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骤失自己的底气,支支吾吾道:“我会努力争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曹郁发出一声嗤笑。他就说嘛,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他的妹妹还不相信。 谢棠面红耳赤,张了张口,正想解释,就听曹闲月突兀的说道:“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啊?”谢棠不明所以的顺势抬起手来递给曹闲月,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上有什么的时候,慌忙想撤回自己的手,但已然来不及了。 曹闲月揪住她的指尖,只见谢棠的手掌上血迹斑驳,纵横交错的全都是弓弦勒出来的伤痕。 谢棠的手此前从未干过粗活累活,说是细皮嫩肉也未尝不可,这几天她日日拉弓扯弦,又没有人教她如何防护,一不小心就会被锋利的弓弦割伤,于是就有了眼下这番情况。 谢棠看着曹闲月的眉头蹙起,连忙说道:“没关系的,很快就会愈合。” “你不疼吗?”曹闲月刚才注意到谢棠的弓弦上有血痕才猜测她受伤了,要她伸出手一看,果然如此。 “不疼……嘶。”谢棠矢口否认,但话还没有说完,曹闲月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手心的伤痕,直接破碎了她的谎言。 谢棠再次面红耳赤。 曹闲月不管她如何作想,伸手往自己袖子里掏去,想拿出自己的帕子来,帮谢棠包扎一下伤口。可她忘了自己今日换了一身衣服,没有宽袖装帕子,所以也就没有带帕子出来。 谢棠见她寻了个空,猜测到她要做什么,于是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条帕子来,递给曹闲月道:“用这个吧。” 曹闲月接过她的帕子,将它折起时,却发现这帕子边角上绣了一个小小的“曹”字,也就是说这条帕子原本是属于她的。 曹闲月的动作一顿,想起这条帕子应该是上次借给谢棠擦脸用的,但是从别人的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来,说不出哪里奇怪,却总觉得有些不妥。 谢棠也迟钝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忙不迭解释道:“上次幼卿姑娘借给我之后,我洗干净了,本打算还给你的,但一时忘记了,就一直带在身上。” 曹闲月深深暼了她一眼,未置可否。曹郁在一旁听着,眉毛动了动,看来两人的确一早就认识了。 曹闲月从小到大因练武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包个扎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所以她很快就将谢棠的手包好,并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我教你射箭。”她道。 她没有耐心去等谢棠慢慢来,既然对方不愿白得个现成的,那自己只能亲自来教教她怎么射箭了。 谢棠受宠若惊,磕磕绊绊的说道:“这不太好吧……”虽然曹闲月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在外人眼中她们还是性别不同的男女,孤男寡女相处野外,若是被别人知道,纵然没有流言,也有损曹闲月的清誉。 曹闲月没有说话,她话既已说出口,明天必然会出现在这里,至于对方愿不愿意来,那就是对方的事了,随便她。 话说尽,她转身走到自己的白马前,一跃上马,牵着缰绳掉转马头,不再多看谢棠一眼,便和曹郁纵马离开了。 谢棠站在原地,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能目送她的身影远去。 回过神时,她怔怔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掌,还有上面绑的漂亮蝴蝶结。 谢棠觉得天气忽然晴朗了起来,连眼前枫树林里每一片掉落下来的落叶都带着喜色,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了微笑。 曹闲月和曹郁立马在山坡上,看着留在枫树林里的谢棠傻乎乎的用树枝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将曹闲月猎杀的那些大雁一只只放进去,埋上土。 曹郁忍不住笑道:“你哪里捡来的这种活宝?”因角度的影响,他们看得见树林里的人,树林里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如果我是他,一听到父亲的刻意刁难,我立马就放弃了,绝不会贪图自己高不可攀的东西。或是看见你愿意主动帮助自己,也会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她竟接受了父亲的刁难,还拒绝你的帮助,真的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谢棠。 曹闲月接上他的话道:“又傻又愣,还带着一点天真。” 话虽如此,曹郁却嫌自己妹妹说的太刻薄了,为谢棠说了两句好话道:“但是他的赤忱也不假……”他本来还看不起对方的文弱,这几番下来,倒有些佩服对方的勇气与执着了。 是的,手上的那些伤痕也是真的。 曹闲月亦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但也正是因为对方这么认真,让她不由产生了一丝质疑。 与自己成婚虽然可以帮她隐瞒身份,但是好处也仅到此为止,两人的婚事哪里还有值得让她如此付出的? 曹郁见曹闲月虽然附和自己的话,却没有半分为谢棠感动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想起多年前两人一起偷溜出去玩,在灵犀寺遇到一个算命的道士,道士因看在与他们两人相遇有缘的份上,特意为两人看了一次手相。 当时道士对自己妹妹的判词是“命中带贵,生性凉薄”,曹郁当时还觉得道士在胡言乱语。