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书钰语气轻松,可应岁祈听着其中的内容,不由得联想到自身,难得主动安慰道:“学姐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我整理了很多关于国内艺考的相关资料,考试时间还有院校选择,有一部分是演艺类高校,我可以把资料都给学姐参考。” 没想到应岁祈会这么热心,庄书钰笑着应了声好,又问:“你也是想考国内艺术院校吗?” “……是吧。”应岁祈不知为何不敢承认,“我回去就把资料放你桌面。” 此刻教学楼正传来下课打铃声,应岁祈随意答了声,然后以此为由头急急走下楼。 一回到教室,便看见应徕正坐在她的座位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离开教室前摆在桌面的那张卷。 “你去哪里了?” 应岁祈一走近,还没问应徕怎么坐她座位,应徕已经一把攥住应岁祈的手,双眼满是后怕的紧张。 被应徕这么一问,应岁祈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应徕的水瓶,可她却完全忘了去打水这件事,只低低地向应徕道:“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打水的,但我走出去我就忘了......” 应徕看着应岁祈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只觉得心闷闷作痛,自己站起身来让应岁祈坐在座位上,然后把应岁祈的草稿本摆在其面前。 “你一直没和我说,你想要借多少钱,我就擅作主张制作了一个表格,你每做到一次,我就给你两百块,怎么样?” 应徕微低着头,看着应岁祈双眼认真道。 应岁祈没仔细看那张表,听到这个交易价格后想也不想就答应应徕:“我一定一定会做好的。” 应徕笑了笑,只是应岁祈如今实在是麻木得失去了察言观色的能力,看不出应徕那隐在眼镜片后的哀伤。 这样的交易即刻开始实行。 “岁祈同学,陪我去饭堂可以吗?” 应徕对应岁祈提出第一个请求。 应岁祈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只是第一个请求便犹豫了许久。 这个时间点正是饭堂人最多的时候,如今应岁祈害怕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要伫立在这样的喧闹里,耳畔便会响起轰鸣,可应岁祈最终还是答应了。 应徕看着应岁祈不算太好的脸色,只沉默地主动去牵那只放冷的手,徐徐地往饭堂走去。 两人去的不是那个最近的学生饭堂,而是绕了远路去离教学楼较远的饭堂,那里寂静许多,大多数都是老师在就餐。 一路上耳鸣都没有发作,应岁祈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跟着应徕去自选餐。 “帮我吃掉排骨,可以吗?” 应徕和应岁祈选好菜落座后,第一句话便是请求。 应岁祈有些为难,最近开始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可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吃下应徕夹来的排骨。 虽然如今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应岁祈却还是能清晰感受到,每次她答应应徕的请求后,应徕都会开心一点。 应徕开心就好,这是目前的她仅仅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请求有一就会有二,只是应徕对应岁祈的请求时时不同寻常。 失眠的应岁祈会忍不住在物理课上睡着,被老师叫醒后强打精神,却依旧无法理解试卷上的题,一颗游魂似是被装进玻璃罐里,听不清也理解不了外界的信息。 一下课,应徕便转过头捏了捏应岁祈攥着笔却呆愣着迟迟不下笔的手。 “我想给你讲题,再巩固一下我的记忆,可以吗?” 应岁祈点了点头,应徕拿着在课堂上便做好的详细笔记递到应岁祈面前,开始温声讲解。 “这题的题干有很多多余信息,关键词要像我这样提取,然后最关键的步骤是受力分析......” 应徕讲得深入浅出,应岁祈一下子便理解了在课堂中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的题,望向应徕的眼也恢复几分神采:“应徕,你好厉害......” 那双杏眸里呆愣又带着几分以往的神采,应徕不知为何心意一动,很想凑近去亲吻那双眼睛,去品尝其中是否有棉花糖的软,又是不是有巧克力的甜。 这样的想法让应徕神色慌张了一瞬,立刻挪开眼不敢去看应岁祈,只低低地嗯了声。 在难得不用晚自习的傍晚,应徕却主动拉着应岁祈去学生活动中心,在登记处拿到一条钥匙。 “岁祈同学,我想你跳舞给我看,可以吗?” 应徕用钥匙打开一间学生排练室,然后对应岁祈道。 应岁祈有些惊讶应徕会带她来这里,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可面上的表情仍然呆愣:“这么突然吗……” “这就是我的请求。”应徕主动带应岁祈走近排练室,“好像比赛回来之后,我就没有看过你跳舞。” 应岁祈不自觉地上前摸压腿的杆,一颗心正穿过层层束缚的乱麻跳动着,跳得心口和眼角都泛酸:“那等我热一下身可以吗?” 应徕点了点头,在一旁盘腿坐下,只无声望着应岁祈开始压腿。 热过身后,应岁祈从最简单的古典舞基本动作开始跳,再到各种组合舞。 