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谢棠也指不出他有什么错,仅是一顿后,便答应下来道:“那我就试试吧。” 余昊一喜,连声道好。 - 克服了一件麻烦事,暂换得了些许自由,那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曹闲月望着面前的黑白棋子,揪紧自己的眉头。困扰她的难题不在棋盘上,也不在她眼前,而是在不久之后那个灾难的未来里。 她要如何避开元宁之难呢?是改朝换代?是蝴蝶扇动翅膀,改变历史的进程?还是远走他乡,独善其身呢? 前者她怕是做不到,那就只剩下后两者了。曹闲月拈起一枚白子,放在阳光里来回翻转。 若是人生能像围棋一样黑白分明该多好,或进或退都固定的章法,也不至于让她现在如此为难。 还未等她想明白,元芳就捧着一匹白茶色的绸缎和一个巴掌大的匣子走了进来,曹闲月一下子就从自己的思绪抽身出来。 等元芳将东西摆到她面前后,她困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是律州的李娘子遣人送来的,应该是给姑娘新婚的贺礼。”元芳答道。 一听到李娘子这个称呼,曹闲月就将那些琐碎的烦恼暂抛到了脑后,动手打开了那匣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甫一打开匣子,只见一把雕刻精致的木梳静静躺在匣子里——半月形的形状,齿梳打磨的光滑如玉,触手温柔。握柄上用银丝镶嵌出凤凰花的模样,栩栩如生,放在鼻尖轻轻一闻,还带着木料原本的香气沁人心脾。 “李娘子真是有心了,虽然没能赶来姑娘的婚礼,但还是遣人送了礼物来,可见李娘子心里还是记挂着姑娘的。”元芳知道自家姑娘从小和李娘子关系就好,前些日子自家姑娘成亲的时候,李娘子因为家中琐事牵绊住,没来得及赶来参加自家姑娘的婚礼,让自家姑娘好一阵失落,所以她才说出这番话,想开解开解自家姑娘的遗憾。 “这梳子定寓意着李娘子想祝福姑娘和姑爷能白头到老。” 曹闲月放下梳子,又去瞧那白茶绸缎,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果然只有爱豆,能缓解俗人的一切烦恼,阴霾了几天的心情忽然放晴了起来。 “那我是不是该给李娘子送份回礼?”曹闲月正琢磨着送什么才好,两个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的院子里,她不自觉便被吸引去了目光。 齐青搀扶着林老太太走到院子里,然后让林老太太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晒太阳,而自己则坐在长椅边的小几上,细心扒下一个橘子,送到林老太太的嘴边。 看到此情此景,曹闲月便想起了前世自己的母亲。当时她的外祖母也是重病缠身无法自理,几个舅舅都不管她,唯独自己自小不受父母疼爱的母亲一肩挑起照顾外祖母的责任。 外祖母脾气坏,虽然母亲把她照顾的很好,但还是动辄会招来她无端的谩骂,她打心眼里认为女儿命贱,怎样都比不上自己的儿子,所以即便儿子不管她,她还是把自己的几个舅舅当成心头宝,时时念着。 母亲对此竟毫无怨言,任外祖母打骂,到了该给外祖母喂饭上厕所的时候,她还是会耐心的照料外祖母。 曹闲月不是很懂自己的母亲,但她却能够理解这份照顾老人的辛苦。 特别是像林老夫人这样痴傻的老人,身边时时刻刻都得有人守着,照料起来更加麻烦。这样的辛苦,就算是亲生的孩子都可能避之不及,何况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呢? 看着林老夫人将吃到一半的橘子又吐出来,弄脏自己的衣襟,齐青不仅没有丝毫的嫌弃,还把拿帕子将林老夫人弄脏的地方擦的干干净净,曹闲月不禁佩服起了对方的耐心来。 元芳察觉曹闲月走了神,顺着自家姑娘的视线看去,以为她是在看那个侍女,想起自己这两天的观察来,意有所指地说道:“她似乎有点不喜欢姑娘,从没有见她主动来和姑娘问好过。” 她们平日里在自家姑娘的面前虽然也放肆了一点,但该懂的规矩她们都懂,毕竟原本在曹家能管教她们的人,不止曹闲月一个人。而她们姑爷带来的这个侍女似乎比她们更加放肆。 她家姑爷是入赘进的曹家,那么他带来的仆人自然也就变成曹家的仆人。在这个院子里,她们家姑娘最大,所有的仆人都得尊她们家姑娘为主人,包括她姑爷带来的这个仆人。 但这几日下来,她姑爷带来的这个仆人,不仅从没有跟她家姑娘主动问好过,甚至完全不将她们家姑娘放在眼里,不懂得主仆尊卑,更加不懂得什么是规矩。 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询问自家姑娘,是不是需要适时敲打一下这个姑爷带来的仆人。 曹闲月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支着脑袋仍看着外头,漫不着天问道:“元芳你看你家姑娘长的像银子吗?” 元芳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一愣,不明就里的摇摇头。 曹闲月淡淡一笑,又问道:“既然不像,那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 元芳一听就明白了她姑娘的意思,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元芳明白了。”不得不说她们家姑娘随口脱出的那些比喻,虽然时常都是奇奇怪怪的,宛若天马行空,但确实既生动又形象,让人一听就能立马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曹闲月一边和元芳闲聊,一边视线定格在了齐青已经泛旧的衣服上。 她指下抚摸过李希蕴送她的绸缎上,犹豫了半响,还是没忍心把这刚收到的礼物转手送人,扭头对元芳说道:“你去库房里挑两匹好的布料来,再请裁缝上门……” 她本想给齐青单独做两身衣服的,但一想对方不一定会领会自己的好意,于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改成了:“给院子里的每个侍女都做一身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一辈子不卡文。
