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他极为严肃,不苟言笑,一开口便会将臣子呵斥的无地自容?”胖子道。 当即有人反驳他的话道:“不会吧,我听说君上喜画,对待谢兄应该不至于太严厉。” “不对,我听我的父亲说,君上颇具威严……” 就在他们争论不止的时候,谢棠一锤定音道:“君上其实很随和。”她还未面圣前也想了许多君上可能的样子,或严肃、或威严、或冷漠,但都与她随后见到的君上真实的样子背道而驰。 若不是他高高的端坐在御座上,身上穿着皇袍,他那与人亲近的谈吐,不时的玩笑,就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夫子一般。 谢棠对他有敬意,但也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而并不会觉得他可怕。 胖子和其他围在谢棠身边的同窗,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来。 还是胖子率先发出了质疑:“不会吧?君上随和?”万人之上的君上怎么可能随和? “是真的。”谢棠肯定的点点头,心思单纯的说道:“若是你们不信,等日后你们有机会面圣了,你们就知道了。” 胖子咂着舌,从谢棠话语里品出了羡慕与嫉妒,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是我有幸见到君上,我一定要让君上重重的赏识我!”身后的附和声不断。 谢棠不赞同他们强烈的功利心,但也不好说什么。在她心中,无论何时何地,画都应是第一位,而能不能得到君上的赏识并不重要。 胖子看着谢棠信手翻开《尔雅》,不大的眼睛一转,忽然凑到谢棠的面前来,问道:“你今晚有没有空?哥哥带你去白矾楼长长见识如何?”想借此机会,拉近自己与谢棠的距离。 谢棠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眉头皱起,身子不由后撤,拉开了和胖子的距离,但听到胖子提到白矾楼的时候,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可疑的绯红来,连忙摇了摇头:“不去。” “为什么?”胖子困惑问道,这世上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白矾楼的诱惑? “你是担心没钱?放心,我做东!”他自顾自的揣摩着谢棠拒绝的理由,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 在谢棠的一再摇头下,胖子的打算终究没有成行。 上课的钟声响了,胖子无奈起身,拍了拍谢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若有一天谢兄飞黄腾达了,定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同窗之情啊。” 谢棠只是微微一笑,对他的话未置可否。 等胖子走了之后,她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不败,万寿长延。” 你就叫谢不败吧。 我又想改文名,改成《山水间》怎么样?
第49章 雪落 幸好没有和他们说君上给她赐字的事,不然恐怕会引来更多的追问。 谢棠之所以叹气正是为此。 - 经过十余天的不懈练习,谢棠终于在曹闲月手把手的教导下,猎到了自己的第一只雁子。 当她看到自己的箭脱弓而出,稳稳扎进飞在半空中的大雁的一侧翅膀上,浑身的血仿佛在那一刻沸腾了起来。 曹闲月静站在谢棠的身后,手里握着自己的弓箭,想着是不是需要适时补上一箭,免得着对方这好不容易猎到的雁子又落空。 对待猎物,若是不能一箭致命,有百分之八十的猎物会在强烈的求生欲下,爆发强大的动力,继而逃之夭夭。 谢棠显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只知呆呆站着仰望天空,完全没有再发一箭将那雁子彻底打落的意图。 曹闲月知而不言,却是觉得这世上一些道理终得靠自己悟出,才会让人记得更加深刻。换言之,就是她想让谢棠体验一把到手的猎物从眼前逃脱的感觉想成为一个高明的猎人,必然要经过这一课。 不过谢棠的运气还算不错,那只被她射中的大雁在空中歪歪扭扭又飞出了一段,就直往地上坠落下来。 谢棠兴高采烈奔出去捡雁子,好不容易扫荡过一片落叶地,才找到了那只摔死的雁子。 她将它高举过头,正想挥动着向另一头的曹闲月发出致意,下一刻盲目往前走的她,便一下子失足跌进掩藏在落叶下面的土沟里。 曹闲月离她有一段距离,远远只听到她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扭过头时,已看不见谢棠的身影。 “?”曹闲月冒出疑惑来,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见不远处的落叶堆扑腾了两下,谢棠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艰难爬了出来,同时手里还死死抓着自己猎到的大雁。 曹闲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调侃道:“你怎么还未上天,就先下地了?” 在对方面前再次漏丑,谢棠本应该感到窘迫的,可这次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好笑,解释道:“一时间没有注意脚下,就不小心摔了下去。”幸好那沟不深,里面也没有什么杂物,才让她完好无缺的爬了上来。 谢棠重新站回地面,胡乱拍去身上沾染的尘土和落叶,像献宝似的将自己收获的大雁,迫不及待的捧到了曹闲月的面前道:“幼卿看,我终于猎到一只大雁了!”许是太兴奋了,她直接就呼出了曹闲月的小字,两人仿佛亲密无间。 曹闲月没有注意到她称呼上的变化,往她手上的大雁看去,一眼就能看到谢棠猎到的这只大雁体毛灰白,喙缘增厚,显然是一只本就熬不过这个冬天的年迈大雁,所以才这么轻易的被谢棠打下来。 再看大雁的死法,谢棠的箭扎在大雁左边的翅膀上,这个部位中箭只能影响大雁的飞行,要不了它的命,故而大雁之所以跌落,应该是中箭受了惊吓后,飞行不利摔死的。 若要给谢棠的这次狩猎打分,曹闲月只能给她打个百分制的五十分。 