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公孙乐琅竟从她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杀气。可事已至此,她挠挠脸,只好硬起头皮跟着疾冲而下的那把刀一并落下去,拦在身姿飘逸的白衣女修面前。 第一次做拦路匪,还怪不习惯的。 * 视线扫过拦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司羡檀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紧紧黏在景应愿身后的白发女修,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如常的笑容:“好巧,景师妹,公孙师妹,你们也在这里。” 公孙乐琅挣扎着给景应愿递了几个眼色,想让她先礼后兵。 然而景应愿无视了她,只是提着她那把没有入鞘的长刀,也对司羡檀笑了笑:“不太巧,司道友,我们是专程来寻你的。” 听罢这话,司羡檀了然。 原来是替这个昆仑的小傻子来出头的。 虽然事情败露,可当时在场的除却她与雪千重没有第三个人。口说无凭,既然拿不出证据,怎可证明自己真做过? 想到这里,她便愈发游刃有余,只是笑笑,假意不解道:“景师妹不去寻柳师妹她们,怎么反倒来寻我?难道你也想拜入剑宗——景应愿,你疯了吗!” 她话音未落,景应愿收回劈落她半边衣袖的一刀,学着她的模样温柔道:“我没疯呀。” 迎着司羡檀与公孙乐琅不敢置信的目光,她再度将刀提起,柔柔一笑:“是谁拿了自己不该拿的东西,司道友心中应该有数。你拿她一朵花,我断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雪千重委屈道:“她拿了不止一朵,还把我扔在沙漠里被蛇咬,差一点我就走不出秘境了!” 公孙乐琅还未从景应愿猝然动手的震撼中恢复过来,见她扬言要断剑修的手,又想起她在霓裳带中拽着蛟龙上岸剥皮取走所有堪用之物的模样,深信不疑她真能做出这种事。 于是一时间吓得上去拦她:“应、应愿道友啊,那个,不然我们有话好好说……别真断了人家的手……” “不帮忙就让开,”景应愿一抖刀身,欺身掠去,“不断手,断脚也行!” 司羡檀笑意隐去,脸上一片冰冷寒意。 她抽剑出鞘,薄唇轻启:“在玉殊城我就觉得奇怪。景师妹,我究竟是何处惹你不喜了,还请师妹指点一二。” 景应愿温声道:“这话我原样还给你。雪千重究竟是何处惹你不喜了,还请……司师姐,指点一二!” 听见司师姐三个字,司羡檀眉心一跳,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凛冽刀风便杀了过来,下手狠辣,说是要断手脚,可刀尖却是直指自己的命门——数日未见,这个刀宗新收小师妹的刀法竟又比玉殊城一别时精进几分! 此人绝不能留! 司羡檀看着自己的发丝被刀锋削落,脸侧一阵冰冷过后便是火辣辣的疼痛。可此时此刻,她无暇再管自己流着血的脸庞,拔剑与再度劈斩而来的景应愿缠斗在了一起。 霎时刀光剑影相交,闪花了一旁公孙乐琅与雪千重的眼睛。雪千重秘法在身,不好公然挤进去,只躲在公孙乐琅身后无声念了几个字。被大氅遮挡的手臂某处盈盈一亮,紧接着,那股在沙漠之中砸碎黑蟒脑袋的巨力再度袭来,搅乱了她们的战局。 景应愿修为与她差了整整一个境界,与她战上十数个来回后便有些不支,竟是光靠着满腔杀意战到如今。借着那股不何处而来,将司羡檀掀了个趔趄的巨力,她不仅不退,反而再度逼上前去! 公孙乐琅看得心焦,几番挣扎过后,终于忍不住将背在身后的两柄小剑抽出,虚虚踏空一步,往司羡檀身上挑去:“司师姐,你说你惹她干嘛呢——乐琅在此得罪了!” “抢她芥子袋,”景应愿道,“在她袖口!”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场外还有个时不时制造点阻碍的雪千重,司羡檀眼睁睁看着那两柄小剑挑破自己本就残破的衣袖,将芥子袋勾了出来。她脸上最后那点冷静也维持不住,怒道:“好,好!这就是玉京剑门的风骨吗!” 然而纵使她再恼怒,也得应付身前景应愿不要命般使出的次次杀招。尽管自己的剑也数次划破她的手脚,可她全然不惧,眼中是令司羡檀都有些心惊的疯狂。 “我的花!”雪千重从一堆灵石法器中扒拉到那捧紫藤萝,惊喜道,“这是我方才跟她换的花。” 景应愿抽空看了一眼,更觉荒谬:“你竟然拿寻常花束与她换秘境之中的法器?” 托着芥子袋的公孙乐琅后退几步,打击之下,只觉得天旋地转。 事实摆在眼前,纵使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信。 她把司羡檀的芥子袋丢给雪千重,咬咬牙,似乎做了个决定:“拿好芥子袋,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见雪千重抱着芥子袋骑上骤然变大百倍的神鹰飞走,她重新提剑加入战局:“司师姐,玉京剑门有没有风骨我不知道,但是我如今知道了,你的风骨两铜板一斤!” 司羡檀身上被她们洗劫一空,抵挡中又被景应愿刀尖刺穿提剑的右手臂,更是疼痛难捱。 她一时无力支撑,只好换了左手剑,又深深望了一眼景应愿,恐吓道:“你说,待出了秘境,他们会信你为夺机缘不惜残杀同门,还是会信我欺那昆仑来的草包,调换法器害她入蛇口?” 公孙乐琅震惊:“你、你——还有我为应愿道友作证!” 司羡檀没有理会她,只是深深凝视着景应愿的双眼,脸上重新泛起笑意。她以为景应愿会就此收手,却没想她也对自己笑了:“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怎么说,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她慢条斯理道,“不过司师姐你忘了,只要你今日死在这里,你口中的这些不就无人知晓了吗?” 