可随着妹妹一日日长大,性格逐渐凸显,曹郁便改变当时的看法。 的确,那个道士判的有点准。 - 杏花春馆里,宋子房将月黄倒入白色的瓷盘内,加胶细细研磨,直到月黄与胶彻底融为一体,又自内侍的手中接过一支纯白无瑕的羊毫,沾一点颜料,在纸上试过颜色不浅不淡刚刚正好,才敢将沾上颜料的毫笔用双手奉上给面前人。 周怀接过他的笔后,挥洒自如的将画卷上含苞欲放的牡丹填上颜色。画完这一笔,整幅的《牡丹图》便俏生生立在众人面前,如一位明艳的女子,无处不显雍容华贵。 “君上的画技越发精湛了。”宋子房片刻失神后,由衷的赞叹道。 周怀瞧瞧摆在后头古人画卷里的牡丹,又瞧瞧自己笔下的牡丹,对宋子房的夸赞不置可否。 放下笔,内侍立即端来一盆清水,为他濯手。 等周怀洗干净手,面前的画具也被撤走换成了茶具,宋子房得了他的允许,才敢坐到了对面去。 品一口清茶,周怀随口问道:“上次那批生徒,你教导的如何?” “都已开始学习《尔雅》了。”宋子房应道。翰林画院里的生徒,经过一段时间的磨性子后,若没有被遣退,便会开始学习画院里正式的课程。除了画艺方面的,宗教艺术、人物、鸟兽、山水等以外,还需学习《说文》和《尔雅》等课程。 “哦?”周怀问道:“那这批生徒中可有特别出色的?”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回事,怎么有一股养成的味道
第46章 贴近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来了。 “有。”宋子房应完后,迟疑了一会,便道:“这批生徒中有一个名唤战德淳的学子,绘制人物格外出彩。” “战德淳?”周怀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这个人就是这批生徒中的画魁:“那那个叫谢棠的呢?” 宋子房一怔,没想到君上会突然提起谢棠来,随即应道:“在微臣看来,谢棠此人天分有余,笔法却稍显稚嫩了一些,且底蕴不足,还需要磨砺。” 他对自己院中的每个生徒都了如指掌,论起这些生徒的长短来也并非难事。 “哦?”周怀听宋子房这么说,再对比另一个人的说辞,不由对谢棠起了一丝兴趣,道:“那你什么时候让他过来见见朕,朕倒是听说他少年英才,造诣不浅?” 他突然问起谢棠,并不是因为他还记得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另有其人在他面前提起了谢棠,所以今日才把宋子房唤来询问。 宋子房露出苦笑道:“君上玩笑话了,君上想见他,随时都可下旨召见,何须微臣允许?” 周怀哈哈一笑,和宋子房轻松交谈的模样,就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毫无君上的威严道:“朕虽然是皇帝,可那毕竟是你的学生,朕要见人,当然要先和你支会一声。” 他可以与宋子房轻易玩笑,宋子房却不敢对他不恭,忙俯首道:“微臣惶恐。” - 要教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人学会射箭有多难? 就像从未接触过英语的人,一上大学就要被迫考四级一样,而她就是那个必须要帮学生通过四级的辅导老师。 曹闲月满脑子都是这样奇奇怪怪的比喻,虽然不合这个时代,却形容的不偏不倚。 在答应谢棠 射艺这种能力,就像读书一样,若没有一朝一夕的训练,就想百步穿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连当年她刚开始学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挨了祖父的不少鞭子。 在第二天去枫树林的路上,她反而期待起来谢棠会放她鸽子,那么她就不用费脑筋纠结如何教谢棠射艺了。 然而现实并不如她所愿,当她刚踏入枫树林的地界,就看到谢棠一身整齐的装扮立在昨天约定好的地点,正翘首盼望着自己的到来。 曹闲月暗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她也没有劝对方放弃的由头,那么她就只能认真教了。至于对方能学多少,全看对方的天分。 “身要直,不能缩颈、不能弯腰、不能前探、不能后仰,手臂放松,用力平和,搭箭从容……”曹闲月从草堆里捡来一支树枝,一一在谢棠的身上敲打,教她如何开弓。 虽然她对谢棠速成射艺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有一说一,谢棠学习的态度的确十分认真。 曹闲月让她保持开弓的姿势,半个时辰不许动,她就果真不动。就算在凉爽的秋日里被逼出满头的热汗来,她也没有抱怨一句。 难怪后来能成为山水画的一代大家,就论这种专注的态度,无论做什么,都能有一番成就吧。 曹闲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暴殄天物了,那一双手本来是用来创造传世名画的,怎么能被弓弦勒的满是伤痕呢?但这也是对方乐意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用来计时的香柱燃尽最后一点,香灰随即掉落下来。 “停下来,休息一会吧。”曹闲月眼快的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盘坐在圆石上不动如山的她,中断了思绪,对谢棠说道。 谢棠闻言浑身一松,险险倒退着一屁股坐到地面上,身上早就汗流浃背。她自小体弱,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来不让她干重活累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曹闲月看着她瘫坐到自己的身边,气喘吁吁,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眉头一挑,问道:“后悔了吗?” 谢棠虽然吃到了苦头,却没有悔意,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曹闲月将水袋放到了她的手边,道:“若是悔了,你就可以放弃不练。”她并不想强迫谁为自己做事。
97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