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常出现在他的身后,同样穿着道袍,问道:“如何?这批生徒中,可有得宋掌院中意的?” 宋子房头也不抬的说道:“有倒是有……” “哦?” “而且不止一个。” 林道常坐到了宋子房的对面,从他的手头夺下画来,看了两眼,却嫌不够好的扔到了一边去,问道:“哪几个能得宋掌院的青睐?” 宋子房又拿起了一幅画,一一数道:“战德淳、谢棠都不错,高凌寒、齐孟轩次之。” “这么多?”林道常稀奇道。 “是啊。”宋子房道:“前两人便是君上钦点画魁,史无前例,自然出色,后两人也各有特长,不分伯仲。” 林道常正想朝他贺喜呢,就听他蹙眉说道:“这未必是件好事,不分上下便避免不了相争,谁输了,都不免会失意。而且若是到时君上一定要分出一个天才呢?”就像当年他与林道常一样,老师最终选择了他。如今自己面对同样的问题,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呢? 与此同时,远在南方的临安城,一批献给君上的祥瑞在此被运上了纲船,逆水北上,正朝徽京缓缓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苟自强不息,亦何远而不届哉?”引用自白居易《温尧卿等授官赐绯充沧景江陵判官制》
第42章 妄想 在期待又紧张的情绪中,谢棠终于还是等到了八月十五,她与曹闲月约定好要上曹宅拜访的这日。 因为这日是中秋,所以画院特许她们放假一天休沐,兼与家人团圆。 明明是不用早起的日子,谢棠却一大早就起来了,在齐青怪异的目光下,她先是沐浴更衣,将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又是翻找自己的衣物,想寻一件能够穿出去见客的袍子。 “齐青,你有没有见到我那件月青色的袍子呀?”她埋首在箱子里,几乎将自己的衣箱从头到底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件对她来说最新的袍子------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画院发的生徒袍了,她总不能穿着它去拜访人家,太失礼了。 齐青站在她的身后,几乎不费力就想起那件袍子去哪里了,道:“你上次穿出去,就没有带回来。我问起你,你不是说丢了吗?” 经她提醒,谢棠一拍脑袋,旋即想起来了。她的那件衣服上次在曹闲月跳水救人时,她从自己身上脱下来,借给曹闲月穿后,至今都没有拿回来。其实也不过只是件衣服而已,她不至于追着曹闲月讨要回来。 但这件事她并没有和齐青说,所以只告诉齐青衣服丢了。 不知为什么,她会将曹闲月当作她心里的一处小秘密看待,不想将两人之间的交往告诉给第三人,就算是从小相伴长大,无话不说的齐青也一样。 “哦,对。”谢棠面不改色道。齐青看她的眼神越发微妙了起来。 那她就没有合适的衣服穿了,谢棠正左右为难着,就见齐青出去了又进来,手中多了一件藏青的袍子,谢棠睁大眼睛。 齐青道:“我上次看姑娘的衣服都破旧了,所以就将姑娘上次给我的钱付了房租之后,用剩下的钱买了些布料,为姑娘又缝了一件袍子。” “我那是想让你给自己买点东西,你怎么可以……”谢棠皱起眉头来道。 齐青打断谢棠的话,不容否定的说道:“与我的那些小喜欢比起来,还是姑娘的事比较重要。” 谢棠抿紧唇,心中百感交集。一口咽下那些复杂的情绪,她接过齐青手中的衣服,勉力扬起微笑来道:“那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了,将来一定还给你。” 她和齐青同生同长,宛如花开并蒂,若是她说了感谢的话,倒显得两人关系生疏,还不如将齐青对她的这份好牢牢记在心里,等将来她有能力了,就加倍对齐青好。 齐青笑笑不说话,论年纪,她比谢棠大两岁,论身份,她是谢夫人留给谢棠的侍女,照顾谢棠本就是她应该做,这点事算什么。 - 谢棠穿上崭新的袍子,跟着曹宅管家的脚步,来到了待客的花厅上时,心里的紧张几乎到达了顶峰,就像拉紧的琴弦,仿佛随意的一拨便会绷断。 她一路上过来都没有看到曹闲月的身影,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更加忐忑了起来。 “我们家老爷请您在这稍等一下,他一会儿就来。”管家将人带到后,与她客气地说道。 “多谢。”谢棠还了礼。 等管家离开之后,只剩下谢棠一个人在花厅上站着。 谢棠冷静下来,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在害怕什么?幼卿姑娘的性子那么好,她的父母又怎么会可怕到哪里去?就算对方有意刁难自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自己努力想办法解决了就是,没有什么好慌张的? 说服自己之后,她浅浅松了一口气,心上宽松了许多,耐下性子来,静静等着曹闲月家人的到来。 哪知道这一等,就是等了半个时辰,厅上仍不见其他人的身影,谢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被冷落到这里了。 这要是换在寻常人身上,说不定当场就恼羞成怒挥袖离开了。可生来好脾气的谢棠却不觉得有什么,当年刘皇叔为了求武侯出山,不惜三顾茅庐求见,她这才站了半个多时辰,和刘皇叔比起来,她还差远了。 她抿了抿干渴的唇,继续等待着。 又等了半个时辰,曹徽终于姗姗来迟,他看到谢棠的第一眼,便不着痕迹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年龄看着不大,相貌倒是干干净净,眉眼清秀,唇红齿白,但单薄的肩膀光看着便觉得脆弱不堪。 在曹徽心中,最合他心意的女婿模样,不说应该有多孔武有力,但至少也不会是眼前人这个样子的。 不知道幼卿到底看上对方什么了,会为对方甘心与他击掌对赌。 三两下对对方有了定义,曹徽打定主意不想把女儿嫁给对方,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谢棠一见到厅上有人来了,立马上前问候,礼数周全。 