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郑亭林更难受,她哭丧着脸:“大家都在天天学啊——我这次还是倒数。” 她说倒数其实有些夸大,在二十班已经能勉强排到中游。 傅令君翻起年级群内的成绩文件,安慰:“已经进步很大了。” “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郑亭林从小被捧到大,不知道多少年没尝过这种滋味,“就怕到毕业还有这么大进步空间。” 保持着坐姿的傅令君抬头望向她:“可学习就是这样,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而且就算努力了,也未必有回报。” 郑亭林同她漆黑的瞳孔对视,声音渐弱:“我知道……” 道理都明白,只是有种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一无是处的挫败感。 除了音乐,她身无长处,一无所有。 傅令君浏览过她各科的分数,关掉了页面。 “不要对自己太苛刻。”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郑亭林低头,转移了话题:“按照约定,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傅令君望着她,半晌回:“以后再说吧。” 郑亭林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澡了。” 她拿了衣服走进浴室,没几步又突然从盥洗室门外探头:“对了,刚刚好像忘记说了,恭喜你!好朋友一定要分享快乐,你拿第一我感到非常骄傲!” 她语速飞快,一连串喊完头又缩了回去。 傅令君看着关上的门,唇角难以遏制地弯起上挑的弧度。 …… 傅令君骤然出现重回第一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校,郑亭林第二天去上学的路上,已经听到好几个人议论惊叹起这事。 甚至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讲起这次理科试卷时,也提到了傅令君。 郑亭林努力让自己专注地更正着题目,然而条件并不允许。 同桌安然眼睛亮闪闪看着她,封住她即将开口的搪塞:“我知道你和傅神关系不一般!她这次考完还在外面等你一起走了呢。” 郑亭林:“……想问什么,我又不知道她怎么考第一的。” “诶呀,我只是好奇傅神每天到底都在家干什么。”安然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她,“也像一班的那样疯狂学吗?” “没有吧。”郑亭林脱口而出,“感觉挺轻松挺闲?” “真的吗?”安然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亭林你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住一起吧?” “……”郑亭林缓慢侧头看她,一字一顿冷酷道,“猜的。” 安然撑脑袋:“诶是吗,好吧。” 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明显不信。 郑亭林叹气:“……别到处乱说。” 她原以为迟钝的小同桌突然展露敏锐直觉,让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孟思妍和她那么熟都没能发现,没想到反倒是安然察觉到了。 “不会不会,你都说不是了。”安然笑眯眼,转而又说,“可是我看傅令君对你很特别呢。” 这倒没错,实中头一份的特别了。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两人这尴尬的家庭联系,想找出第二个也找不到了。 “只是朋友而已。”郑亭林答。 安然依旧托腮盯着她:“我和傅令君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不过她大概不记得我了。”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对谁这么不一样过。” 郑亭林有些意外,避重就轻:“小学开始啊,那确实很久了。” 比她认识还早。 “傅令君只是看着冷淡,她还记得你呢。”郑亭林说起这话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们主动点就好了。” 要说记得也多半是因为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至于后者,郑亭林自己都不信。 安然显然也清楚,她想起上次艺术节后台见面时的情景,莞尔:“没想到高中不同班后,她反倒帮我们班拿了演出特等奖呢。” 郑亭林失笑,二十班的同学的确以此为荣,相比之下,傅令君原本所在的一班就没那么痛快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停止了话题,但郑亭林还是把安然的话放在了心上。 中午吃饭,孟思妍也找她聊起傅令君,手舞足蹈说着几个重点班出成绩后的气氛,看得郑亭林直笑。 “傅神还是傅神。”孟思妍感慨,“你和她熟,知道为什么这次突然来考试吗?下次还来不?” 因为和我的一个小小赌约。 郑亭林心中默答,不敢把它宣之于口,生怕重点班的学霸们把她剐了。 “下次应该不会来了吧。”她夹着菜,随口回应。 孟思妍松了口气,又和她小心翼翼地聊起施斐:“施斐向我问起你呢,能告诉她吗?你们现在真的没联系了?” 