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谢棠歇过一口气后,摇摇摆摆就要重新站起来,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做好的。” 她的如此执着让曹闲月心里的那个疑惑越发浓厚的起来,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直接问出口,所以她只能压着疑惑暂时不提。 “不急于一时,你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她的声音既不生疏,又不亲近,仅是平平淡淡,就像是把谢棠当做寻常的朋友一样对待。 她都这样说了,谢棠也不再勉强自己,又一屁股坐回了圆石上。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累了,浑身的肌肉胀得发酸,手脚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曹闲月瞧着她,将丑话说在前头道:“这还只是个开始,你若是真的想学好射艺,往后要吃的苦头更多。就如同我幼年初学时,日日站桩,从天明站到天黑,还因拿不好弓,挨了我祖父不少的打。”她今日的话显得格外的多,就像成心要劝退谢棠一样。 或许是因为她心里那个莫名的疑惑,或许是因为她始终认为婚姻这种坟墓,自己拉着人家陪葬有些不道德,所以好心想将对方劝回,亦或是她仅剩下为数不多的良心作祟,不想让对方为自己付出太多。 更可能是三者兼有。 谢棠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余音,注意力却被曹闲月挨打的事吸引去了。她皱起眉头来,问道:“您祖父打你?” 曹闲月漫不经心道:“是啊,射艺是我主动要求学的。祖父说既然要学,就须得学得认真,半点也掺不得水,所以每当我偷懒的时候,一旦被祖父发现,都会被他用藤条抽掌心。他对我,甚至比对我大哥还要严厉。” 谢棠忽然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道:“您祖父说得对,既然要学,就须得学得认真,半点也掺不得水。那么就请幼卿姑娘像您祖父对你一样,对待我吧。” 曹闲月听完她的话后,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谢棠,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毛病,还是有受虐的倾向? 但对方坚持要这么做,她也无话可说。 还没有半柱香的功夫,谢棠就又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站桩,曹闲月却打算给她换个项目练练。 她从地上捡了一片干净的枫树叶,数着自己的步伐,走开二十步,然后将枫树叶贴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转身回望站在原地的谢棠,道:“看见这片枫叶了吗?执起箭来,对准它,然后松开弓弦,将箭射出。”练弓说到底,就是练一个手感问题,纸上谈兵终觉浅,是骡子是马不如直接拉出来溜溜。 谢棠依她的话照做,等她要拉开弓弦时,曹闲月却依然抱手站在树干旁,一点走开的打算都没有。 谢棠怕误伤她,便不敢拉开弓,问道:“幼卿姑娘你不走开吗?” 曹闲月摇了摇头,道:“我就站在这里,看你如何拉弓。” “箭头无眼,若是伤到你……”谢棠不安道。 “你放开手脚,大胆放箭吧。”曹闲月语气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宽阔的树林,那箭头就算再无眼,也总不能直奔她来吧? 当年她的祖父也是站在她的对面让她放箭,而她因为紧张,反而更加专注了起来,眼中只看得见靶子,一击便命中。 谢棠听闻她这么说,忐忑的拉开弓,将箭头对准了树干上的枫叶。 她拧紧眉头,胸膛里的心脏似擂鼓一般一下快过一下,手心也不由沁出汗水来。 曹闲月见她举弓之后,迟迟不敢松弦,升起一口气来,掷地有声道:“放!” 谢棠一下子松开了弓弦,长箭脱弓而出,一眨眼间,曹闲月就在自己面前接住了那支箭。 箭头只距她的面堂几分远,她若没有接住这支箭,恐怕明年的今天,她坟头上的草都尺丈高了。 “?” “?” 空气仿佛静止,直到谢棠意识到了发生什么,慌慌张张奔到了曹闲月的面前,上看下看,问道:“幼卿姑娘你没事吧?” 曹闲月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此时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才够酷,于是她将箭投回谢棠身后负的箭壶内,淡淡一笑道:“没事。” 谢棠却没有体会到她的酷,手足无措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脸一拉,几乎要哭出来了。 曹闲月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若是故意的,那么今天只会有一个人能走出这枫树林。 她抬手伸到了半空中,停滞了一会:“是风。”她话音刚落,铺地的落叶打起旋来,纷纷扬扬飘到了半空中。 “你出箭太过犹豫,不敢彻底将弓弦拉开,加上突如其来的风,所以才使箭头偏移了方向,朝我而来。” 她带着谢棠走回刚才她放箭的地方,然后再次令谢棠举起弓来,这次她没有任由谢棠放箭,而是站到了谢棠的背后,手把手的教谢棠如何开弓。 谢棠虽然比她高一些,但是谢棠一弓步,两人的身高便相差无几。 “射手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当决断时便要决断。若是换到战场上,错过一刻出箭的机会,便可能轻易丢了自己的性命……”曹闲月贴在谢棠的耳畔说道。 谢棠对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因为太紧张,而完全没有注意到曹闲月与她贴的有多近……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该死的养成的甜美味道……
