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经验与我们分享分享的?”此话一出,其余的人都连声应和。 谢棠差点一口水呛到,什么经验?滚下床的经验?谢谢关心,床沿很窄,地板很凉,跌下去撞到的膝盖很疼。 对上自己同窗期待的目光,她支吾了半天,也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含含糊糊的答道:“等你们成亲了就知道了。”心里祈求着下堂课的夫子快来,夫子一来,这些人就没法再好奇了。 “看来白乐天的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都是真的呀!”同窗们从谢棠通红的面色里读出了自己想读的意思,哄堂大笑道。 谢棠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的话,一阵哑言。 就在众人趁机要再次调侃谢棠的时候,齐孟轩站了出来,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胡闹了。” “长延脸皮薄,再闹下去,可就不好笑了。”众人乐呵呵的应是,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打算刁难谢棠。 一茬话了,一茬话又起。 “长延你可不地道,我们那天原本想敬新郎官一杯酒的,结果整整等了你一晚上,也没把你等来,你忙什么去了?”这回问话的人变成了齐孟轩。 他调侃道:“还是攀上了高枝,就看不起我们这群人了?” 谢棠早料到今日一定会遇到这个问题,耐心的解释道:“那会儿有些事情绊住了我的手脚,等我腾出了空,想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也都离开了,所以不是我故意失陪的。” “是吗?”齐孟轩和众人都有几分不相信。 做错事就要认真道歉,谢棠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施施然对众人一拱手道:“不过的确是我失陪了,不如这样,等有空闲了,我就请大家去薛九娘家吃一顿,补上这份礼。” 薛九娘家是离画院不远的一处小酒馆,内里酒菜便宜,物美价廉。画院的生徒们中除了一些官宦子弟以外,都是贫寒出身的,就算画院有发俸值也不够他们大手大脚的花销,所以但凡有聚餐之类的活动,他们都会选择去薛九娘家。 “这可是你说的。”齐孟轩用手指点着谢棠道。 谢棠再三肯定自己必会守诺,这才将众人说服了下去。 等身边的同窗散了之后,谢棠的视线在课堂里扫了一圈,发现高凌寒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就好像他今日都还没有来过一样。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拍了拍旁边胖子的肩膀问道:“你今日看到凌寒了吗?” 胖子头也不回的应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 “好几天没来了?”谢棠眉头一皱,齐孟轩从旁证实了胖子的话。 “指不定是不想学画了,回家当小衙内去了。”胖子语气微妙的说道。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高凌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画堂门口,胖子立马住了嘴,拿起书本挡在自己面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高凌寒一走进来,目光就落到了谢棠的身上,似乎他就是专门为了谢棠而来。 果不其然,他走到了谢棠的面前,与她说道:“长延你跟我出来一下。” 谢棠不假思索的跟高凌寒出了画堂,她猜测高凌寒此番把她叫出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 等两人走到了洗砚池前,左右都无人时,高凌寒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谢棠。 谢棠看他脸上带着倦容,又想起胖子刚才说他好几日没来画院的话,关心的问道:“听余昊说你好几日没来画院,你……” 高凌寒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我有些话要你说。”他的语气凝重,就像有要事要交代给谢棠一样。 谢棠不由也严肃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是你派小厮送我回家的?”高凌寒问道。 “是。”如谢棠所料,果然还是提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我看凌寒兄醉的不成样子,怕你一个人回去会出意外,所以才让小厮送你回去。” 为了让高凌寒放心,谢棠特意说道:“当时凌寒兄说了一些醉话,都是胡言乱语,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高凌寒不仅没有领会谢棠的好意,反而一口坦白道:“我还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你不必瞒我。” 谢棠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那天晚上高凌寒说的那些话极为大胆,甚至有藐视朝廷、藐视君上的嫌疑。若是被外人听见了,后果不堪设想,他竟主动承认自己说的不是醉话。 高凌寒看穿了谢棠心里所想,淡然一笑道:“你知道也无妨,我说的一尽是都真言,不信,你等等再瞧。” 他这样的话,让不通政务也无心政事的谢棠应是也不是,应不是也不是,心里正进退两难着,高凌寒主动移开了话题道:“其实我今日唤你出来,不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而是想告知你一声,我要离开画院了。” “为什么?”谢棠一惊。 高凌寒重复着那天夜里说过的醉话道:“男儿应提笔安/邦,跨马定疆,而不是整日俯首于纸面上写写画画,做那些没有用的画什子!” 只是这次的重复与上次的醉话不同,高凌寒再次说出这席话,一字一句都带着坚定的信念,宛如不可挪移的磐石深深嵌在泥土里。 谢棠张了张口,想劝劝他三思而后行,但她无论说什么都毫无底气,因为她唯一所擅长的事务,正是高凌寒所看不起的画什子。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在得到对方的点头肯定后,谢棠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对方的选择,问道:“那你打算离开画院后,去参加科举吗?”