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修真界的孩童也怕寂寞,便无师自通学着编些小玩意来哄自己高兴。直到百余年前柳姒衣拜进门来,她才算真的有了伙伴。 本是一时心热编的花冠,待编好送出时也觉得自己太过莽撞。但此刻看见小师妹托着花冠,显然是十分喜欢,谢辞昭忍不住道:“若你喜欢,下次再编只兔子给你。” 花冠便罢了,景应愿是从未见过什么草编的小狗兔子。以往这些小玩意在她殿中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再不济也是官窑贡上来的瓷器,一时间听了确实稀奇。她笑道:“那就多谢师姐了。” 她们身后,雪千重亦步亦趋跟在金陵月身边。 她们脾性竟然很投缘。或许是同样爱花使然,金陵月对雪千重倒是很包容。 一路上景色变幻,雪千重指向的每一样花木,金陵月都不厌其烦地为她解答花名,开花月份与适宜环境。听见她想带花种回昆仑,金陵月敛眉略略思索了一番,倒也不像司羡檀之前那般急着否定。 “昆仑天寒地冻,若是贸贸然种下,只怕不好,”金陵月想了想,道,“不过你真心想要,也不算难事。待我回去后,为你配出适合雪山气候的新花种便是了。” 说到这里,金陵月不免有些好奇,轻声问道:“为何如此执着于在雪山上种花?” 只听雪千重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道:“我命不久矣,想下山看看,顺便找些花种带回去种,我娘在昆仑一辈子,也没见过花。” 这话一出,周围的几人心头都有些沉重。景应愿是从死至生走过一遭的,此时格外有感触,便道:“事无绝对,或许还能有转机。如今你身在第七州,第七州的疗愈之法想必与昆仑又不同,尽可将草药丹药都吃来试试。” 雪千重摇摇头:“我这是天生的……药石罔效。不过幸好我偷偷从神山内出来了,否则此时也不能得见这样多未曾见过的景色,还能结识你们这群伙伴……” 听见某个关键词汇,公孙乐琅困惑道:“偷偷?我听说你们昆仑此次是光明正大寄了信笺过来参加游学的啊?” 见说漏了嘴,雪千重惊慌一瞬,便也放弃隐瞒了。 她点点头,坦诚道:“的确如此。不过来的那人不应是我,是我母亲座下一位师兄。我宣称闭关,偷偷溜出来,趁其不备将他打晕了,施了术法冻在山洞里……啊,算算时间,他也该醒过来了。” “你母亲座下……”景应愿看着穿得破破烂烂,好似乞丐一般的雪千重,心头隐约有种恐怖的预感,“敢问你母亲名讳?” “名讳?什么名讳,”雪千重困惑道,“我母亲就是个养鹰的,不过我听他们喊她神女。” …… 秘境之外,众人刚劝下要跟沈菡之打起来的南华,便听大殿中一声悠扬啼鸣。一只与雪千重肩头极为肖似的小鹰携信而来,停在明鸢伸出的小臂上。 她展开信纸,方才还平和的神色骤然大变。 玉自怜认出那只曾来送信的神鹰,见她神色不对,问道:“宫主,昆仑可是出了什么事?” 明鸢揉着眉心,长叹一口气。闻言,她对玉自怜道:“……你该庆幸,你座下那姓司的孩子没有真把昆仑来的那位整死。” 阔别千年的昆仑神女生了个小神女,因先天病弱,从未允她出过山门。哪知晓商议游学之事时却被她偷偷听了去。那孩子打晕了同门,偷了神鹰,竟是一路颠簸,从第九州昆仑神山跑来第七州蓬莱学宫了。 此时昆仑神女正心急如焚地找孩子。她只恨自己出不了神山,不然早已杀来蓬莱学宫将人带回去了。 明鸢身心俱疲。她望向水镜,看着秘境中那穿着破烂得可与乞丐一拼的小神女,有些困惑——不怪自己认不出来。 难道千年之后的昆仑,真流行这样穿? * “……不过也正常,昆仑是不是不产布?” 几人已是来到九乌山底下,逐渐从对雪千重身份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公孙乐琅看着她那身破大氅,对昆仑的形象又有了新的认识:“你们封山多年,衣服定然是补丁盖补丁,确实苦了你了……待出了秘境,我挑几身第七州时兴的与你,你看喜不喜欢。” 雪千重环视她们一圈,略去了谢辞昭与景应愿的黑衣,看了看公孙乐琅杏仁黄色的衣衫与金陵月的粉衣,有些羞涩地指了指金陵月:“我喜欢她那样的。” 公孙乐琅了然,这是喜欢明亮的颜色。她道:“倒也不急,除却黄的粉的,倒还有些其他颜色,倒时一应拿来给你挑便是了。” 言语间,走在最前面的景应愿忽然看见山间对着她们的方向霍然敞开一个巨大的裂缝。 想必这就是身处山内的机缘了。 临到此处,她便抛却了方才的那些思忖,率先御刀往内飞去。眼见着谢辞昭与公孙乐琅都各自御器跟了进去,雪千重本想召出神鹰,可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金陵月却戳了戳自己。 剑兰一叶舒展开,将她二人稳稳托住,跟着漂浮起来,闪进了山中裂缝里。 自她们进去后片刻,那道裂缝闪烁了两下,陡然消失了。 与山外的安宁祥和不同,自从进了这道不知通往何处的裂隙,便可看见大山的内壁中一应镶嵌着各色奢美的宝石,也不乏一些未经过打磨,露出尖角的水晶矿藏。景应愿看着这本应黝黑,却被珠宝之光照亮的山壁,不由想,身居此处的主人一定与自家师尊很有共同话题。 