她对上谢棠满满都是期待的眼睛,不忍泼她冷水,又怕她高兴过头得意忘形,便婉转说道:“这才一只而已。”言外之意,就是想告诉她这才只是个开始,后头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她。 哪知谢棠依然兴致不减,认真的说道:“那便就只剩下九只了。既有一,那便会有二,有二便会有四,如此往复,十只大雁又有何难?” 她说话的时候,剔透的眼睛里有一股锐不可当的韧劲在涌动,仿佛这世上没有一件困难的事能够难得倒她。 曹闲月被她这股韧劲所慑,呐呐了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品质无论放在谁的眼里,都能赢得一片好感,曹闲月也是如此。 她很欣赏这样执着的人,但是…一阵风吹过,火红的枫叶纷纷落下,扰乱了曹闲月的思绪。 在猎到第一只雁子后,谢棠似乎摸到了射箭的窍门,后面的狩猎越发顺利了起来。 等她凑齐了十只大雁,徽京城也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是半夜来的,来时悄无声息。 谢棠一大早推开门,院子里、屋檐上、树梢间全都堆满了雪花,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全换上了银装,就连水缸里所剩不多的水也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若是这样的雪放在往年,谢棠少不得要为没有厚实的冬衣穿出门而发愁,但今时不同往日,在今年冬天还未来临之前,画院就为她们准备好了过冬的棉袍,君上又加了恩赐,命画院给她们发了不少过冬钱和炭火。 这些东西对那些富家子弟来说,或许不值得一提,但对谢棠来说,却犹如暗室逢灯,远水解了近渴。 她拿到过冬钱和这个月的俸值后,立马先将家里的茅草屋修缮了一番,又给奶奶和齐青都备上了冬衣,这才安心的等这场雪到来。 谢棠冲冰凉的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眼前出现了一片雾气,倏忽又消失不见。 趁天色还早,她先将院子里的积雪都清扫的一遍,免得齐青或是奶奶出门不小心滑倒,然后又回过头换上妥帖的衣服,从厨房里提出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来,出了门。 深一脚,浅一脚,雪地上的脚印径往城东曹宅的方向而去,谢棠身后背的麻袋里装的,就是她向曹父承诺的亲手猎到的大雁。 雪天路滑难走,她却有些庆幸这场雪来得及时,不然她猎到的这些大雁恐怕早就臭了。 再次站在曹宅的大门前,谢棠仰头望着依然如故的门楣,不知是麻袋里的大雁给她的底气,还是这段时间的各种训练磨砺了她的心志,她第一次走进这里时的紧张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心底更加坚定的信念。 谢棠再次检查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然后就一鼓作气的走上前敲响曹宅的门扉。 去时,秋叶满阶,归来,雪落厅堂,谢棠走在同一条回廊上,看着廊外变换的景色,恍然还以为时间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才一两个月而已。 终于到了目的地,偌大的花厅中央摆着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衬得整个花厅都暖洋洋的。 这次曹徽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姗姗来迟,而是在谢棠来之前就坐在了高堂上。他一身锦帽貂裘,手里端着热茶,悠然的吹开茶沫,就像专门在等谢棠一般。曹郁则坐在他的下首,手边同样摆着茶,他却没有端起来,一幅正襟危坐严阵以待的模样。 时隔一个多月,花厅内里的布置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正座旁突兀多了一扇屏风以外。若是细看,可以发现屏风的后头似乎有人影晃动。 就在曹家人的眼皮底下,谢棠没敢四处乱看,一见到曹徽,便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见礼:“后生见过伯父……曹大哥。” 曹郁只是略一点头,便将视线锁定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他今日坐在这里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曹徽开口还是那一句漫不经心的“来啦”,稍后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谢棠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轻待,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老夫让郁郎交代你的事,你都办到了?”他缓缓的开口问道。 谢棠点点头,看向自己交到曹宅管家手上的麻袋。管家得了曹徽的示意,旋即打开麻袋,将里面的大雁拿出来逐一清点了一遍,并仔细看过大雁的致命伤,确认每只大雁都是被射落下来的。 在管家清点的功夫,曹徽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谢棠,眸光闪烁,心思难料。 管家很快就检查完了,回身对曹徽耳语了两句。 曹徽听完后,挑起眉头,又审视了谢棠一眼,迟迟才开口道:“老夫没想到你真的能够做到。” 其实在这一个多月间,曹徽还考验了谢棠一次,只是谢棠并没有发觉到。他令曹郁买下了一个美貌的良家女子,让那女子在谢棠从画院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假装与谢棠相撞,借机请谢棠帮助她送重物回家,试试谢棠会不会重色轻义,移情别恋。 曹徽平日里是不屑做这种阴暗不耻的事的,只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他要为幼卿选婿,就必然会选择一个方方面面都优于他人的良人,略有瑕疵的都不行。
97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