你们因有外人在而拘束了自己。” 他模样好看,谈吐儒雅,身上并没有商人的市侩,更比矜贵淡漠的司锦要亲切近人,钱柚多看了周名安两眼,笑盈盈说,“不会啊,人多才热闹嘛。” 钱母闻言瞪了眼钱柚,钱柚偷偷朝她吐了吐舌头。不就是说句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名安见钱柚替他解围,连忙拱手作揖,“多谢姑娘不嫌弃。” 他又招来小二,低声言语了几句,等小二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份糕点做成的玫瑰花,单独放在钱柚面前。 玫瑰层层叠叠在玉盘之中绽开,说是糕点但更像是真花,可见做的多逼真细致。 钱父扫了眼,抽了口凉气,“这,这,周公子太客气了。” 听他爹这么一说,钱柚就知道这盘糕点不便宜,当下被哄的眉开眼笑更开心了。 她炫耀着,递了个眼色给钱橘,胸脯挺起像只斗赢了的小公鸡。 钱橘就没有,说不定钱橙也没有,唯独她有。 迎着钱柚的挑衅,邹氏面上挂着笑,其实手借着桌子的遮掩,在桌底下碰了钱橘好几次,示意她积极主动点。 跟周家合作的主意明明是她提出来的,怎么真见着了周家公子,她反而跟钱橙那个鹌鹑学会了,遇事见人不抬头,平白把这奉承巴结的好机会让给了钱柚。 钱橘任由生母拍打,只垂着眼不说话,本分安静的样子毫无存在感。 周名安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只要他想跟对面交好就不会让话掉在桌面上,不管跟钱家的哪一个人,他都能接上话保证不冷场。 菜端上来的时候,钱父已经跟周名安推心置腹了,两人如同忘年交一般,恨不得原地举起酒杯拜个兄弟。 “菜齐了?”周名安侧眸看小二。 小二自然懂他的意思,立马抱着托盘弯腰低头,在周名安耳边说,“酒已经送去了。” “还差一道鱼粥,马上就送来。”小二直起腰笑着跟众人开口。 周名安满意了,随手又给出一份赏钱。阔绰的做派跟钱父截然不同,两家的门第高低在这不经意间的小细节里尽显。 钱父更巴结周名安了,仿佛周名安指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钱母则心思微动,想着如果周名安愿意,把钱橘送去周家做妾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借着钱橘搭上周家的线,两家的关系只会更亲近。 而且跟钱橙那个没有生母的小蹄子不同,钱橘的生母邹氏以及她弟弟,还在钱府呢。 她要是想要邹氏跟弟弟好过,自然会比钱橙更听话懂事好把控。 钱母笑着给钱橘夹菜,示意她多说说话,难得出门又没有外人,别拘束着。 钱柚瞧见了,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姐妹俩暗中的较量以及钱父的心思钱母的算计,尽数落在周名安眼底。他虽未坐在主座,但他此刻才是这间厢房里真正的主子,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下顺利进行。 心神一放松下来,周名安难免分神去想那壶送给季静的“好酒”。 “送我的?” 包厢里,季静才把雅雅放下,小二就提着酒壶过来了。 她原本以为是司锦送来的,珍馐楼其实是司家的产业,她又跟司锦从小一起长大,不管是去珍宝阁还是来珍馐楼,总是享受一点特殊待遇。 比如这厢房,不管她用不用的上,司锦都会让楼里人单独给她留一间,只给她一家使用。 旁人辛苦排队预约花钱打通关系才能得到的一间三楼厢房,季静说来就能来。 单间都留了,送酒多寻常。 小二神秘的摇摇头,冲季静眨巴眼睛,“这酒是周名安周公子让我送来的,他就在您对面的厢房里。” “周名安给我送酒?”季静双手抱怀,丝毫不给面子,干脆利落的说,“我不要。” 小二,“……” 季静表示,“我怕不干净。” 周家上下都不干净,她才不喝周名安送来的酒。 “周公子送的时候就说了,这酒是他送的,看您敢不敢喝。”小二笑着,明显没有非要把酒留下的意思。 周名安让他送酒,他送了,可季静不要啊。他只是个小二,怎么能逼客人喝酒呢。 季静点头,完全不中激将法,“告诉他我不敢喝,他有种他自己喝。” 她是蠢货吗?她喝周名安送来的酒。 旁边沈柔云过来,下意识从袖筒里掏银钱递给小二,小二连连摆手,“您是季小姐带来的,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就行,不收赏钱。” 