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一回头,谢棠才发现齐青提着包裹站在院门外,没有走进来。 三人的家什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谢棠绘画用具,另请了驴车运过来,比人早一步就到了。剩下的要随身携带的贵重东西,都在齐青手上拎着的包裹里。 谢棠不明白齐青为什么不走进来,怕生也是不可能的,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曹家的下人都会在曹闲月嫁过来之后,才会跟着过来,所以眼下这里只有谢棠等三个人。 她顿下脚步,呼唤齐青道:“齐青,进来呀,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吹风?” 齐青听到谢棠呼喊,面露犹豫,皱着眉头问道:“公子,我们以后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谢棠听她喊自己公子,就知道她仍把这里当成有外人存在的地方,又听她的话里似乎有疑虑,松开林老夫人的手臂,走到齐青的身边来,关怀的问道:“怎么了?” “这里有什么不好吗?”她问。 “不是这里不好。”齐青摇了摇头,忐忐忑忑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妥。” 她总有几分觉得,姑娘这是为了她们更好的生活,才身不由己的出卖了自己的□□,以女子之身扮作男人,给人家做倒插门的女婿。 “为什么这么说?”谢棠不解。 齐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泄了一口气,只好将话题又扯回到了院子上道:“这么宽敞的院子,租金一定很贵,我们白住人家的院子,万一有一天,人家要我们还上租金怎么办?” 她是知道自己姑娘和曹姑娘的约定的,所以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并不奇怪,也正好掩饰了齐青内心真实的想法。 谢棠还以为她在担忧什么呢,眉毛舒展开来,道:“现在这个小院虽然是曹家的,只能算我们暂住在这里,但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和曹家商量着,把这个院子买下来,那么到时候,这里就是我们真正的家了。” “而且,曹家都是好人,他们不会和我们要租金的。”她双手搭在齐青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安抚着齐青的情绪:“所以,你别怕,大胆住下来。” 谢棠早已打算好了,尽管曹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但她也不能一味的吃软饭,做依附在曹家身上吸血虫。 她和齐青说的话,一尽然都是她的真心话。这两次面圣过后,君上赐了她不少东西,她攒攒,说不定很快就能买下这套院子了。 齐青皱起眉头又松开,觉得自家姑娘还是有些过分天真了,那些官宦人家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好拿的吗?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若非对方有所图,怎么可能会白白把这么好的院子送给别人? 万一姑娘的身份有一日被戳穿了,那眼前的一切还能存在吗?再往深处想一点,倘若对方发现从姑娘的身上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会不会让姑娘加倍偿还他们所给予姑娘的东西,亦是未知数。 她还来不及将自己的疑惑付之于口,谢棠就欢欢喜喜的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院子里,一一介绍院子里的布置。 齐青对谢棠的背影望了又望,看她那么高兴,不忍在此时泼她冷水,于是默默将心里想说的话藏了起来,伺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若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么日后有什么代价,就让她和姑娘一起承担。 谢棠带着齐青和林老夫人一起走进了花厅中,这里通常用于接待客人使用。厅上正中的墙上悬挂着四季花卉图,前面设长案,长案两侧各放着一把背靠椅,是为主座。在背靠椅的下首,两边又各有两排椅子和茶几,是为客座。 一般来说只有富贵人家中才会有这样的建筑,寻常百姓一年能接待几回客人?有这样盈余的空间,还不如多垒几个鸡圈、猪圈实用。 谢棠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住上这样的院子,无论走进来几次,都会被内里的素雅震撼到。 这里没有珍贵的字画,也没有稀世的古董,但却处处都透露了富贵之气。简直就像当日曹家接待谢棠时的那个花厅的复刻品。 齐青却被花厅两旁的烛台吸引去了目光。她靠近烛台,确认那白色的柱状物体是真的蜡烛,目光又四周扫了一圈,发现仅在这花厅上就摆了大大小小五六个烛台,那些烛台上同样都插着蜡烛。 齐青知道现在外头蜡烛的市价,绝非是寻常人家能烧得起的,所以她才如此的讶异。 这么多的蜡烛要是齐齐点燃了,一夜该花多少银子啊? 她是在谢家破败之后被谢母买来的,也是因为家里穷,张嘴吃饭的孩子又多,才不得已被父母卖作为奴,从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习惯了省吃俭用,乍然看到这么奢侈浪费的用度,自然无法适应。 谢棠看她望着蜡烛发呆,凑近笑着问道:“是不是好似做梦一样?” “好似做梦一般……”齐青重复着谢棠的话,囔囔道。 “好似做梦一般……”几日后的谢棠,亦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不久前还门庭冷落的小院,在眨眼间就挤满了仆人,走廊下人来人往,全都在忙碌着披红挂彩,准备迎亲。 而谢棠自己也换上了崭新的喜袍,腰上系着君上不久前赐她的玉带,再戴上花幞头,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吉时一到,她便坐上了用鲜花装饰的肩撵,前往曹氏迎亲。因为两家极近,谢棠又是倒插门,所以所谓的迎亲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按约定好的仪式,谢棠的肩撵先要绕城一圈,然后到曹家迎亲,接上新娘,再绕城一圈,最后回到曹家行交拜礼。 这样一来,既将这件婚事宣之于众,又同时全了曹谢两家的颜面。 