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闲月犹犹豫豫,突然想起谢棠还有字号来着,于是脱口而出唤道:“长延……” 谢棠还是第一次从曹闲月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字,如此亲密的称呼,让两人之间若即若离的距离忽然好像被拉近了许多。 她眨着眼睛,嘴角流露出几分笑意问道:“怎么了?” 曹闲月目光下瞥,谢棠随之看去,才发现因为早晨的慌乱让她连衣结都打错了。 谢棠一窘,忙手忙脚的要去重新打结,视野里却多了一双手,抢在她前头将那打错的结解开。 曹闲月不知何时站到了谢棠的面前,替她解开衣结,谢棠愣愣看着对方的动作,目光一移,又看到对方光洁的额头和如墨的秀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同被搔到痒处般的浑身一震。 “我自己来就好……”她正要退后一步,避开曹闲月的手,就见曹闲月解开她的衣结后,没有将那结重新系上,反而将衣结的系绳往外一扯,欲将谢棠的衣襟拉开。 谢棠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表情慌张中又带着一丝疑惑,难道对方是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在这些丫鬟的眼下? 与谢棠的紧张对比起来,曹闲月显得异常之淡定,不急不慢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元芳,去将那套给姑爷准备的新袍子拿过来。”新婚已过,没道理谢棠还要穿着这一身大红袍子四处转悠。外人要是不知,还会以为她曹家苛待对方,让对方连件新衣都没有。 再说了,她的目光落在谢棠平坦的胸前,这……也没有什么好藏的吧。就算她脱光了,这些小丫鬟也指不定能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谢棠松了一口气,在曹闲月直白的打趣目光中,她无地自容的挠挠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分紧张了。 在曹闲月吩咐下,元芳很快就拿来的那套袍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曹闲月喜好影响的缘故,她给谢棠挑的衣服颜色也偏素雅。 浅浅的淡蓝色,如月牙初升时天空的余光。白色的滚边,又像天边残留的白云。布料上还有折光时才可以看见的暗纹,光是一摸,就知道价值不菲,与谢棠往常穿得那些粗布麻衣迥然不同。 谢棠背对着丫鬟脱去了外袍--毕竟在外人眼中,她性别为男,如果连换个外袍都要躲到屏风后面去,那就太奇怪了--然后在丫鬟的帮助下,谢棠穿上了那件崭新的袍子。 等她整齐的穿好后,曹闲月也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视线在谢棠身上一打量。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一身衣服之后,谢棠身姿愈发显得挺拔,肩膀也阔了几分,原本书卷气被富家子弟的矜贵取而代之。 但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曹闲月的视线在谢棠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她的腰上,恍然大悟。 她打开身旁衣柜,从里面挑出一条腰带来,递给了谢棠道:“试试看。” 谢棠接到手上一看,那的确是一条男式的腰带,正疑惑着曹闲月怎么随随便便就能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男人的东西来,后来一想,之前几次见曹闲月都是男装打扮,那么从她的衣柜中拿出这么一条腰带来就不奇怪了。 谢棠皱起的眉头松了下去,心里暗啐了一口自己,都怪她太紧张了,这么浅显的问题还需要思考这么久。 曹闲月不管她怎么想,径直坐回了梳妆台前,让元芳给她梳头。 从今日起,她就不能再梳和从前一样的发髻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告别自己这辈子的少女时代,学习如何做一个“贤良淑德、持家有方”的内妇,改变自己的外貌还只是第一步…… 为了自家姑娘出嫁后的方便,元芳特意跟在顾氏贴身的嬷嬷身边学了半个多月规矩,所以眼下绾起发来可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易如反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曹闲月脑后披散的头发全绾了起来,并梳了一个端庄而不老气的发髻。 曹闲月对花照镜,还算满意这个发型。 元芳端起脂粉盒来,又问道:“姑娘要敷粉吗?” 曹闲月想起昨天那白的像刷了墙灰一样的妆容,拒绝的摇了摇头。 等她妆容都弄好之后,谢棠仍在琢磨着如何佩戴那个腰带。她试了几次,系上之后都有些怪异。 曹闲月站起转身,看着呆站在背后的谢棠愣了愣,谢棠看着她内妇的发髻也愣了愣。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谢棠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继续摆弄着腰带,结巴的解释道:“这个我不会系……” 不用她说,曹闲月也通过她的动作看出来了,叹了一口气,把谢棠手上的腰带拿了过来,以抱腰的姿势将腰带绕过她的腰,手指灵活的将系绳穿过腰带上几个特定的扣,然后绕过一圈,最后把腰带系绳归结到腰前…… 在这个过程中,曹闲月听到丫鬟的窃笑声。她心知肚明方才抱腰的姿势有多暧昧,投射到那些喜欢胡思乱想的丫鬟的眼睛里又变成什么样的意味。 她就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个系腰带,对方如何不会?难不成是对方故意的?她抬起头来,对上谢棠无辜眨巴的眼睛,看自己看她还微微一笑,越想越坏,以为对方是在报复自己刚才的调侃,于是手底下的系带一拉紧,将谢棠本来就细的腰勒的更细。 不明所以的谢棠差点被勒断气,看着曹闲月心灵手巧的将她腰带的系带打上漂亮的结。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告诉曹闲月腰带过紧的念头作罢了。她将结打的这么好看,自己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让她白费一番功夫? 等到有机会背着曹闲月的时候,她偷偷扯了扯腰带,好不容易让它变得松了一些,谢棠这才有了喘气的空隙。