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应岁祈。像你所知的,如同男女之间的喜欢。” 不是叛逆,是无眠夜里深思熟虑后才确定的喜欢,是想要一起有个长远未来的喜欢,是还未对应岁祈述之于口的喜欢。 一句话掷地有声,与檀香一同缭绕在空荡偌大的祠堂,应名华睁大了双眼,执着佛珠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荒唐!荒唐!” 两声荒唐后,应名华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一下往应徕的腿抽去。 沉重的木料敲在筋骨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应徕一下子没站住,单膝摔在了地板上。 应名华喘了好一会气才反应过来,言语也恢复了先前的冰冷:“很快就到你的成人礼了,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老宅这边,好好反思冷静一下,知淮会帮你请好家庭教师,成人礼之前你哪都不用去了。” 应徕不可置信地看着应名华,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腿,立马爬起来往祠堂外冲出去。 只是应岁祈和高慧思都此刻都已不在老宅。 接下来几个星期,应岁祈都没有在学校见到应徕。 得不到任何讯息带来的未知的担忧和恐惧,把一副瘦弱的躯体拖得愈发疲惫,可接踵而来的校考和各种考试却让应岁祈不敢放松。 好好地把每件事做好,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应徕时,能够告诉她,你别担心,应岁祈有在尽力把未来每一步走好,是应岁祈目前唯一能做的。 在独自完成两场校考后,应岁祈回到颂仁,才从班里同学口中知道,应家马上要为应徕办成人礼,邀请了许多与应家相熟的世家,许多与应徕不算太熟的同学因家里的关系,也收到了邀请函。 可应岁祈却没有收到任何邀请。 应知淮和高慧思帮她支付了到各地几大舞蹈学院所需的费用,却没告诉她任何关于应徕的消息。 或许这是应家的惩罚,明明做错的是她,但被惩罚的却是应徕。 应岁祈魂不守舍地把自己的学习笔记借给也就读于艺术生班的庄书钰,庄书钰却在应岁祈转身时出声喊住:“你知道这周五晚上是应徕的成人礼吗?” 应岁祈回头看庄书钰,默了会才点头。 “那天我会去宜港西边城郊拍点素材,成人礼我就不去了。”庄书钰把邀请函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应岁祈,“你帮我给回应徕吧。” 应岁祈不知道庄书钰不去应约还要把邀请函递还,不过却没有推辞,而是拿着那封邀请函回到座位,仔仔细细地看着其上的地址和时间。 周五晚,半山湾的丽悦酒店。 十八岁这么重要的一刻,应岁祈却不曾被邀请,只有一封从他人手中得到的不属于她的邀请函。 应岁祈强扯出一个笑容,决定那天无论如何,都要到半山湾去,哪怕进不去丽悦酒店,哪怕一眼也看不见。 到了成人礼那天,应徕终于获准从应家老宅出来,到丽悦酒店早早做准备。 “小徕开心点,十八岁只有一次噢。” 应知淮看着应徕麻木的神情,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放柔语气哄道。 应徕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陷入若有所思中。 到达丽悦酒店后,应徕被带到妆造室,造型师在一旁候着,拿出一早商定好的礼服。 应徕看了造型师一眼,然后低低问了句:“之前我问你准备的那套礼服,今天有拿来吗?” “有的。”造型师点点头,“帮你放到化妆台底下了。” 应徕笑道:“谢谢你。” 来到丽悦酒店后,应徕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顺,没有抗拒任何安排,甚至主动与来到后台的应知淮和高慧思的亲朋问好。 时间快到成人礼开始的时候,应徕在酒店走廊一旁等待着,跟准备去招呼客人的应知淮和高慧思道了声想回妆造室拿东西,可这一走,却直接拿着装有礼服的袋子,直接走应急疏散通道离开酒店。 外头正下着冬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身上,带来的都是刺骨的寒。 