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昭没有回答她,反而偏头对公孙乐琅道:“你走吧。”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公孙乐琅指了指景应愿,弱弱道:“我跟应愿道友一起走。” 谢辞昭看了眼仍然握着刀,手上不断滴血却再也不肯正眼看自己的小师妹,不免心烦意乱。她深吸一口气,对公孙乐琅冷声道:“你没有自己的师妹吗?” 公孙乐琅听过她们方才那番对话,已然弄清了谢辞昭的身份。 面对这位传闻不多却条条可怖的刀宗大师姐,她有些忌惮地看了看谢辞昭手上仿佛随时要暴起杀人的长刀,谨慎答道:“谢督学,实不相瞒,我确实没有。” 景应愿倾泼到一半的杀意被生生遏制,还坏了件本唾手可得的大好事,心中本就厌烦。听罢她们这席话,直接御刀而起。她无视了司羡檀恨得几乎滴血的眼神与谢辞昭越发冷的脸色,道:“几位师姐慢慢聊,我就不奉陪了。” “哎,别呀!”公孙乐琅手忙脚乱地御剑,“不是说好的同行吗?应愿道友!应愿!景应愿!” 谢辞昭见状眉心一跳,伸手去拦,却没想这玉京剑门的莽撞后生竟壮着胆子从自己的手里挣出来,踩上长剑追那已飞出一段距离的女修去了。 于是此地只剩谢辞昭与司羡檀面面相觑。 几息沉默后,谢辞昭将春秋两仪刀重新收入鞘中,暗含警告地扫了司羡檀一眼。 “别再来招惹她。” 谢辞昭口中所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不言而喻。司羡檀看着她追上去的背影,吐出一口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仰头望着秘境中碧蓝如洗的天空,无声地笑了笑。 “景应愿……”她喃喃道,“究竟是谁招惹谁啊……” * 当谢辞昭重新找到景应愿时,她正与玉京剑门和昆仑的那两个少年门生待在一起。 只见昆仑那个白发碧眼的门生蹲在她旁边,明明与自己身量差不多高,却像只兔子一样在小师妹身旁拱来拱去,明显是一副十分依赖的模样。玉京剑门那个更不必说,此刻正抓着只芥子袋往外哗啦啦倒东西,边倒边献宝一样将灵石与法器往小师妹那边堆,神色得意,十分碍眼,令人……令人观之不喜! 谢辞昭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她飞快收了刀,落在这正在瓜分赃物的三人面前,伸手就想把景应愿拉起来。然而昆仑的那只白毛小兔子竟然啪一下打在自己手上,警惕道:“你是谁啊,干嘛突然凑过来拉应愿。” 玉京剑门的愣头青闻言一把捂住那只白毛兔子的嘴,示意她噤声。昆仑来的兔子门生奋力挣开,不服气道:“我说错什么……本来就是嘛!” 谢辞昭攥了攥手,不明白小师妹对自己骤然的冷淡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垂眸望着在芥子袋中拣出一枝杜英花,正拿起来左右翻看的景应愿,低声道:“……小师妹。” 景应愿功亏一篑,此时确实不太想理她。 她拿着那枝花,对谢辞昭敷衍地笑了笑:“大师姐不是督学吗?既有要务在身,便先去忙吧。” 她本以为自己的冷淡会劝退谢辞昭,却没想谢辞昭脸色一冷,却还是牢牢站在原地,僵硬道:“你方才险些杀人,身为督学,我有义务监督你接下来的行动。” 说到这里,她的确不解,为何小师妹一定要杀司羡檀。 难道真是为了替那昆仑来的女修报仇出气? 想到此处,谢辞昭冷冷地望向那贴着自己小师妹的白毛兔子。见眼前看起来就不近人情的冷脸督学正瞪着自己,雪千重毫不示弱,睁着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睛回瞪回去,一把抱住景应愿的手臂:“司羡檀方才也险些杀了我,你为何来监督应愿,不去监督她?你这个人,就是偏心!” 公孙乐琅见无法阻止雪千重口出狂言,默默将自己缩了起来,硬着头皮道:“谢督学,此处有我们与应愿道友同行,督学尽管放心去吧,不必忧心。” 谢辞昭对她们这席话置若未闻,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仍然在摆弄那枝花,并不往自己这边看的小师妹。顶着她旁边那两个人或愤愤或惊讶的神情,她索性直接在景应愿面前坐下,一副势要在这秘境之中一跟到底的架势。 景应愿确实没有注意到大师姐有些哀怨的眼神。 她专心致志地捏着那枝从司羡檀芥子袋最深处翻出的杜英花,疑惑道:“此花并不罕见,亦不是什么可通灵气的法宝,为何她要将这花随身带着呢?” 雪千重紧紧凑了过来,又被谢辞昭用刀柄提着拽开。公孙乐琅瞄了眼那花,随口道:“随身携带,说不定这花与其他花又有些不同,是重要之人所赠呢?” 景应愿若有所思。 谢辞昭怎么看这花怎么碍眼。不光花碍眼,她身边的这两个人也讨嫌得很。奈何小师妹根本不往自己这边看,只是将花丢回芥子袋,起身道:“继续往前走吧。” 见谢辞昭也起身跟了上来,她看着大师姐那张依旧冷淡,却直直盯着自己,隐约有些不安与无措的脸,默默叹了口气。 “大师姐若想同行,便也一起吧。” * 带上了新加入的谢辞昭,这支秘境小队增加到了四人,也算初具规模。景应愿带着她们一路往东方行去,经过方才那件事,一直有些兴致缺缺。 公孙乐琅忌讳谢辞昭,不敢再往景应愿身边凑,看着谢督学那张冷漠的脸,也说不出找道侣这三个字,只觉若真说了恐怕会有什么可怖的事情发生,于是闭紧了嘴默默行路。 雪千重初出茅庐,尚不知晓人与人之间应该留些距离感,行为举止在谢辞昭眼中可称轻浮无禁忌,简直可与柳姒衣一拼高下。