画院给谢棠放了半个多月的婚假,恰巧谢棠结亲的这日也是休沐日,所以谢棠的不少同窗同学纷纷前来凑热闹,其中包括了高凌寒、齐孟轩和胖子等人。 谢家亲人凋零,谢棠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有了这些同窗同学的参与,再加上曹家安排的仆人,谢棠的迎亲队伍也在街道上排出了洋洋洒洒好长一条,不至于太寒酸。 迎亲的队伍花了一个多时辰绕完了整个徽京城,最终来到了曹家门前。在谢棠下撵的同时,随她而来的礼乐队伍不约而同的奏起了乐。 曹家的管家将迎亲队伍请进了门,却在花厅前,伸手拦住了还想往里走的谢棠,笑眯眯的说道:“请姑爷在这里稍等,我们姑娘的妆还未成,所以姑爷眼下还不能进去。” 谢棠顿悟,便耐下心来,候在花厅中等着曹闲月妆成。 她带来的那些同窗同学一个个也都还没有成亲,自然和谢棠一样,以为管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55章 催妆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嫁人,曹闲月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 天还未亮,她就得起床梳妆打扮,面敷珠粉,点绛唇,贴花钿,换上青绿打底暗红镶边的婚服,最后梳头,戴上繁琐精致的凤冠。 顾氏站在一旁看着她一步步从少女蜕变成新娘子,眼中隐约有泪光闪过,虽无言,却已说尽千言万语。 曹闲月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因为对她来说,嫁人无非是从曹家的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里罢了,但在这样的气氛下,她也染上了一些感性。 对上铜镜中顾氏注视她的眼睛,她想开口安慰对方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勉强扬了扬微笑,眼眶微微发酸。 顾氏看见曹闲月对着自己笑,百感交集,压抑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泛了上来,赶忙别过头去,佯装指使侍女搬运嫁妆,暗里却偷偷用帕子拭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 等她再转回头时,曹闲月的凤冠已经戴得差不多了。顾氏招手令侍女搬来一把凳子坐到了曹闲月的身边,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再次细细叮嘱道:“过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人虽然是你自己选的,但他要是对你不好,也不要逞强,告诉娘亲,娘亲让你爹爹和你大哥一起为你撑腰。”其实这些话她昨夜就已经和曹闲月叮嘱过了,但她现下又再次重复一遍,唯恐曹闲月会忘记一般。 曹闲月想点头,却碍于凤冠沉重不好动作,只好回握住顾氏的手,应了一声好。 “平日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同样不要藏在心里,一定要回来告诉娘亲。”顾氏再次红了眼眶。 “好。” “曹家的大门永远给你敞开着,你想回来就回来,不要有什么顾及,知道了吗?” 曹闲月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犹豫了一息,又应了一声:“好。” “只要娘亲在一日,你就永远是娘亲的女儿。”顾氏抬手贴上曹闲月的脸颊,曹闲月喉咙一哑,再也应不出一个简单的“好”字。 曹闲月的大嫂方氏从外头走进来,一看曹闲月的凤冠已经戴好了,母女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忙插话进来,两边劝道:“大喜的日子,可别哭花了妆呀。” “对!”顾氏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拍了拍曹闲月的手背,强颜欢笑道:“所幸,你婚后住的院子就在隔壁,娘亲想你时,也不必走远,日日都可以见到你。” 她的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哄闹的声音,方氏朝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道:“应是新郎来了。” 扭回头,她又催促曹闲月道:“妹妹快补补妆,别误了吉时。” - 谢棠在花厅上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曹闲月出来,问了两三次管家,管家来来回回都是那句:“姑娘妆还未成,请姑爷稍等。” 跟谢棠一块来的那些同窗便有些不耐了,直接问道:“到底还要多久啊?” 这时候管家才笑眯眯的提示道:“姑娘妆还未成,是因为姑爷还没有念诵催妆诗呀。” 谢棠的那些同窗顿时轰闹了起来,都道管家欺人太甚,竟然这样匡他们在这里白等。 管家临危不惧,仍乐呵呵的看着这一群乳臭未干的生徒,若不是他们家老爷暗中指使,想让姑娘多留在家里片刻,他也不敢在这样的日子里刁难姑爷啊。 谢棠懂绘画,却不通诗文,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自己的同窗们。 她的那些同窗闹过一阵后,也不敢和管家叫板,纷纷搔首摸耳的开始帮谢棠想催妆诗。 奈何这些生徒和谢棠一样,都是画艺精湛,文采缺缺,纵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句应景的诗来。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谢棠打算与管家商量能不能换个法子催妆的时候,在谢棠身后的同窗中突然传来一声:“让我来试试吧。” 生徒们不约而同的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谢棠也随后望去,只见高凌寒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身穿锦袍,头戴玉冠,走出人群之后,手里拿着的扇子唰一下打开,倒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模样。 谢棠瞧他就像瞧见救星一般,眼睛顿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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