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新郎新娘都显露出了疲态,但媒婆还是尽职尽责的按照规矩一步步将洞房的礼仪走完。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喝交杯酒。 媒婆笑容不改的端来红线相系的两个酒盏,谢棠与曹闲月各执一杯。 端起酒盏时,如果可以,曹闲月很想和谢棠碰个杯,因为喝下这杯酒后,就预示着她们的计划成功了大半,理该庆祝一下的。然而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只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乖乖的照模照样的与谢棠饮了这杯交杯酒。 相敬饮完交杯酒,两人的任务才暂告一段落。 天色渐暗,曹家这边的热闹却不减,酒宴刚刚拉开序幕,热闹的喧嚣隔着曹家几条巷子都能听闻到。 谢棠这边只有同窗,没有亲戚,酒席上勉勉强强才坐了一两桌,但曹家这里却亲朋好友如云,更有曹徽父子官场的同僚一起前来作贺,满满当当一庭院都是人头。 作为新郎倌的谢棠自然得一桌桌敬酒过去,这让本就没有多少酒量的谢棠不由的望而生畏。她怕的不是喝酒,而是喝酒之后万一出了洋相该怎么办? 她犹记得就是上次醉酒后的不设防,才让曹闲月发现了她的身份。若人人都和曹闲月一样明察秋毫,那今晚的喜事就会变成另一种难堪的局面。 就在她硬着头皮要上前敬酒的时候,曹郁神出鬼没般自她身边冒了出来,将一个精致的银壶塞进了谢棠的手里。 谢棠正愣神,就听到曹郁对她说道:“跟在我的身后,我替你挡酒。实在挡不住的,你就喝那壶里的酒,醉不了。” 等到谢棠真的非要喝酒不可的时候,才发现那银壶里装的不过是清水而已。 她这位名义上的大舅哥能了解她多少?谢棠见他也不过两三面,正经的谈话都没有过一场,那他如何知道自己不能够饮酒?多半是背后有人指点了他,谢棠对此心知肚明。 在曹家的另一头,谢棠的那些同窗们一边聊着闲话,一边不时朝谢棠可能来的方向张望。 “你说长延什么时候订下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我怎么从未听他说过?”席间一个与谢棠关系不远不近的生徒好奇的发问道。 他们今日来迎亲的时候,才知道谢棠的岳家竟然是那个出过五王一后,在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的陈留曹氏,可着实大吃一惊。 有如此强大的岳家,可预料谢棠将来不管是在仕途上,还是圣宠上,都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助力。 在座的这些生徒们说不羡慕是假的,简直恨不得自己也能立刻拥有这样的岳家。 “不知道。” “没听说过。”被他问到人纷纷摇头,表示对这件事的不了解。 那个生徒咣当一声把酒盏砸在桌面上,忿忿不平的说道。“这就过分了,长延居然瞒着我们这么久!回头等他来了,可要他多喝几杯酒,以抵他欺瞒之罪!” 座间附和声四起,他们之所以一直向外张望,就是在等谢棠来,好灌他酒,让他不过成这个洞房花烛夜。 在此期间,有人忽然酸不溜秋的说道:“难怪他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君上的接见。” 没有人应和他的话,但听到此话的众人表情各异,有不屑的;有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大家都没有说话,便也熄了说话意思的;有表情深沉,若有所思的。 坐在边上的胖子余昊也是其中一个。他揣摩着自己臃肿的下巴,本来就狭小的眼睛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坐在他身旁的高凌寒却对他们所谈论的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味的往自己杯子倒酒,饮酒,很快一壶酒还没有等到谢棠来便已全进了他的胃里。 他这一幅借酒消愁的模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会以为他和刚成亲的这对新人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颠倒 是与新郎有不可见光的纠葛?还是与新娘有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外人虽好奇却不敢直接开口询问。 一个大巴掌落在高凌寒的后背上,齐孟轩从旁摇了摇他的肩膀,劝道:“凌寒你别喝多了,长延都还没有过来,你就喝醉了怎么办?” 高凌寒对齐孟轩的话置若罔闻,听到这场婚礼主角的名字也没有丝毫的动容,仍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着酒。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挂在心头?”齐孟轩瞧出了他的不对劲,关心的问道。 高凌寒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摇头否认道:“没有。” “那你怎么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 高凌寒不说话,一仰头就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齐孟轩见对方并不领会自己的好意,悻悻然收回自己的话头。 之前催妆时,高凌寒的那番挺身而出,的确震惊到了他们这些同窗。本以为他们这群人朝夕相伴,对方肚子里有几两墨水早就知根知底,没想到高凌寒应对曹家管家的刁难时,诗词文章拈手就来,仿佛与他们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齐孟轩原本想问问他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本事,但看高凌寒不欲多说的样子,问也应该是白问,于是果断放弃了自己询问的心思,扭头与其他同窗继续说话。 他一转过头,高凌寒就放下手中的杯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坐在高凌寒另一侧的生徒,问他道:“你要去哪里?” “解手,你要和我一起吗?”高凌寒似醉非醉的反问道,说完就不管他人如何作想,头也不回的离席而去。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坐在他身侧的生徒目送着他离开,喃喃自语道。 - 在曹郁的带领下,谢棠拜见了曹家大大小小的伯父、叔父、姑母、表哥等等亲戚。其中不乏前朝官员,诰命夫人,甚至还有尚了当今君上公主的驸马爷,身份贵不可言。 从前的谢棠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凭空多出这么多亲戚来,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一开始她还打算将这些亲戚的面目和姓名都记下来,免得下次相见不相识,出现尴尬场面,结果因为曹家这头的亲戚人数实在太多,她敬酒的手几乎没有停下来过,看人也像是走马观花般的一扫而过,初初几个亲戚还能记住,到最后她脑子就像被浆糊黏住了一般,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能浑浑噩噩的跟在曹郁身后,他说如何就如何。 与亲戚敬酒完,曹郁又带着她走向各种官僚的席前继续敬酒,直到谢棠喝水都快要喝吐了,曹郁才暗中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借故退场离开。 谢棠领悟曹郁的意思,在他人不知不觉时便脱了身。离开那些陌生的视线后,谢棠宛如恢复了自由之身,浑身的紧张为之一懈。 本想就此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休息,可走到一半时,谢棠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一群专门来捧场的同窗。今晚她还未见过他们一面,也没有敬过他们一杯酒,就这么把人忘在那里,不仅缺德,而且等到她回到画院了,他们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本该去洞房的谢棠,又回过头来,往客席上走。 路过□□旁的假山时,谢棠突然听到草丛内有响动传来,她驻足下来,望向草丛,问道:“谁在哪里?” 无人回应她,周围一片寂静,草丛里的响动也没有了。就当谢棠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只手从假山里伸了出来,冲谢棠招了招。 若不是前头的人声鼎沸给了谢棠胆量,否则换作平时,谢棠定被这突然伸出来的手吓一跳。 “谁在哪里?”她又扬声问了一遍。 那只手的主人默不作声,又晃了晃手。谢棠壮着胆子靠近假山,转过一个角度,借着手里的灯笼一照,才发现藏在假山后头的人,竟会是自己的同窗高凌寒。 “凌寒兄,你怎么在这里?”谢棠讶异道。 高凌寒已是大醉,在火光的照映下满面通红,双目呆滞。谢棠还未走近他,就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 高凌寒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眯了眯眼睛,等看清光亮背后的人后,他迟钝的向谢棠伸出一只手,问道:“还有酒吗?” 谢棠一顺手就想把自己手里拎着的银壶递给他,可当她想起自己银壶里装的只有水没有酒时,伸手的动作不由顿了顿。 “没有酒了,只有清水。”她看对方这幅模样也不宜再喝,于是还是把银壶递给了高凌寒。 高凌寒接过银壶后,看都不多看一眼,一边嘀嘀咕咕道:“水也好,水也好。”一边取下壶盖,高举起银壶,将里面的液体直往自己嘴里灌-----因为醉后的恍惚,多半的水都被他倒到了自己的脸上。 “你怎么醉成这幅模样?”谢棠皱着眉头问道:“还一个人溜到这里来?” 高凌寒被冰凉的清水一激,清醒了几分,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再次看清眼前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谢棠看高凌寒瘫坐在假山旁,还以为他醉的走不动路了,眉头不自觉又蹙紧了几分,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唤人来搀扶你。” “别走,长延,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高凌寒沉默了片刻后,拉住了欲走开的谢棠的衣袖。心上的压抑让他急迫的想找个出口宣泄,而这么久的相识,让高凌寒相信谢棠应该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怎么了?”谢棠疑惑的问道。 “你觉得眼下这世道如何?”高凌寒即便喝醉了也对外人存着戒备,所以轻轻试探谢棠道。 谢棠坐到他身侧凸起的山石上,放下灯笼,让它散发出来的柔光照亮一片草地。 “眼下的世道?”她不知道高凌寒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思考半响,呐呐道:“不……挺好的吗?” 高凌寒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你们都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 “你知道眼下的朝堂是怎么样吗?”高凌寒忽然激动了起来,斥道:“乌烟瘴气,昏君在位,奸臣当道,不堪入目!” “天下百姓奴于苛税之下,不堪重负,更为了缴纳那些官员讨好君上的生辰纲,不惜典妻卖儿,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那些父母官都不管他们,任由着他们去死。朝堂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殊不知如烈火烹鼎,民沸而不知也!此刻的繁荣还能维持几何?” “而我,而我,我想救那些百姓,却困在这破翰林画院中,为那个所谓君上,所谓的风流皇帝,画那些连烧火都嫌太薄的画作,有何用?有何用?”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颠颠倒倒骂道。 谢棠总算明白过来,对方这还是在撒酒疯,虽然左右都无人,她还是怕隔墙有耳会听到高凌寒这番犯忌讳的话,连忙拉住高凌寒的手腕,劝阻道:“凌寒兄,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高凌寒扒开她的手,继续说道:“你们都不懂!” “男儿应提笔安邦,跨马定疆,而不是整日俯首于纸面上,写写画画,做那些没有用的画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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