在被谢辞昭第无数次从景应愿身边扯开时,她终于忍不住愤然反抗道:“我又没有做什么,我跟应愿是朋友,只是想跟应愿走在一起而已。” 谢辞昭暗含警告瞟她一眼,无奈昆仑来的白毛兔子愈发嚣张,嘟嘟囔囔道:“你是她大师姐又怎么样,还不是偏心别人,没看见应愿都不想理你……” 谢辞昭忍无可忍,雪千重毫无忌讳,公孙乐琅见势不妙脚底一抹油窜到了前面与她们拉开距离,景应愿夹在中间感觉头疼,忍不住伸手牵住谢辞昭的手轻轻拽了一下。 她本意是让大师姐别忍不住真动了手,却没想谢辞昭原本阴沉的脸色骤然放晴,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景应愿想挣开,无奈一转脸又看见谢辞昭变得有点小心的脸色,一时心软,只好任由她牵着走。 雪千重还在小声边咳嗽边碎碎念,却见方才还对自己不满的督学神色变得平静,甚至转过脸对自己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她看着身边明明还是如常走着,距离却似乎蓦然近了的两人,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第七州的人,真的好奇怪啊。
第039章 百花怒绽 往前再走一段, 便是一片洁净的湍湍溪流。她们正准备自树林中越过去时,却听见这条溪流的上游似乎正有人交谈。 许久未见生人,公孙乐琅很有些期待, 雪千重则因被司羡檀骗过一遭而不愿过去, 默默站到了景应愿身后。那几道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 已经可以看清远处正遥遥走来的人影, 景应愿与谢辞昭对视一眼, 决定先按兵不动。 几息之后,只听一道从未听过的男声语调愤愤道:“放眼整个四海十三州,凌花殿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宗门。收了这样多的女门生,实力据说在第七州都是倒着数的。若非她们那殿主貌美异常, 芳名在外,恐怕名次压根都排不上号, 还能有来蓬莱学宫游学的机会?” 见身旁走着的人没有说话, 他语气一转,又有些谄媚:“我看她们本届来的那个叫金什么的小丫头,身量那样矮小,相貌也不如她其他师姐妹俏丽,想必修为更加不如宁师妹。她方才竟还在师妹你身旁摆脸色,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公孙乐琅一听这话,给其余几人都施了个隐息诀,震惊得连眼睛都瞪圆了,用口型对她们说:“看看来的是谁。” 景应愿也有些惊讶。 凌花殿乃是千年大宗, 虽然女门生的确数量众多,但凌花殿内的秘传功法可真不是吃素的。她前世曾见过一位凌花殿的师姐使出功法, 折在手中的一枝金桂花不仅可化刀剑,甚至异香也可化毒, 杀人于无形之中,堪称可怕。 说这话的人一则是脑子太蠢,愚昧得连未开智的牲畜都不如;二则是嘴上虽不屑,内里却忮忌得眼睛都要发红,因恨使然罢了。 一阵脚步声过后,说话的那男门生身旁的人有些迟疑地开口,听声音竟也是老相识了。 “这……当真如此吗?” 走在这小宗门男修身旁的人正是剑宗的宁归萝。 于她而言,除却母族越琴山庄与自己身处的蓬莱学宫,这之外的宗门世家统统都是排不上号的小门小户。方才她听这男修介绍了一路自己的丰功伟绩,愣是没记起来他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可偏偏她爱听别人的吹捧赞扬,见这男修将自己高高捧起,明里暗里求着自己带上他一起。她自诩修为超然,带多个人并不算什么事,便随手带上了。 “当真如此,”男修愤恨道,“方才宁师妹不是也见到了么?那凌花殿的小丫头竟在你面前逞威风。见我跟她上前搭话,她也一声不吭的,像是哑巴了。要知道我这样风流俊朗一表人才的男修,在我们赤水宗也是颇受师姐妹们恋慕的。就她这样一个豆丁大小的丫头竟然无视我……” 赤水宗又是哪个宗门?完全没有听过。宁归萝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指了指溪流下方正重新缓缓走上来的那位凌花殿的小丫头,道:“她过来了。” 那男修瞬间支支吾吾不吭声了。他想了想,冲着宁归萝拱火道:“不论如何,她就是对蓬莱学宫心存不敬。若宁师妹不信,大可与她搭话,保管她一问一个不吱声。” 见她已经走上来了,宁归萝将信将疑,在树影后景应愿几人一众看傻子的目光中走上前去,拦住了金陵月的去路。 宁归萝戳了戳她,强硬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金陵月睨她一眼,想要绕过她走开,却被宁归萝拽住了:“你竟然无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实在是太无礼了!” 谢辞昭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内心荒谬——原来她是真的很喜欢问别人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金陵月身量不算高,被宁归萝一把薅住时显得有些可怜。她木着一张脸,别过脸轻声道:“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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