曹徽有意冷着对方,所以只是淡淡的一点头,便坐上了主座,既不请谢棠坐下,也不命人端上待客的茶水,任由对方继续站着。 瞥了对方一眼,曹徽捻着胡须,不紧不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后生谢棠。”虽然对方就差把不待见写在脸上,但谢棠来之前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仍旧有礼有节的应道。 “你和幼卿是怎么认识的?” 对方冷冰冰的语气就像是在拷问犯人一般,谢棠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按照和曹闲月对好的台词,将她和曹闲月认识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曹徽听着她的说辞和曹闲月的说辞几乎没有什么出入,这才彻底相信了两人的关系,不由又深深审视了一回谢棠,原来他的女儿会喜欢这样的男子,心里极其不愿意,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女儿长大了。 见对方对自己的冷漠,始终没有丝毫的怨言,曹徽也不再和她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想做我曹家的女婿,需要什么条件吗?” “后生愿闻其详。”谢棠诚恳道。 “我有数子,但幼卿是我膝下唯一的女儿,一家上下无不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不是随随便便的男子就可以觊觎。幼卿从小便由家里人精心呵护着长大,我们自然也不愿意她嫁人之后吃苦,所以能够做她夫婿的人,就算不是皇亲国戚,那也得是前程似锦的年轻俊才。” “我听闻你不久之前还只是白身,现下也不过是翰林图画院里一个小小的生徒,你如何觉得我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曹徽质问道,就差把眼前人配不上他的女儿的话脱口而出。 谢棠喉咙干涩,吞咽了一口口水,面上持着镇定,反问曹徽道:“伯父以为择婿之事,是家世重要,还是人品重要?” “当然是人品。”曹徽双眼微眯着答道。 “那如果有两个人摆在伯父的面前,一个家境优渥,人品却低劣不堪,不务正业,表里不一,一个家世虽差却珍爱幼卿姑娘,愿待她从一而终,视若明珠。伯父会如何选择?” “后者。”曹徽已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不动如山道。 “诚如伯父所说,既然人品比家世重要,那为什么伯父独独看中一个家世耶?” “家世显而易见,人品却难以预料,我若为幼卿选婿,自然会对对方考察一番,而绝不会选择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曹徽的话语尖锐如刀锋,丝毫不给谢棠反驳的余地。 “再说了人品与家世又不是什么相驳的东西,我难道不能为幼卿选一个家世与人品俱全的俊杰?” 谢棠果然一噎,曹徽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轻轻哼了一声。年轻人就是太过稚嫩,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看在对方足够有耐心等了他一个时辰的份上,他早就戳破体面,将对方鞭策的体无完肤。 他曹徽的女儿,岂可随便许人? “这里没有旁人,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果真对幼卿有意吗?还是图我曹家的门第显赫,有利于你未来的仕途?”曹徽步步紧逼,继续追问道。 谢棠一怔,立马否认道:“后生承认自己非富贵权势人家,但后生对幼卿姑娘的心意绝非虚假或别有所图。” “我之赤诚,天地可鉴。若是伯父肯将幼卿姑娘嫁给后生,后生定然全心全意对待幼卿姑娘,决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说到最后,谢棠就差当即把心剖出来,以证自己所言非虚。 但曹徽什么人没有见过,官场中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的官吏多了去了,他们的信誓旦旦全都是为了蒙骗人的,所以谢棠说的再真诚,他也不相信,呵了一声,只道:“你如何能证明你的话?” 谢棠再次被他问的涩言,是啊,她现在做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话?未发生的事,如何能证明? 明知道对方是在刁难自己,但她却一点回应的办法都没有。 见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曹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些,莫要贪图一些不该奢望的东西。” 他走近谢棠,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去吧。” 等谢棠回神时,他已离开了花厅,曹宅管家重新出现在谢棠的面前,态度依然客客气气,只是言语变成了请谢棠离开。 谢棠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肩膀一颓,整个人都宛如失去了神采,失魂落魄的被管家请出了曹宅。 曹徽回到后堂,等候在那许久的顾氏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问道:“如何?” 曹徽接过丫鬟送上来的茶,悠悠抿了一口,轻描淡写道:“送走了。” “那他和幼卿的婚事?” “痴心妄想。”曹徽只落下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曹父:“给你五百万,立马离开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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