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谢棠与曹闲月两人终于走出了新房,先给谢棠奶奶林老夫人敬茶。 林老夫人今日也好似精心打扮过了一番,穿着华贵的锦袍,鬓发如银,高坐在堂上,脸上的每条褶子都带着笑意。只要她不开口,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这就是一个寻常的老太太。 谢棠和曹闲月依礼跪在她的面前将茶水奉上,请她喝茶。在场的人都知道林老夫人头脑不清,所以也没有指望她会规规矩矩的配合礼仪。 齐青站在林老夫人的身旁,正打算代林老夫人接茶,没想到林老夫人竟伸手接过了曹闲月所奉的茶,笑眯眯的叠声应道:“好好好。” 众人正诧异着,就见林老夫人喝完茶后,将茶交给了身旁的齐青,然后颤颤巍巍伸手向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玉观音来。 那观音玉质如水,翠嫩欲滴,不带一丝杂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件货真价实的宝贝。 不是都说她家姑爷家境贫寒,身无长物,所以才不得已入赘到曹家吗?这怎么一个痴傻的老太太竟能一声不吭的掏出这样的宝贝来,难道是她家姑爷扮猪吃虎,故意蒙骗曹家? 在场所有人包括曹闲月在内的目光,或惊讶或怪异,齐齐聚焦到了谢棠的身上,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谢棠也对自己奶奶手中的玉观音十分讶异。 等她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辨认出那玉观音曾经属于谁的了,揪着眉头问道:“奶奶,这不是母亲的东西吗?她不是为了给你治病买药,将这块玉观音拿去当了吗?怎么……” 林老太太对谢棠的问话置若罔闻,仍旧笑脸盈盈看着曹闲月道:“来,景存媳妇,这是我谢家的传家宝,既然你现在嫁进了我谢家,以后这件宝贝就交给你了。”说着就拉开了玉观音上系着的红绳,要给曹闲月戴上。 景存?曹闲月看着谢棠面露疑惑,谢棠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景存是我父亲的小字。” 看来老人家还是糊涂,“孙媳妇”和“儿媳妇”之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辈分可直接就差了一辈。 曹闲月想起谢棠曾经与自己说过,她的奶奶是因为她父亲的突然过世,受不了打击才渐渐痴傻的,也就明白林老夫人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儿媳妇了。 “接了吧。”谢棠和曹闲月解释完便说道。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早就被当掉的东西会重新回到自己奶奶的手上,抑或许它从来没有被当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但既然她奶奶执意要给曹闲月,那就给她吧。 曹闲月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了,由着林老太太将“谢家的传家宝”戴着了自己的脖子上。大不了到时候婚约解除了,她把它还给谢棠就是了。 由曹闲月带来老嬷嬷见状打圆场道:“看来林老夫人是接受了我们家姑娘了,所以才清醒了几分,这是真的是感天动地呀……”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有什么装疯卖傻,看来这段婚姻还是天道促成的,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 徽京城中的云河和蔡河,本来是平行线的关系,各有各的河道,千年互不相扰。 直到两道河之间被人工开了渠,这两条河才有了联系。从此蔡河流向云河,云河混着蔡河的水,两条河再也无法区分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61章 告辞 新婚的 她刚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身边的那些同窗就蠢蠢欲动蹭过来,想将她包围起来问话。 然而还没等他们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上课的钟声便响了起来,夫子准时携着画具踏入学堂内,聚在一起的生徒连忙散开,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这节课讲的是不同宣纸渲染之间的差异,谢棠听得认真,但她身边的那些同窗就没有那么老实了。他们心里揣着各种问题,不时就要扭过头来瞧谢棠一眼,似乎把成婚后的谢棠当作陌生人一般,对她充满了好奇。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夫子刚走出课堂,方才上课时围着谢棠未得逞的那群人,跟约定好了似的又聚拢到了她的身边。 “快让我们看看,让我们看看。”凑到谢棠面前的人,瞪大了眼睛,视线在谢棠的脸上来回徘徊,仔细端详了半响。 就在谢棠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墨水,才让他们这么稀奇的时候,研究她的人,嘴上突然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就好像从谢棠的脸上看出了花一样,感慨道:“长延有了夫人之后,就是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谢棠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你……”刚才说谢棠不一样了的人,故弄玄虚的一顿,然后向旁边的人递了一个眼神。 收到的人立马接道:“春风得意!” “雄姿英发!” “锐不可当!” “……”乱七八糟的成语从他们嘴巴里蹦出来,就差把谢棠吹捧到天上去。 谢棠轻笑一声,拿起毫笔往他们的额头上每人敲了一下,问道:“你们还有没有个正形?” 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卖弄自己的成语。私下里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终于推出了一个人,冲着谢棠挤眉弄眼的问道:“我们就是想问问长延你,小登科的滋味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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