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那干什么呢。” 她瞥见枕头旁的大部头著作,头皮发麻:“你不会还要看书吧?” “没有。”傅令君轻笑,扶了扶额,拍了拍旁边示意她坐过来。 郑亭林坐在了她床头,傅令君没说话,头微微一偏,靠在了郑亭林肩头。 她忽地叹出口气。 郑亭林僵硬着身体,不敢妄动,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还有傅令君的呼吸声。 室内只点了一盏床头灯,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宁静中,郑亭林一点点放松下来,连日应付的疲惫盖过振奋,她的眼皮也打起架来。 适应之后,这确实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傅令君也累了吗? 意识模糊间,郑亭林的右手搭上了傅令君垂落的手腕。
第40章 Chapter 40 郑亭林阖眼小憩起来。 然而靠着她肩头的傅令君并没有睡着,只睁着眼,出神地将自己沉入这寂寥的夜色中。 郑亭林的发丝,郑亭林的肌肤,她亲密接触着这一切,脑海中却无半点旖旎。 昏黄的壁灯影影绰绰照亮视线,傅令君感受着当下,漆黑如点墨的双瞳像一泊湖水,平静的表面下有着望不穿的汹涌。 她缓慢地抬头,扶着对方轻轻起身,郑亭林半身依旧坐得挺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借着幽暗视线,傅令君侧头细细描摹起她的模样。 ——恬静的、眉眼舒展的睡颜。 傅令君很少有机会这样不加掩饰地打量她,不用担心她看穿自己的心思,不用在意旁人察觉的好奇,毫无负担地凝视着她。 和大部分在意外貌的人不同,傅令君从不拆分郑亭林的五官来审视,而是完全遵从内心的感觉,不含任何评判因素的纯粹欣赏。 无数次,在梦里、在回忆里出现的面孔。 傅令君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她的神韵,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散发的朝气和自信。 然而小提琴音婉转凄凉,如泣如诉。 她缓慢伸手,食指指腹轻轻抵住了郑亭林的双唇。 [可我接受不了女生啊,想想就觉得奇怪。] 郑亭林过去的话如在耳畔,今天下午被同性表白后烦恼的神情也历历在目,傅令君蓦地收回了手。 她不用猜也知道表白的是施斐,受到一点点刺激就变得莽撞直白,大概青春就是这样不考虑后果。 傅令君不会让自己成为下一个施斐。 她得再耐心点。 傅令君双脚点地,起身点亮了书桌的台灯,走到了飘窗前。 高楼林立,流光溢彩,傅令君靠着飘窗一侧,屈膝看起窗框外的弯月和金星。 飘窗寒意湿重,然而傅令君却不为所动,手掌碰到大腿上的伤疤时也毫无触动。 郑亭林为她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但她却说值得。 确实值得,混沌难算,那件神奇物品的能量古怪,坍缩后熵减剧烈加速,她现在还活着已经是万幸。 庆幸还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是百分百的死局,为了这微末可能,傅令君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她摩挲着结痂的伤疤,用意志力抵抗着新生的痒意,用思考和回忆转移注意力。 重生后的郑亭林还是和以前一样,尽管大胆地放弃了原来的路,但傅令君知道,她一点儿没变。 她只是把痛苦和悲观赤裸裸暴露了出来,把伤疤不顾一切地撕裂开来。 鲜血淋漓的不只有傅令君一人,郑亭林同样如此。 她的车祸腿伤尚且这么多人关怀照料,可郑亭林的伤呢? 傅令君头抵着屈起的膝盖,月色混着人造光源散落窗台,为她镀上一层凉薄的剪影。 她看到没了支撑的郑亭林半个身子斜斜倒在床头,睡得极其舒适。 傅令君抱着膝头,安静地守望着这一幕,过去和未来都变得虚幻,只有当下才是真实的。 光锥重叠,她慢慢合上了眼。 无梦酣睡,不知多久后郑亭林迷糊醒来,眯起眼,昏暗的房内只亮着书桌台灯,伸手探了探旁边,空落落。 她想起自己是在傅令君卧室。 “傅……”郑亭林声音无力地喊,勉强抬头,没有看到人。 她皱眉,慢吞吞爬了起来,揉揉眉心,打开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郑亭林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到飘窗旁的身影,吓了一大跳,冷静后才反应过来是傅令君。 她轻手轻脚走近,窗户是关严的,奈何傅令君穿得单薄,半点不耐寒,这会儿蜷缩成一团,看起来让人心生不忍。 “傅令君……”郑亭林皱眉凑近,悄声,“醒来啦,回床上睡。” 她又喊了几声,傅令君依旧一动不动。 郑亭林心中叹气,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一惊:“你身上也太冰了吧,还不快回床上。” 她把飘窗前的毯子裹在了傅令君身上,弯腰站在她面前大喊:“傅令君!” 郑亭林见声音不起效,又伸手戳了戳对方,依旧没有效果。 最后,她使出杀手锏——右手探上脸颊,试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傅令君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对方放大的手指,惺忪间困惑,郑亭林见她醒来直笑,故意伸出两手,往她双颊用力挤了挤:“清醒了吗?” “……醒了。”