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啊!” “吹唢呐的?” “倒……也可以这么说。” “你最近是不是干起白活了?” “是……花糕告诉你的吧?” “是不是温瘦金的班子?” “对啊!啊,你要找我们办活吗?” “……哼!” 打水水桶被文长安连水带桶扔进井里,哗隆一声砸在水面。水柱蹿起不可避免地溅在陈洛清脸上。待她惊诧地抹掉眼睛上水珠看向始作俑者时,只看到文长安提着自家水桶里的半桶水理不直气也壮地走远背影。 “有病吧!我说什么了?”陈洛清简直莫名其妙!这不比暴躁期的断腿卢瑛还暴躁吗!周围都是这样的低素质人群吗?! 陈洛清抬袖把脸擦干,直到文长安走进家门也没想明白自己被溅一脸水的道理,不禁琢磨:一个腿断,一个体虚,一个狂躁,只有我一个正常人?还是说……有病的其实是我自己?!
第五十二章 (倒v结束) 陈洛清没有自我反思太久。现在财米油盐都装在她心上, 对隔壁别人的家,别人家里难以理解的人都不会过多纠结。水桶装满了还是沉。不过她的手臂有练武的基础又在劳动磨砺下硬棒不少,双手拎这满桶水不算吃力了。 走到家门口, 陈洛清刚想放下水桶开门, 门却自己开了。卢瑛倚杖靠在门旁,接陈洛清打水回家。 “你啊,不下床就浑身难受是吧。怎么养的好嘛?”有了崭新的感情加持, 陈洛清现在就算发怒, 在卢瑛看来也是娇嗔, 何况是真的娇嗔。 这腿不断也要酥半边啊。 “睡久了腰也疼背也痛, 我总是要起来吃饭的嘛。”果然是浑身难受。 “那把饭热起, 做点正事。”陈洛清进了厨房, 奋力把桶举起, 哗啦倒满小水缸。 “我是个伤员呢你忍心让我……噗……”卢瑛在怒放的心花下撒了个娇,然后把自己肉麻到, 赶紧点着拐杖去做正事:“我来热饭。” 灶火烧旺, 柴火燃烧的烟从烟囱钻走, 散入蓝天。火焰映出卢瑛泛着红晕的笑脸, 好像能给锅里的剩饭剩菜添点甜似的。 锅烧开,发热好。卢瑛喊陈洛清来端碗筷, 却没叫得进人。卢瑛奇怪,拄着拐杖出了厨房, 一眼就看见陈洛清望着院子里的木杆出神。院子里有三根木杆。两根晾了衣服,一根空闲。陈洛清如今生活态度极其务实, 看不得它空闲。 “发啥呆?”卢瑛盯住陈洛清思索摸样, 隐约觉得她又没憋什么好屁。 “我在想,怎么能解决你泡澡难的问题。” “啊?”洗澡, 这个熟悉又遥远的词语,勾起了卢瑛不太想回首的记忆。她本能地想拦住陈洛清继续想下去,但是拦不住。“不用……” “你都多久没洗澡了?” “我这不是不方便。而且我也没咋出门,又没出汗……” “我知道你腿不方便洗。但是总是要解决的。我已经有一个想法。”陈洛清迫不及待地要和卢瑛分享自己的点子。“在这个杆子上挂一个桶。” “然后呢?” “在桶的底部钻几个小孔,把桶倒满水,水就会慢慢从小孔里淋下!” “然后呢……” “然后你就站在桶下搓吧搓吧啊。旁边立一个杖,能架起你的伤腿不被水淋着。你就可以站着就把头和身体搓洗干净!”陈洛清双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比划,神采奕奕。一副生活关关难过关关过的成就感。 卢瑛听罢,默然想了想那景象。 脱个精光,赤条条站在院子中,还把一条腿架高,然后大言不惭地搓着…… 卢瑛单手抚额,发自肺腑地感慨:“谢谢你,让我平淡的养伤生活变得尴尬又难熬。” “哎呀,过奖过……嗯?等等,哪里不对……你这听起来感觉不像好话啊。” “可以把感觉两字取掉!你出的就不是啥正经主意!” “怎么不正经,哪里不对吗?站着就能洗澡,还不伤到脚。” “就不说站在院子里光溜地在那搓泥……就说现在这个天,在院子里淋着水洗澡,冷不冷?” “这个……”陈洛清脸上的成就感戛然而止,认真考虑起自己的疏忽来:“这倒是。就算是淋着热水……” “就算是热水我也会冷得筛糠的!”卢瑛心想陈洛清果然还是时不时流露大户人家的做派。哪怕是入冬了也心心念念惦记洗澡。 哼。 那么会想办法她咋不想想解决那啥呢?凭啥那啥就要等腿好呢?有空想咋洗澡没空想那啥? 还好陈洛清听不见卢瑛心里的那啥,只是捏住下巴思索:“我再想想,怎么能洗着不冷……” “请停止妄想可以吗?快来端饭。” 昨晚丰盛的饭菜今天热一热也好吃得很。陈洛清不能容忍长久不洗澡却能接受剩菜。盛饭的碗在经过这么多餐对饭量的探究后已经换成了口宽底窄的海碗。满满一碗米饭,七分稻细米三分麦,连汤带菜狼吞虎咽扒进嘴里,真是淋漓尽致。每天都有细白米吃,是平民生活中为了伤员考虑的奢侈标准。 以前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公主府,陈洛清的膳食总是菜多饭少。主食在她被精心安排好的细致饮食中没有太大的占比。 如今菜肉不够,要用这一大碗米饭来填饱肚子,陈洛清却觉痛快。能吃得如此畅快淋漓,是以前不曾有的快乐。既然如此快乐,那就更加感激这快乐的制造者。