郑亭林立马回:“别提,什么都别提!我听着就头疼。” 孟思妍哼哼:“我还以为学艺术的在这方面都很开放呢。” “我支持LGBT呀。”郑亭林回应,“但自己不是les,难道还能强求不成?” 孟思妍哑口无言:“行行,我就随便说说。” 月考的余波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减退,考生们都再度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复习中,准备下一次的月考,以此轮回往复,枯燥而飞快。 十月底,实中为期三天的月假在万众期待中如期而至。 郑亭林窝在卧室的单人床上,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自打进实中后,因为熬夜补进度学习,她经常睡眠不足,在京音附中早起鸟的日子算是一去不复返。 她慢吞吞穿好衣物起来,窗外天色有些阴沉,看天气预报要开始降温了。 傅令君不在书房,她洗漱完下楼正好是午餐点。 张姨端着菜上来:“亭林醒来了呀,再不下来可要去催你了!” 郑亭林笑着应答,看见傅令君在客厅接电话,落座时好奇地张望了一眼。 傅令君回着话,侧身看向郑亭林时微微笑了声。 郑亭林更好奇了。 她还没怎么见过傅令君和谁通电话,甚至连手机都玩得都不多。 “我会去的。”傅令君谈话已经步入尾声,“好,明天见。” 郑亭林抬头看她,直接问:“你明天要出门?” “嗯。”傅令君拉开座椅落座,“明天国家剧院有场值得一听的演奏,家里人特意留了票。” 郑亭林着实吃了一惊:“国家大剧院?你要去京城?” “是的。”傅令君同她直视,“是维塔利大师与国家管弦乐团的合作。” 郑亭林愣住:“维塔利先生?” 维塔利享誉盛名,是当今国际首屈一指的小提琴家,也是郑亭林在柯林斯时的恩师。 这是一位对郑亭林职业生涯有着重要影响的大师。 郑亭林后知后觉抽离出思绪,音量提高八度:“明天?” 她这段时间忙着学习,对原本最关注的音乐名人动态一无所知。 傅令君:“对,你要去吗?” 郑亭林脑袋还有些发木,几秒后立马摇头:“不去!” 十七岁之前她和维塔利早有过接触,现在落到这般境地,给她多厚的脸皮都不敢去见对方了。 傅令君面露遗憾:“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的。” 郑亭林不能否认自己的兴趣,低声:“我不想去京城。” 说到京城,她又想起来了,问:“你去京城就只是为了听演奏?” 京大的事情也该上上心吧,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头疼季培风的请求了。 然而傅令君绝口不提其他:“嗯。” 相当理所应当,一副还能有什么事的表情。 郑亭林抿唇,瞄了她一眼:“真是好兴致。” 好在傅季两家有的是钱,容得了傅令君满世界打飞的只为兴趣追求。 相比之下,曾经的郑亭林经济条件并没有那么乐观。 “明天实中放假,你真的不去吗?” 少有的,傅令君被拒绝后竟然问了第二次。 郑亭林眼前浮现起国家大剧场的场景,利落拒绝:“不去。” 傅令君:“这次月考我按约定拿了第一。” 郑亭林闻言抬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答应会满足我一个要求,现在想好了,我希望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听演奏。” 傅令君语气平静,凝视她的双眼认真。 郑亭林无奈:“非这个不可吗?” 傅令君没说话,郑亭林想到京大的事情,态度微变:“也不是不行……” 京城大学离国家大剧院不远,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去看看也不错。 就算去剧院又怎样,她只是普通听众,跟着人群走,维塔利先生肯定要和乐团交流,哪会注意到观众席上的普通人。 郑亭林催眠自己克服了心理障碍,问:“票已经订好了吗?” “嗯,在二层中间后排。”傅令君答。 郑亭林挑眉:“位置不错。” 何止是不错,以她对当地剧场音乐厅的了解,那片绝对是票价最高的皇帝位。 “不过,是两张吗?”郑亭林又后知后觉。 傅令君轻笑:“是的。” 郑亭林瞥了她一眼:“如果我不去,另一张票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考虑过。”傅令君说,“你会去的。” 她清楚这是郑亭林无法抗拒的诱惑,哪怕她不用掉第一名换来的请求。 傅令君继续讲述安排:“时间是明天19点30分,第二天回来。” “那我们晚上睡哪?”郑亭林立马问。 傅令君:“不介意的话去我奶奶家,介意的话订酒店。” 郑亭林没反应过来:“奶奶?” 傅令君改口:“外婆,我习惯喊‘奶奶’。” 傅伯诚的父母早年亡故,傅令君老一辈亲人只有季家二老,因而一直喊的爷爷奶奶。 郑亭林“哦”了一声,想到自己的身份尴尬:“那还是别打扰老人家吧。” 想到季培风说他们一家都听说过她,郑亭林不禁脚趾抠地,窘得不敢看傅令君。 好在傅令君并没有注意,无所谓地轻笑:“都行,看你想法。” 答应这事后,郑亭林一口气都不敢松,回到卧室暗自懊恼,思考起该怎么避开熟人。 京城很大,但古典乐圈很小。 尤其大师维塔利来访,京城学小提琴的人必定蜂拥而至,专业人士荟萃。 她躺在床上抱着枕头辗转,想要找施斐打探京音附中的情况,但一想到上次的告白又冷静下来。 施斐肯定早就关注起了这件事,了解到的资讯远不是圈外的她能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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