傅令君蓦地轻笑,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叫醒过她。 郑亭林松手,见她蜷缩打了个哆嗦,又忙催她上床。 “你怎么坐那睡着了?”郑亭林问完,又想起,“对了,我怎么睡着的?怎么不喊我。” 傅令君失笑:“最近都太累了。” 郑亭林点头赞同,她艺术节表演后再见郑清,又摊上施斐表白,末了还要被谭雅平教训,确实心累。 “那你呢?你最近在忙什么?”郑亭林顺势问。 “很多。”傅令君坦率,“事情堆在一起,但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按时处理,所以没出门也时常觉得累。” 除了郑亭林的事,京大那边也在催促,全国物理竞赛也迫在眉睫,天文台刚有头绪的研究猜测等着她亲自观测证实,然而腿伤还在动不动宣示一下存在感。 各种事务庞杂交错,偏偏她现在行动受限,往日用来减压的运动也成了一种奢侈。 郑亭林问:“具体是什么呢?我能知道吗?” 季培风说得没错,傅令君总是习惯什么都不说,只一个人面对压力。 傅令君意外对方的关切,斟酌摘了最瞒不住的事说:“我下个月初要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 “哇!”郑亭林着实吃了一惊,嘴巴张圆,“这么快新一届了吗?你什么时候过的省赛?” “上个月。”傅令君回,“省赛比较简单,几个小时就结束了。但国赛要去外省,这届举办地在滨城师大附中。” 郑亭林:“太厉害了,我都没关注,你怎么都不说!” 她佯装埋怨,又抬头认真问:“什么时候去?” “快了,下周先去实中和带队老师汇合。”傅令君回完,又瞥了她,“要去五天。” “啊,这么久。”郑亭林意外,揉了揉她没有伤疤的小腿,“那你生活方便吗?” 傅令君:“应该没什么问题。” “喔。”郑亭林低头,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要好好准备,这个很难吧,艺术节也过了,我就不打扰你啦。” 傅令君凝视着她回:“还好。” “还好?”郑亭林反问琢磨,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对方。 “意思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傅令君莞尔,“你可以尽情打扰我。” 郑亭林扑哧笑了出来,脑袋埋进她的被子,不好意思地喊:“我知道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郑亭林才抬起头,正好对上傅令君的眼睛,坚定开口:“你一定会拿到金牌的,傅令君。” 说完,不等傅令君回应,郑亭林脸红得跳了起来,把床上的被子层层卷起,将傅令君老老实实包成粽子,最后按亮头顶的大灯,自己配音:“噔噔噔!好了!” “暖和吗?”郑亭林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傅令君哭笑不得。 “我老早想这样卷被子了,就是自己弄有点难度。”郑亭林非常满意,“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动一下,随便就散开了。” 傅令君无奈:“我动不了,一点力气没有。” 郑亭林这才想起对方是病人,拿起枕头挡着自己脸不敢直面她,呜声道:“对不起,等我马上……” 她先捋了捋被子末端,让它恢复平整,然而手却不巧碰到傅令君的脚—— “你的脚好冰。”郑亭林抬头脱口而出,“要暖水袋吗?” 傅令君勉力坐了起来,轻笑解释:“我待会儿要洗澡,泡泡热水就好了。” “也好。”郑亭林松了口,贴到对方脚时的微妙感觉渐渐散去。 傅令君不仅气质上冷,连摸起来都跟冰雕的一样。 “晚安,早点休息,有事一定要叫我。”郑亭林没有再继续留在对方卧室的理由,等到对方同回的“晚安”后退出关上了门。 然而就她这么一闹,傅令君早没了睡意,摸过手机翻看起消息和邮件。 季培风几个小时前问她明天的安排,发来的微信最后一条是:[你说的郑清那事已经在处理了,应该很快就能搞定。] 傅令君依次回前面的消息:[明天没空。去滨城。谢谢。] 明天并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傅令君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季培风,这个时间点来江城,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她不会轻易去京大,季培风自然无法理解,他们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她也无法和盘托出,见多少次面都只是浪费时间。 何况现在她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比起她自己的问题,傅令君更在意的是郑亭林。 ——失去了信念,受伤不敢直面的郑亭林。 傅令君想到这又有些头疼,即将到来的全国物理竞赛都没让她这么难受。 从浴室洗澡出来后,她探了探自己额头,钻进了被窝,忍住了喊郑亭林的冲动。 …… 次日清早,郑亭林还惦记着傅令君感冒的事,起床洗漱后,掐着傅令君往日起床的时间,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傅令君没有起床,也没有回应。 “傅令君——”郑亭林拖长了调子喊,“起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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