陈洛清放下空碗时不忘看了看正在端碗扒饭的卢瑛,心想一定要让大厨洗得暖和洗得舒服。 要怎样才能让卢瑛站着淋水洗澡又不冷呢? 陈洛清食饱没有思淫乐,而是在认真思考卢瑛的洗澡难题:这个天站在院子里,脱光了……不着片缕……那沟壑……那线条……那光影…… 陈洛清猛地绷直肩背,脸颊飞红两片。她急忙扭过身去背对卢瑛。 顺着这个思路要是再想下去,那就也有点那啥了。 好在卢瑛同样看不见陈洛清脑子里的那啥,只是咀嚼着饭菜嘟囔着顺口一问:“咋了?” “没……没什么。我去上工了。你吃完就躺着哦。”陈洛清抬手抹脸抹去脸红,舀水漱口后便埋头去屋里拿了唢呐,一溜烟跑了。 “躺着躺着……”卢瑛放下碗筷,伸手掐了掐大腿和腰间的肉,叹道:“肥肉都长出来了!” 任务失败了,养膘倒是成功了! 卢瑛在家里养膘。陈洛清奔赴工作岗位。之前陈洛清答应接活就问过班主着装上要如何准备。班主怕她是被自己硬拉来救场,深怕要求多了她不愿来了,只要她穿朴素的日常衣服带着唢呐来就好,其他由班里提供。 陈洛清一直钱不凑手,能御寒的衣服只有身上这一件。想鲜艳都鲜艳不起来。大概是李家给钱给的不痛快,班主的脸色也不痛快。诸多细节上就看得出敷衍态度来了。陈洛清领到一件不合身的素麻服。麻绳系腰白布条扎发带,再戴顶小圆薄头蓬就算装扮完了。 工作服穿好,陈洛清低头打量自己臃肿的一身,想来看起来是不会好看的。不过一个送葬队伍里的吹乐手好不好看不甚重要。陈洛清摆得正自己的位置,用心吹好该吹的哀思,在工作的间隙观察这对于她来说崭新的领域。 今日天气阴冷,寒风时起。李老太太的棺木已被班里抬棺的小伙们移到牛车上。拉扯的老牛牛角挂了双白布,头戴白花,打扮得比陈洛清身上的要用心。李家的孝男孝女纷纷张大嘴巴,把哭声压在嗓子眼里蓄势待发。整个送葬队伍就等陈洛清手中唢呐一声响了。 陈洛清新手入行,虽听得班主教诲背熟了流程,但身临其境时感受还是完全不同。幸好班主有经验,及时给她示意的眼神。陈洛清鼓足了腮帮让哀伤喷薄而出。 “娘啊!” 子女大嚎,爆竹点燃,老牛启程。刹那间哭声、鞭炮声、吆喝声一齐响起。尖的、刺的、吼的、响的充斥耳膜。陈洛清防备不了被吓了一跳,险些泄气吹秃噜嘴。好在她及时调整心神稳住气息,没有让这悲伤的气氛中断。 走着走着,吹着吹着,听着听着。陈洛清忽然明白瘦娌所说不错。老太太儿女虽哭,但听起来没有多少悲伤。哀戚之情还没有她吹得悲。到墓地之后,移棺喊号摆幡燃纸都有不能细看的敷衍。在尽心尽力吹到最后,陈洛清忽然意识到,在场这么多人,声响如此嘈杂,却似乎只有自己一人心思在送葬之上。 人生走到尽头,最后收场是这样心不在焉,不知该不该唏嘘。 陈洛清间于唏嘘和没有太唏嘘。他人的人生归于尘土。她人生中第一场送葬顺利终了。世间本来就是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陈洛清拿到自己的工钱。婉言谢绝了班主请她正式加入他的白事班的邀请。不过她答应了有活缺人可以来顶,钱还是要赚的。 棺木入葬,封土起坟就没有她的事了。陈洛清把麻布素服都还给班主,唢呐插在腰带上就往街市上赶去。家里粮食只够晚上一顿,要想明天卢瑛不挨饿,今天非得买了。好在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多时辰,能够赶个晚市。 陈洛清现在盘算着家里的财米油盐。过去连死虾活虾都分不清楚,如今对米价涨跌了如指掌。准确地说,没有跌,只有涨。今年远川全国年成都不好,粮食一直在涨价。前两天能买半斤稻米的钱,现在买不到八两。虽不算灾年,但寒冬将至,百姓的生活眼见着困苦起来。 粮食贵也没法,好在陈洛清现在能用唢呐赚钱。温班头说冬天他们这个行当要忙一些,让陈洛清多来出工。想来在卢瑛腿好之前,她是不会让两人挨饿的。 陈洛清买了个大竹篓背在背后,装进去米面粮油菜蔬,少不了实惠又滋补的大骨头,再加上一些急需的杂物,今天的工钱所剩无几了。花生糖自然是别想了。陈洛清短时期内放下了对花生糖的妄念,已经能做到过炒货铺门而不入,转而把希望投向了街边的简陋小摊上。 小摊一般不支锅不起火,做不到现炒。提前炒好的瓜子花生堆在大陶罐里,就是没有当日现炒的新鲜好吃。糖块是整条整块的,现买现敲,口感味道比浓香花生糖差远了,胜在价格低廉。好歹是甜的,好歹是可做零嘴的糖,之前死里逃生后吃廉价糖块陈洛清觉新鲜完全能接受那朴素粗糙的口味。现在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用它们续命时,她又怎能不渴望炒货铺子里那些香甜醇厚的可口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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