第63章 姐姐 这是一个无风也无月的夜晚,群星隐没在云层后,天与地仿佛回到了初生时的混沌,上下一色,分不清彼此之间的界限。 人们早已入定,就连寻常巷陌中看门的狗都也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在曹家附庸的小院子里,新房窗框上的红双喜字已被撕下,那些与喜事有关的物件也被一并撤了下去,屋檐与周遭的邻户融为一体,宛若一滴水回归大海中。 屋内灯火暗淡,灯盏中的蜡泪干涸成不成规矩的形状,自屋顶垂下的帷帐仿佛静止在空中的流瀑,遮掩着不可让外人探知到的秘密。 刚成婚没有几日,本该正是浓情蜜意时的新婚夫妇,此时一人各据着床的一头,背对背,经营着各自的梦乡,两人中间所隔的距离,足足可以流过一条云河。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烛火终于抵不住黑暗的诱惑,顺着烟雾跌入它的彀中。 听着身后人平稳的呼吸,毫无睡意的人悄悄睁开了眼睛。等了一会后,她轻轻的扯动被子,又立马住了手,恨不能多长出一双耳朵来,细听着身后人的动静。 对方毫无反应,她这才敢推测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小心翼翼的翻了一个身,将面对对方的后背换成了正面。 夜色太过深沉,屋内更是漆黑漆黑的看不见五指,所以纵然是清醒着的人将自己眼睛睁的再大,也还是看不清床榻后头的光景,只能依凭着睡前的映象,感知那里同样躺着一个人。 屋内安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清醒的人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如雷贯耳,震耳欲聋。 虽然已经试探过了,但万一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有睡着……抑或是没有感觉到刚才被子的拉动?她是说万一……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她缩在被窝里压低声音发出了一声—“吱?” …… “吱,吱,吱?” …… 对方毫无反应,就像睡死了一样,这下子反而让谢棠担忧了起来。她蹙着眉头,挪动着往里靠近了几分,想摸摸身边的床榻是不是还是热的。 可手伸出去一半,她又畏惧的收了回来,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将对方弄醒,万一弄巧成拙,那就尴尬了。 退一步,谢棠还是相信对方只是睡着了而已。她的胆子大了一些,一只手撑起脑袋,望向床榻内侧。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却不影响她凝视黑暗中存在的人,同时脑海中回想起入睡前对方与自己说过的话来。 “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们都是女子,我不会吃了你,你也无法对我做什么,你怕什么?” “可是……可是……” “元芳知道你的身份,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大胆的跟她说,她也会和我一样保守你的秘密。” “以后我们在外人眼中是夫妻,回到这间卧房里就是姐妹。我做我的事情,你也可以做你的事情,和平共处,求同存异,互不相扰。” 姐妹……扮了十六年男子的谢棠,骤然听到这个词要将自己概括进去,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而且她和曹闲月做姐妹?心上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这个人若是换作齐青,她可能还不会多想,但曹闲月与她拜过堂,祭过祠堂,如何再做姐妹?别人家的那些姐妹也没有这个做法的。 要是真的做姐妹,按照年纪大小,曹闲月为大,她为小,她合该称呼曹闲月一声“姐姐”。 谢棠回忆了一下自己活过的那十六年里,似乎还从来没有对别人用过这个称呼,也不知道面对着曹闲月能不能顺利脱口而出。 天黑壮人胆,谢棠想趁对方此时睡着了先试一试。 她酝酿了半晌,在被子底下握了握拳,轻声唤道:“姐……姐?” 只喊了一声,谢棠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慌张的瑟缩进被窝里,连脸也顺势埋了进去。 睡吧,睡吧,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谢棠眼睛一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对自己说道。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之后,她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中。 与她有一河之隔的人,呼吸平稳,一动不动,抱着自己的手臂,面对着墙,眼眸中毫无睡意…… - 翌日,谢棠起迟了,看着外头大亮的天空,她噌的一下从床榻上起身,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连和曹闲月问声好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忙忙赶去了画院。 还算她运气好,等她赶到画院,上早课的钟声正好响尽最后一声。 循规蹈矩的上课、下课、休息、午休,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一眨眼又到了日暮时分。因为第二日是休沐日,所以夫子特意压住了这群早就按耐不住想下课的生徒,给他们布置完功课,才允许他们离开。 夫子一走,画堂内顿时像炸了锅一样,吵闹声、收拾声、倒水声……杂七杂八的声音交汇在一起,闹哄哄的宛若一个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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