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其说是机会,倒不如说是又一次刁难。 但大雁与其他的动物不同,它还有更深一层的寓意。 因大雁雌雄相配,一生只会有一只配偶,不论雄雁或雌雁死亡,剩下的孤雁至死都不会再寻其他配偶,所以它一向被当作夫妻之间忠贞不二的象征。在婚礼的六仪中,随处可见它的影子。 故而曹家提出这样的要求,即便有一丝刁难的意味,却又合情合理。或是说想考验考验谢棠的诚意也未尝不可。 想通这一层,谢棠试着握了握手中的弓箭。想起与曹闲月定下的约定,她抿紧唇,决定不管多难,自己都要试一试。 - 曹闲月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因为驳逆父亲,所以她被罚去祠堂面壁思过几天,美其名曰冷静冷静。 曹闲月对这样不疼不痒的惩罚毫不在乎,预先让元芳搬了几本书进祠堂,她在祠堂里照样吃吃喝喝,日子和外头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还不必做那劳什子的女红,简直不要太快乐。 曹郁去见过谢棠之后,径直回到家中。等他来到祠堂的时候,曹闲月正端坐在供桌前的蒲垫上,仰望着面前的祖宗牌位。 据后世的野史记载,她的祖父曾经和肃清帝的瑶佳公主有过一段情缘,但后来她的祖父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成为驸马,而是娶了一位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作她们的祖母。 此时她面对着自己祖父的牌位,心里想起这段野史,不免好奇起来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她的祖父又为什么最后没有成为驸马呢? 听到外面有推门进来的动静,曹闲月不慌不忙的低下头去,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来。 她一身素青衣,乌发云鬓,姣好的面容几乎要隐没在身周的香雾缭绕中。若不是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曹郁还真的会以为对方在诚心悔过。 直到曹郁提着点心篮子,走到曹闲月的面前,曹闲月看到他的衣摆,才又抬起头来。 “娘亲让我送来的。”曹郁将点心篮子放到曹闲月的面前,目光往下一撇,果然发现曹闲月放在一旁翻开一半的杂书。 曹闲月打开点心篮子,里面全是她平时爱吃的糕点,还是热腾腾的,显然刚出锅没有多久。 “娘亲碍着父亲的面子,不好亲自送过来。”曹郁又补道,随手从边上拉来另外的蒲垫,坐到了曹闲月身旁。 “父亲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找那个小子交代过了。”他从点心篮子里拿出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忍不住问出和曹徽同样的问题,道:“那个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做的吗?” 曹闲月未置可否,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罢了。”盯着曹郁拿走的桂花糕,目光微妙,疑心他坐在这里别有所图。 吃完桂花糕,曹郁又动手拈起了一个糯米团子道:“那你觉得父亲给他出那么难的题目,他会知难而退吗?”一个文弱的生徒想猎到十只大雁,简直难于上青天。 “难不难,她试过才知道。”曹闲月虚无缥缈的说道。反正只要自己坚持,她的爹娘最终一定会让步的,就像后世的那些拦不住女儿嫁给渣男的父母一样。她笃定她和谢棠的这桩婚事一定能成。 曹郁瞧她这幅不信鬼神不信邪的模样也无话可说,哼哼两声,始终觉得自己的妹妹值得更好的男子。 曹闲月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见曹郁这么喜欢自己的糕点,索性就把糕点让给了他。 虽然按她大哥的性格不会做一些下作的事情,但曹闲月还是不得不防,警告道:“丑话说在前头,谢棠如今是我的人,你可别对她胡作非为,不然你将……失去我这个妹妹。” 曹郁一口糕点差点呛进了喉咙里,咳了半天才顺了气,通红着脸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女子外向’这个道理是如何说得了。” 曹闲月不怕曹郁和谢棠见面,就怕他会因为不满对方而对对方动手动脚,万一谢棠的身份被暴露出去,那她的计划也就没戏了。 虽然昨日她与父亲的争执中,父亲要将自己送入宫的念头出现了松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安全了。 经过这件事,她更加坚定自己婚姻的决定权一定要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上,一旦退后一步,就会完全折服于这个时代。 谢棠即便不是丈夫的最好人选,却是目前最适合她的人。 - 掰着指头一天天数日子,谢棠终于挨到了休沐日。 为了早点履行自己的承诺,她一大早就背上了弓箭、干粮以及水,往城外的湖泽而去。 她从齐孟轩那儿打听到,那处湖泽边上有大片的浅滩,水草繁茂,鱼虾群聚,物类丰富,所以南归的大雁常常会在那里歇脚觅食。 虽然谢棠对自己射艺的优劣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想过去试试运气。 幸得这日天气极好,秋日融融,惠风和畅,天高云淡。不烈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 谢棠为了方便行事,特意穿了一身短袍,还用系绳将袖子牢牢绑了起来。 准备做的很充足,然而等她小心翼翼蹲下身子,靠近浅滩边的草丛时,脚下才发出一点点动静,浅滩内觅食的大雁立马展翅惊起,四散而去。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谢棠,连大雁的毛都没有碰到一根,就眼睁睁看着它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想做一名好的猎手,就必须具备耐心,所以谢棠遭遇这种情况并不气馁,趁浅滩上的大雁都还没有回头,她在草丛中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又薅来几把草,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 水边蚊虫多,谢棠这一个活生生的人蹲在草丛里,就像主动给那些蚊虫投食一样,不一会裸露在衣服外头的皮肤就被蚊虫叮咬出了一个个小包。