淋漓的汗随着动作浸湿全身,可体内却还似泄洪一般,止不住的泪开始从眼眶淌下,直到哽咽把平稳的呼吸打断,应岁祈才停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始哭着。 这段时间她甚至麻木得不知道如何哭,唯有今日,如同缺口的堤坝一般尽情地哭着。 没有问应岁祈为什么哭,应徕只默默陪在应岁祈旁边,等应岁祈哭累了,才拿纸巾去擦拭其湿濡的脸颊。 “跳累了我们就回去好吗?” ... 应岁祈回到宿舍没一会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睡到半夜才悠悠醒来,觉得两只脚冰冷得过分,于是悄悄地下了床想把晾在阳台的袜子穿上。 只是刚睡醒的脑子不太灵光,应岁祈抬头举着晾衣杆,却在一阵呼啸的秋风吹过时,手一软任那袜子被刮到走廊外墙下吊着的铁线。 思考了许久,应岁祈还是决定出宿舍到走廊捡袜子。 应徕被窸窣的动静弄醒,睁眼却看不见对面应岁祈的身影,一下子便坐起身下床。 没关好的宿舍门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应徕扫了眼空荡荡的宿舍,立刻冲了出去。 灯已经灭了的走廊只有一个靠着廊壁,双脚悬空,半个身子挂在栏上往下探去的身影。 应徕顾不及这么多,一个箭步冲去抱住应岁祈,把其从上面拉了下来。 “岁祈,千万不要这样做好吗?” 应徕的声音里全是颤抖。 被应徕紧紧攥住手腕的应岁祈一脸呆怔:“我只是来捡袜子......” “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应徕却是继续自说自话,“没准看完医生吃过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原来她难过得这么明显吗? 应岁祈原本想安慰应徕,让其不用小题大做,可喉咙却好似灌了铅一般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泪在留,许久才开口道:“可我没有钱......攒的钱要留给去艺考机构和考试的......” “那你给我一个拥抱,就当这次的诊费可以吗?” 应徕低低的声音带着些微祈求,没等应岁祈回应,应徕便已经用双臂紧紧抱住应岁祈瘦弱的身躯。 黑暗的走廊里,秋风穿堂而过,只有那个紧紧的拥抱才能隔绝冷冽,或者彼此脸上悄然滑下的眼泪,才是这个夜里最滚烫的。 应徕向老师请了假,带应岁祈到宜港最出名的心理诊所挂号。 李文茹摁下叫号键,看着应岁祈走进诊室,微笑道:“请坐,能和我描述一下你的症状吗?” 就诊的结果不太乐观。 李文茹让应岁祈把陪同的家属喊进诊室,看见应徕后只是暗叹了口气,而后嘱咐道:“这件事最好还是让家长知道,今天已经根据现在的情况开了药,要按照医嘱准时吃药,还有准时回来复查。” 应徕和应岁祈一一应下,走出诊所前往公交站的那段路上,应岁祈始终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应徕攥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然后才往应岁祈面前递,语气故作轻松道:“我给你买了一块蓝莓蛋糕,你不是说开不开心都能吃蛋糕吗?” “应徕。”应岁祈低低唤了一声,“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应岁祈将黑漆漆的双眼掩在睫毛阴翳下。 “你不会完蛋的,应岁祈。” 应徕拉住应岁祈,止住了向前走的步伐。 “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有什么困难会一直阻拦我们,我们一起去克服好吗?” 应岁祈却是止不住的悲观:“应徕,我没有能力去克服......我才发现我的一切都是应家给我的,离开了应家我什么都不是......我没钱吃药,也没钱去艺考机构,我甚至要卑劣地向你去借钱,明明想好把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却还是穷途末路地向你索取......”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这副躯体能不能支撑着我继续跳舞,你说我用什么去走向未来?” 应岁祈的声音全是悲哀。 应徕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抿紧嘴巴拉着应岁祈往回走:“走,我们去寻找通向未来的路。” 应徕带着应岁祈走街串巷,找到了一家艺考培训机构。 “本来我想等所有手续都办好才告诉你的。”应徕偏头去看应岁祈,“但感觉现在是一个好时机。” “原谅我偷看了你整理的笔记,然后替你报名了这家舞蹈艺考机构,没有用一分应家的钱,是我比赛获得的奖金。” 应岁祈完全说不出话来,只用早已通红的双眼望着应徕。 “其实我也几乎一无所有,但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总有办法一步步把路走出来的不是吗?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丝勇气,和我一起走下去?” 应徕牵住应岁祈的手,认真望着对方:“就当作,这是你之前送我眼镜的回礼可以吗?” 那双当初在戴上眼镜后第一次看见无比清晰的周遭的眼,在此刻的湿濡中又归于模糊。 应岁祈答应应徕去舞蹈机构,同时向班主任提出申请,申请调到艺术生班。 而这一切都是隐瞒着应家进行的。 应徕和应岁祈在不同的班级,可却仍旧在大街小巷穿梭中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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