她们如此在山壁中潜行了片刻,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景应愿与谢辞昭见过沈菡之那奢丽不已的师尊殿,对眼前这由宝石堆作的大殿倒是见怪不怪。剩余三人皆有些惊讶,尤其是先前未曾出过雪山的雪千重,竟是看得愣住了。 “此处也有数百年未曾来人了,”一道慵懒的女声响起,“是宫主放你们进来的?” 景应愿偏头看去。只见在一堆成小山高的水晶原石后,有一截艳红裙摆露了出来。 她道:“正是如此。前辈,剑灵前辈托我路过九乌山时,向您带声好。” “这老东西,它还没死呢?” 赤乌手中捏着一块紫水晶,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表面,拧过身冲着来的这几人睨了两眼。她眼神中的困意自看到谢辞昭的那一刻消失了,问道:“你是新入门的门生?从前怎么未曾看见过你来?” 谢辞昭摇摇头。赤乌古怪地看了看她,扔下那块水晶,转而对其他几人道:“我知道你们入秘境无非是为了找些好东西,也不能让你们白来。说吧,都想从我这拿些什么?” 景应愿未曾想过自己还需要什么,不过想必要从此处索取也是有代价的。正思索间,便听身旁公孙乐琅蠢蠢欲动道:“那,那个。” 公孙乐琅望向眉目妩媚的赤乌,有点紧张:“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第042章 流萤照路 话音未落, 便有一颗水晶砸了过来,正中公孙乐琅的额头。 赤乌冷笑两声,道:“罢了。你们这届的学生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想必从我这讨不着什么好东西。与其等你们几个主动开口索取, 不如我随便拿几样出来, 你们自个挑就是了。” 说罢, 也不等她们反应, 赤乌从成堆的宝石山中掏了掏,攥出一张鼓鼓囊囊不透光的黑布,随即将那布往景应愿几人面前一扔,懒声道:“打开自己选吧。” 那团包着东西的布正正好落在景应愿脚下。她蹲下身, 小心地将布匹展开,露出了里面的几样东西—— 一卷红线、一袋子囊萤、一套普通的衣服、一袋看不出是蝴蝶还是蛾子, 正不断扑棱的怪玩意。 这些小玩意看起来都十分普通。不像人人趋之若鹜的法宝机缘, 更像是小摊贩摆完摊后嫌弃没用,随手扔在大街上的垃圾。 她们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些拿不准主意,而赤乌自从扔出这些东西后便再次捡起地上的石头开始打磨,竟真是撒手不管的意思。 迟疑之下, 雪千重捡起地上那卷衣服抱在怀里,羞赧道:“这身衣服看着倒还干净,刚好还能换上穿。” 她这边动了,公孙乐琅便也大大方方捡起地上那卷红线。她看了眼沉迷打磨的赤乌, 也是心有猜测:“难道前辈这卷红线是特意赐给我的?比方说将红线绕在爱慕之人的手上,她便能立刻也爱慕上我那种?” “呵呵, ”赤乌头也不抬,“你想得美。” 如今地上只剩两样, 一样是在殿中亮着莹莹微光的囊萤,一样是不知装着是蝴蝶是蛾子,更险些或许是狂蜂的袋子。 景应愿与金陵月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伸手,一则取走了囊萤,一则取走了另一只袋子。 见她们竟然不争不抢地选好了,赤乌有些不悦:“真没劲……往日来我这的人都不像你们这样各选各的,喂,你们确定不先自行打上几架?” 景应愿握着装满萤火虫的小袋,摇摇头:“横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我们费尽心思争抢,若是最终拿到的东西自己并不满意,反而白白浪费了心血和灵力,还不如一开始就随便挑个顺眼的。” 然而其他人显然都赞同她这番话,赤乌啧啧两声,道:“随便你们。不过别想着这些东西是能白拿的,若你们接不住,到头来统统都得全还给我。” 几人面色平静地应了,赤乌更觉无聊,随意摆摆手道:“既然都知晓了,那便进去吧。进去之后无论你们作何抉择,看见什么,外界都无法得见,放手去吧。” 语罢,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其余四人身形闪了闪,陡然消失在了她们各自所执的物什中,偌大的山中宫殿中只剩谢辞昭与赤乌两人相对而立。 见谢辞昭开始坐下打坐运息,赤乌犹豫一瞬,还是伸手往她们周遭使了个隔绝视听的法术。 她从那堆小山中扒拉了许久,终于摸出一块闪着血色光辉,奇硬无比的东西。仿佛这东西烫手,她摸出来的瞬间便赶紧抛了出去,砸在了谢辞昭身上。 “喂,”赤乌道,“这个给你。” 谢辞昭睁开眼,捡起她扔过来的那块东西看了看。 这是一块血红色的鳞片,光泽闪亮,光是触摸便能感受到遗留在它身上的恐怖威压。想必它曾经的主人来历绝对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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