谢棠强忍着痒意,不敢去挠,害怕自己随便乱动会再次惊吓到大雁。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只大雁自天上盘旋着落到浅滩上噙水洗羽,窝在草丛里的谢棠抓紧机会拔箭上弦,准备射下这只大雁。许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引起草丛晃动,还未等她将弓弦拉开,这只大雁又被惊吓跑了。 谢棠的动作僵了僵,无奈只能收回箭,又安份了下去,等待下一次机会。 可这次她一直等到了夕阳西坠,也再没有看到一只大雁回来。 谢棠第一次出猎,悻悻然空手而归。 第一次是如此,第二次是如此,第三次亦是如此……谢棠一有时间就会跑到浅滩边蹲守,然而那些警惕的大雁从来不给她一丝可乘之机,只要谢棠靠近它们一点点,它们立马四散而飞,让谢棠连续多次下来都毫无所获。 谢棠只好离它们远一些,躲到了湖泽旁的枫树林里,试图在不惊动雁群的情况下,寻到捕猎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在枫树林俯伏了一早上的谢棠,无意间抬起头来,就看到枫树林上空有只孤雁慢慢悠悠的飞过。 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仰起上半身,将早已搭上弦的弓箭对准那只孤雁,勉力拉开弓弦,然后只拿过画笔的手指一松,羽箭旋即直奔孤雁而去。 但这支羽箭或许是因为承载了谢棠所有的希望,所以负担太沉重了,在还未触及到大雁的羽毛边边,箭头便歪歪扭扭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 谢棠看着羽箭飞出,又看着它空空落下。虽然本来就对射中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可还是忍不住失望了起来。 再发一箭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只落单的孤雁就要飞过树林,忽然一声哨响,谢棠再抬起头来,就看到那只孤雁身中了一箭,垂直的朝地面落了下来。 她不明所以,却似有所感的往孤雁落下的方向跑去。 孤雁落下的地方离谢棠并不远,当谢棠负着弓箭,只身穿过枫树林,将铺地的红叶踩在脚下时,一人的背影也逐渐出现在了谢棠的视野里。 她身形匀称,头发利索的梳成高高一束,身上一袭暗灰色的短袍,脚踏黑靴,身后背着长弓,显然和谢棠都是一样来打猎的。 谢棠离她越近,越发觉得这个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蚊虫:没错,这就是我点来的外卖
第45章 猎物 那人提起自己所猎到的大雁,转过身来,谢棠看清对方的脸后,不由睁大了眼睛,正想叫出对方的名字,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并伴随着一声长吁。 马蹄声停了,谢棠闻讯回头一瞧,只见一身劲装的曹郁骑在高头大马上,头系抹额,身后同样背着长弓,正看着她。 他含着笑,牵着缰绳在马上微微向前倾身,朝谢棠明知故问道:“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这……不应该是自己该问的问题吗?谢棠就像干了坏事被抓包当场一样,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扭回头,曹闲月也正煞有趣味看着她。 她忽然感到一阵窘迫,又是挠头又是摸弓,连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合适:“幼卿姑娘,你……你怎么在这?” 曹闲月走近谢棠,将自己猎到的大雁往她面前一放,又一言不发的吹了一声口哨,林间深处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一匹高大俊驰的白马穿林而来,稳稳停在她的面前。 曹闲月从白马的后背上,解下一串被猎杀的大雁来,同样放到了谢棠的面前。 “这……”谢棠讶异地看着那些大雁,它们的数量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十只,每一只都是被一箭毙命的,尸体上干干净净,连多余的血迹都没有,可见猎杀它们的人的射艺之高。 “给你的。”曹闲月道:“拿去交给我父亲。”内心忍不住自我腹诽道,像她这样自己给自己准备聘礼的,这个世上应该没有几人。 曹郁旁观着自己妹妹这种作弊的行为,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当做不知情。 哪知待谢棠明白过来曹闲月的意思之后,竟不承情,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带着一丝慌乱说道:“幼卿姑娘,我不能这样做。” 在曹闲月和曹郁同样不解的目光中,她用着紧张而不利索的言语解释道:“我既然已经答应曹大哥做到这件事,自然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做到,怎么可以投机取巧,借幼卿姑娘之手完成自己的承诺?何况伯父好不容易才肯给我这一个机会,我要是弄虚作假,岂不是有意在欺骗伯父?” 曹闲月和曹郁一时间齐齐默然,竟不知该说她是傻还是愣才好。 曹闲月还未开口,曹郁就抢先一步问道:“这件事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谢棠绷着脸,语气严肃道:“日光之下,天地悠悠,就算旁人不知,谢棠也无法愧对自己的良心,所以此事万万不行!” “那你要让我等多久?”曹闲月抱着自己的手臂,不经意一问,一下子便击打在了谢棠的软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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