她以为科举是唯一进入官场的途径。 高凌寒摇了摇头,道:“不,那太慢了。父亲给我寻了一个恩荫的机会,只要我能通过吏部的考试,就可以直接授官,再之后就可以参与政事……” 谢棠知道高凌寒的父亲曾任高官,家中也不乏出仕的子弟,似懂非懂的听完对方的打算后,由衷的祝愿道:“既然凌寒兄去意已决,那就大胆去尝试吧,祝你能得偿所愿,一展抱负。” 后来谢棠才知道,高凌寒之所以那么着急离开画院入仕,是因为一个人回来了。 他是当今君上眼前的红人,身为太监却身居高位,掌控着大肃内外的军政大权,权倾朝野。 他就是检校太尉楚贤。去年君上命他出使契丹,名义上是拜访契丹大王,进献贡品,联络两国感情,实际上却是刺探契丹的国情,看有无可乘之机。 在不久之前,他终于回来了,并带回来君上想听的消息。 君上为之大喜,决定联合北狄兵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起攻打契丹,洗清大肃百年来所受的屈辱。 明面上,大肃弱,契丹弱,唯有北狄强悍无敌。弱者本应相互扶持,才能抵御强者的觊觎,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有人看得清,有人却看不清。 昏庸无能的君上和狼子野心的臣子偏生要联合强者去吞并弱者,简直是自寻死路。 高凌寒临走前,还给谢棠留了一句话:“小心余昊这个人,他心怀叵测。” 谢棠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也在心里多留了一个心眼。 - 就在谢棠刚被高凌寒唤走的前后脚,余昊目送着两人离开,一等再也看不到谢棠身影了,他就借着眼睛的余光向周围逡巡了一圈。 见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无人注意他,他放下遮掩的书本,从自己的位置站了起来,状若无意的晃悠到了谢棠的桌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好意 余昊在谢棠画过的纸张里翻翻找找,寻了半天,所翻到的也不过都是一些乱涂乱画的废稿,连一张完整的画都没有。 他不相信的皱起眉头来。平日里,他瞧见谢棠没事就会在纸上勾勾画画,眼下他却找不到一张完整的画来,怎么可能? 怕谢棠随时都会回来,也怕自己的动作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他将那些被他翻乱的稿子重新整理整齐,物归原处,又把自己来过的痕迹都抹平,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谢棠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只是对自己桌面上的凌乱的画具略加收拾一下,就拿起下堂课要上的《大学》翻看了起来。 夫子迟迟不来,多半也不会来了。 余昊见谢棠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细小的眼睛提溜一转,刻意的咳了两声,然后一歪身子,胳膊靠在了谢棠的桌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引来谢棠的注意:“长延,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谢棠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略打量了对方一眼,问道:“什么事?” “就是我祖母不久之后就要八十大寿了,我想送她一幅麻姑献寿图,但是……”余昊尴尬的一笑:“你也知道,就我那画技……平时就拿不出手,更何况要送人?所以想请你帮我画一幅,好教我不至于在祖母面前丢了面子……” 谢棠平日里与余昊走的并不亲近,故而虽然高凌寒说他心怀不轨,但她暂时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心里存着一丝戒心,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孟轩帮你画呢?他更善绘人物……” 余昊有理有据的说道:“孟轩虽然更善绘人物,但谁都知道我们这群生徒中,你的造诣最高,连林助教都常常夸你画的好,我不找你找谁?” 谢棠对他的吹捧无感,但他这么说,她倒是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 余昊小心觑着谢棠犹豫的表情,想到了她的家世背景,利诱道:“你放心,我也不教你白白帮我作画。” 他拿出一锭银子来,推到谢棠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只是定金,等你画完之后,我定然不会亏待你的。”他是一个商贾之子,平日里最不缺的就是钱。因出手大方,挥金如土,动不动就请生徒下馆子吃饭,所以在同窗中颇有人缘。 故而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谢棠也素知他的品性,能说出这种话,定然不会食言。 看那银子的大小,估摸着也有五六两。要是放在从前,可以抵奶奶好几个月的药费,谢棠指不定就心动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奶奶的病已经有了着落,而谢棠自己也领着画院的俸值,吃喝不愁,再也不需要为了一点钱,出卖自己的画作了。 她看都不多看那银子一眼,就把它推了回去,道:“都是同窗,帮个忙而已,何须银子使唤?你什么时候要画,我帮你画了就是。” “当然是越快越好。”余昊一时嘴快道。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会显得自己过分心急,引起谢棠的怀疑,在谢棠还没有发觉不对劲之前,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奶奶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能尽快完成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刻意的解释反倒让谢棠起了疑,她深深打量了对方一眼。余昊脸上仍挂着憨厚的笑容,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琢磨的事情,谢棠也是稀里糊涂,不知道他奔着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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