沈柔云看向季静,季静疑惑地盯着她的袖筒看,有些阴阳怪气,“哦~还有余钱呐,怪不得昨天走的那么干脆。” 沈柔云,“……” 沈柔云柔柔地睨了眼季静,季静呵了一声别开脸,亏得她以为沈柔云穷得叮当响,感情人家打听消息也是给赏钱的。 小二假装没听见两人的打情骂俏,只耐心等着沈柔云询问问题。 “我想问一下,周名安今日宴请了哪一家?”以沈柔云对周名安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亲自来新水州,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过年。 小二回,“钱貔貅钱老爷家,哦也就是我家少夫人的前爹一家。” 前爹。 季静抬手抵唇不厚道的笑起来。 钱橙从钱老爷的名下分出去单独立户了,而且钱老爷对外扬言不认钱橙这个女儿,两人原本的关系是钱女儿跟钱爹,那现在的关系可不就是前女儿跟前爹吗。 “钱家可有其他待嫁的女儿?”沈柔云又问。 “有,今天全来了,一个是钱家四姑娘钱柚,钱夫人的亲女儿,一个是钱家五姑娘钱橘,妾室邹氏所生,”小二想了想,“周名安对四姑娘倒是挺殷勤的。” 送了糕点花盘呢。 “怎么了?”季静看沈柔云,“他请钱家有什么不对劲的?” 沈柔云默默的看着季静,季静问完就反应过来了,懊恼的一拍脑门。 她怎么一对上沈柔云就懒得动脑子呢。 周名安除夕夜请钱家吃饭,说明钱家投向了周名安。 钱家跟钱橙闹掰的事情不是秘密,周家如果对司家没有野心,是不会公然请钱家吃饭的。 “怪不得周名安昨天来了新水州后直奔季府啊,感情在新水州的内应不止吴掌柜一人,还有个钱家呢。”季静想起钱橘那张脸。 她跟钱橘不认识,没打过照面,可钱橘却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所以沈柔云在季府的消息,不会是钱家人告诉周名安的吧?毕竟周名安今日可只请了钱府一家啊,连试图调虎离山的吴掌柜都没请。 “周名安还挺懂得感恩,钱家给消息,他就请钱家吃饭,”季静嗤笑,“他的目的恐怕不止是拉拢钱家吧。” 就钱家那点家业,周名安怎么可能看得上。 “他的目标应该是钱府的两个姑娘。”沈柔云抿了下唇,皱眉沉思一会儿,最后选择低头坐在雅雅身边陪雅雅玩,再多的话也没兴趣问了。 季静侧眸看她。 刚才沈柔云开口的时候明显有帮钱家女儿一把的心思,免得对方跟她和她姐姐一样掉进狼窝。 可问完她也就猜到了自己的消息是钱家人泄露了。 别人早已把她当成登云梯踩在了脚底,她竟还想着帮人家。 季静视线落在沈柔云低垂的眉眼上,皱了皱眉,从袖筒里掏出赏钱给小二,挑眉示意他,“把这壶酒给周名安送回去,就说我嫌弃它不干净不敢喝。” 她话都提醒的这么明白了,钱家女儿要是执意往上赶,神仙都救不了。 她不是好心帮钱家两个姑娘,她只是跟周名安不同,不会把女人当成生意能赢的筹码。 因季静的话,沈柔云侧眸看她。 季静双手叉腰,“还有那什么糕点花盘给我也来一份,让我也开开眼。” 小二纳闷,“您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上次来的时候,司锦要请季静尝尝季静还嫌弃。 季静一时心虚,都不敢扭头看沈柔云,她总不能说是点来哄人开心的吧。 她哼哧着,“……最近口味有些变化,尝尝也行。” 小二利索的收起银钱,“得嘞,您等着,我让后厨给您做个最好看的。” 说完还看了眼情绪明显低落的沈柔云,“吃了心情肯定跟花一样美好。” 沈柔云被人打趣,脸颊绯红一片,比花色更娇艳,柔柔弱弱低下头,像是不好意思。 季静红着耳朵瞪小二。 怎么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全被司锦带坏了。 季白山才从外头进来,刚才刚上楼就遇到好友,难免上前吃酒说话,“人家家里又添了新孙!” 季白山不高兴。季静以为他还打沈柔云的主意呢,刚刚迷眼,季老爷就说,“我才进门就随出去一份礼钱,怎么想怎么亏。” 季静,“……” 那也没办法啊,季杰不在家,她又没有嫁人的打算,这些年季家给出去的礼的确不少,怎么算怎么亏。 怪不得她爹上次非要给沈柔云办生日宴,想来也是想收点礼金回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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