第47章 面圣 当谢棠意识到耳边有热气包绕,曹闲月身上的苏合香亦笼罩着自己时,曹闲月已经借着她的手,放出了那支箭。 箭翎在风中颤栗,箭心稳稳扎进枫叶的叶脉中,丝毫没有偏差。 “想要抵消风力的影响,便要用更大的力气拉开弓弦,使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如此才能减小偏差。”曹闲月说话着,松开了谢棠的手,似有若无的苏合香随之消散。 谢棠回过神时,眨眨眼睛,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明白了吗?”曹闲月离谢棠远了一步。 “明……明白了。”谢棠忙回应道。 一天的训练完成,曹闲月即将离开,临走前,谢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急忙忙唤住了曹闲月:“幼卿姑娘!” “?”曹闲月扭头疑惑的看着她。 谢棠追上曹闲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来,用双手将它郑重的递到了曹闲月的面前。 曹闲月眼睛向下一瞥,发现那是她留在谢家的钱袋,没有伸手接过,迟疑的问道:“干嘛?” “幼卿姑娘想帮助谢棠的心意,谢棠心领了,但谢棠虽家贫,却也不能白白要幼卿姑娘的钱财。”谢棠一本正经道。 “这钱袋上既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我的标记。”曹闲月面不改色的挑起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那日前后只有幼卿姑娘到我家,断不可能是别人留下的。”谢棠笃定道。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就是无主的东西。既然是无主的东西,你拿去用了又何妨?”曹闲月将摆在她面前的钱袋推了回去,说着就要走。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谢棠振振有词道:“别人无意丢失的东西,谢棠怎能私自据为己有?若这钱真的不是幼卿姑娘的,那我只能将它拿去送官了……” “你是不是……”曹闲月一个“傻子”差点脱口而出,但看谢棠一幅心思坦荡,坚定要把钱还给她的模样。 既然对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倒贴着送钱。她犹豫了一刻,终于还是伸手把自己的钱袋拿了回来。 谢棠见她终于肯把钱收回去了,松了一口气。她亏歉曹闲月的已经那么多了,怎么可以白白拿她的钱? 况且…… 谢棠想对方或许是因为关心自己奶奶的身体,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于是说道:“另外,谢棠还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幼卿姑娘。” “什么好消息?” “谢棠为奶奶找到了一位妙手回春的名医,在他的照看下,奶奶的病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其实这位名医是孟钊给她带来的,但这也算做是她通过自己努力换来的。 名医?什么样的名医,能治好千年后的医学都无法治愈的阿尔茨海默症? 曹闲月看着谢棠澄澈的眼睛,欲言又止,不忍心打破她脆弱的希望,含含糊糊应了一句:“是吗?” 谢棠肯定的点点头。 - 连着几天拉弓站桩,等谢棠回到画院上学的时候,提起笔来,手都在打颤。 当夫子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谢棠都要刻意的停顿下来装作思考,以免夫子发现她的不对劲。 还好落到纸上的画,在她努力的调整笔尖下,看不出明显的端倪。 临摹课上到一半,谢棠忽然被夫子叫了出去,还未等她想明白夫子叫她出来的目的,就看到掌院宋子房正负手站在不远处等她。 宋子房一见人来了,便与她开门见山的说道:“君上要召见你。” 谢棠连手上沾到的墨迹都还没有擦干净,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君上怎么会突然召见一个寂寂无名的生徒?自己这一趟又会遭遇什么?换过一身干净袍子的谢棠,紧跟在宋子房的身后,心中忐忐忑忑。 她几次想询问掌院君上召见她的原因,但碍于宋子房一路上都绷着脸一言不发,她也不好随随便便开口。 图画院离禁内并不远,大概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宋子房便带着谢棠来到了君上所在的北宫前。由内侍先行通报,而留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等候。 不久之后,刚才去通报的内侍就回来了,恭敬的请他们两人入内。 谢棠刚踏入宫殿内的第一步,便闻到了浓厚的茶香,又转过一道白玉屏风,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穿着大红袍的男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高坐在御桌后,面前摆放着各种茶具,正在忙于调茶,同时另有一名内侍在一旁用碾子帮他将茶叶碾成碎末。 谢棠刚才所闻到的茶香,正是从桌面上小炉子上的茶壶里飘出来的。 她不由想起民间流传的一句话“他们的君上五花八门的技艺样样精通,唯独不知怎么当君上。”用来形容眼前这位君上的不务正业。 今日见到这幅光景,她才知道所言非虚。当然,这些想法,她只敢在心里浮动,而不敢显露丝毫在面上。 周怀见到他们来了,暂停下手头上的活计,抬起头来,先打量了一眼谢棠,又转向宋子房,对他说道:“你先下去吧,朕和这位小谢画师聊聊。” 小谢画师?谢棠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自己。 等宋子房离开之后,宫殿内就只剩下她单独一人面对君上了,谢棠本就紧张的心情越发局促了起来。 周怀继续用茶筅打发着茶杯中的茶沫,像是信口闲聊一般说道:“朕颇为欣赏你画技考试中的那幅画,听说你今年才满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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