听罢这席话,司羡檀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不惜置我于死地?” 景应愿收了刀,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司师姐,别这么说,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她道,“我如今用的,难道不是司师姐惯用的伎俩吗?”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司羡檀心间发冷。 她看着眼前持刀含笑的刀宗小师妹,那张堪比牡丹国色的脸上沾了血,透出几分狠劲来。或许从一开始便错看了她……这岂是自己印象中本该娇柔的人间帝姬,分明是高坐金殿之上,手握杀伐大权的帝王! 她看着景应愿的刀再度斩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那柄已逼至自己面门的刀却被另一柄横空出现的古刀掀开了! 灿金色刀纹闪动,景应愿蹙眉,不悦地往身旁看去,却见秘境之间出现一条裂缝,自裂缝中走出一个墨发乌衣的女修。 此时她那柄古拙的长刀已然出鞘,格挡在景应愿与司羡檀中间。 谢辞昭不含感情的目光扫视了浑身血色的这两人一圈,略过不知所措的公孙乐琅,最终定在景应愿身上。 她冷声道:“督学在此,不得生事。”
第038章 督学大人 公孙乐琅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地看了眼这个自称督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女修。 方才这位督学虽是出手掀开了景应愿的刀身,可她手中那柄亮着奇异铭文的长刀却离一旁的司羡檀颇近, 饶是司羡檀极力躲闪, 可右肩仍然被这刀带起的刀风划开了一道血口。 公孙乐琅看得心惊肉跳。若非司羡檀及时躲开, 恐怕整条胳膊都会连骨带肉地掉下来——这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此时再看司羡檀的脸色, 她明显与这骤然出现的督学也是认识的。 不久前还身姿翩然, 深受她们这一辈的修士仰慕的司师姐此刻已然狼狈不堪。她正紧紧捂着自己不断渗血的右肩,一身白衣被血沁红大半。她低着头,公孙乐琅看不清阴影下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紧紧抿成一线, 毫无血色的薄唇。 而景应愿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场越级的战斗将她灵力耗得殆尽。只是因她身穿黑衣,无法第一眼看出她身上洇出的血渍, 乍一看似乎比司羡檀体面些。但若往她袖口衣角望去, 便可窥见几乎将整件衣衫打湿的血正顺着布料边角往下滴落,直将身下的土地染成了红色。 这样一对比,身姿轻巧又使短剑,善近战闪躲的公孙乐琅竟是她们中受伤最轻的,仅是受了几道不算太重的剑伤而已。 见谢辞昭提刀往景应愿脸上看去, 像是要先拿她问罪,公孙乐琅头皮一紧,连忙收起小剑,护在景应愿身前。 她辩解道:“督学大人, 此事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督学大人先明断前情, 再来责罚我们不迟!” 谢辞昭掀起眼皮,冷冷睨了一眼这个格外眼生, 却生了副标准正道剑修好皮囊的女修。她似乎格外袒护景应愿,眼角那颗小痣随着神色变幻变得格外生动,为她本来端庄的脸添上几分模糊的艳色。 而小师妹被她护在身后,打自己出现后便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眼神依旧黏在司羡檀身上。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场面碍眼极了。 谢辞昭冷声道:“我无权责罚你们。此事后果究竟如何,要等出了秘境,待仙尊们定夺。” 闻言,一直低着头的司羡檀忽然抬起眼睛,冲着景应愿递去一个堪称温润的笑意。 “景师妹,”她摸了摸脸上那道正不断渗血的刀痕,轻声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总有一日,你会像条狗一样被我从蓬莱学宫赶出去。” 景应愿对她这话无动于衷,反倒是公孙乐琅被她激起了火气,怒道:“我说你这人别欺人太甚——” “司羡檀。” 谢辞昭猝然回身,垂眸与她对视:“拿着你的剑,从我小师妹面前滚开。” 此话一出,司羡檀与公孙乐琅都愣住了。 司羡檀咳嗽几声,吐出一点血沫,视线在谢辞昭与景应愿身上流转一圈,似乎是发觉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东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喘不过气,攥紧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谢辞昭!先前百年我竟从不知道你竟也是个伪君子!假公济私,偏袒同门……身为督学,你敢说,若你眼前的人不是景应愿,你还会徇私吗!” ……这位督学竟是谢辞昭? 迎着几人各异的脸色,谢辞昭神色毫无波动,只是缓缓道:“若我是你,我会趁如今多笑笑。” 司羡檀感知到她话中未完的深意,笑声戛然而止。她道:“谢辞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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