应徕跑去了丽悦酒店背后此时鲜少人到临的花园,问其中一个站岗的保安人员借了手机,熟稔地拨通一个电话。 “岁祈。” 电话刚一接通,应徕立刻唤了声。 此刻还走在半山湾盘山路的应岁祈莫名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却传来应徕的声音。 那一刻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发红的眼眶是整张被雨夜晾凉的脸庞最滚烫之处。 “怎么是你?” 应岁祈颤着声音道。 应徕却有些急:“你能现在来半山湾的丽悦酒店吗?” “我正在来的路上。”应岁祈望了眼前方被路灯照亮的盘山路,笑了下,“是邀请我来你的成人礼吗?” “不,是你的成人礼。” 应徕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你是已经在盘山路了吗?我去找你。” 应岁祈还没反应过来,应徕已经挂了电话,没带伞便抱着那袋礼服往盘山路跑去。 路上不算亮,可应徕的眉眼带着笑,双眸能照见因奔跑而在眼底闪烁的灯影。 应岁祈也不自觉加快脚步,直到听见耳畔除了淅沥雨声外,还有越来越靠近的踏着雨的窸窣声,才抬头看向远方。 看着那抹穿着蓝色礼裙的身影逆着细细的雨丝向她奔来,把她拥进有些湿濡却仍旧温暖的拥抱。 “大小姐,谢谢你能来。” 应徕拥得很紧,应岁祈被耳畔含着热气的话语弄得鼻尖一酸,握着伞柄的手攥紧,用伞稳稳地遮住两人。 “成人礼不是马上开始了吗?你跑出来真的可以吗?” 应岁祈从震惊的余韵中出来,立刻有些担忧地问。 应徕一笑后放开应岁祈,然后把装着礼服袋子递给应岁祈,然后牵着应岁祈的手重新向盘山公路尽头走去。 “那不是我的成人礼,是一个叫应徕的木偶的成人礼。” “我订了另外一个大厅,也在丽悦酒店。”应徕回头对应岁祈道,“我为你准备了一套礼服,到那里才是属于我们的成人礼。” 应岁祈一下子怔住,为的应徕毫无顾忌的大胆,也为的应徕这番话。 “十八岁快乐,应徕。” “希望你以后能拥有一个同星星一般闪耀的人生。” 应岁祈对应徕道。 “那你要当星星旁边的月亮。”应徕脚步一顿,望向应岁祈的双眸如同平静温和的海,“不,你应该是太阳才对。” 应徕浅浅一笑,然后看见应岁祈从书包拿出一个礼盒:“给你的生日礼物。” 应徕接过礼盒后立刻拆开包装,亮出了里面一个墨蓝色丝绒眼镜盒,系扣是一颗十分闪耀的星形金属,如同在蔚蓝穹顶里最闪耀的星星一般。 等看过礼物后,应徕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其塞回包装袋里,指了指装有礼裙的袋子,才对应岁祈道:“我也有一个礼物给你。” 应岁祈看了眼袋子里面,才发现里面有一串千纸鹤。 “拆开看看。” 应徕叫应岁祈拆开千纸鹤,应岁祈听话地拆开,才发现折纸上写着一句话。 「第一个礼物:送应岁祈一瓶只有法国才能买到的她喜欢很久的限量香水。」 应徕见纸被打开,才缓缓解释道:“十八岁生日得送你十八个礼物才行。里面有十八个千纸鹤,你可以过几天等到你的生日再慢慢拆开看。” “很抱歉我这几个星期一直在老宅出不去,只能用这种方式先给你承诺。” 应岁祈默默听着,忍不住用手快速抹了把眼泪,伞随着手不住地摇晃了两下。 直到许久以后,应岁祈都觉得是不是因为应徕这份礼物,她才会在后来如此对盲盒着迷,着迷这种未知的惊喜。 “你说生日是不是能许愿来着?” 应徕拉着应岁祈的手继续向前走着,声音却忽地出现几分不自然。 应岁祈跟在后头点头:“当然啊。” 听见应岁祈答应,应徕把手牵得更紧:“那我有个愿望,或者能不能当作我们交易的最后一个请求?” “岁祈,我想......和你在一起。” 应徕站定后十分认真地对应岁祈道,应岁祈却睁大了双眼,伞柄从手心滑落,淅沥的雨重新洒落在两人身上。 “我喜欢你,不止是姐妹之间的喜欢。你愿意与我一起去面对可能不会很顺遂的未来吗?” 应岁祈颤着目光看着应徕,努了努唇正想回应,可余光却瞥到后头,而后颤着身体挣开应徕的手:“应徕,抱歉......” 刺眼的车灯照在前方两人身上,把应岁祈的挣扎挣脱照得一清二楚。 “应徕!”高慧思从车里下来,看见旁边的应岁祈时错愕了几分,却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拉着应徕上车,“你别胡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在场!” 刚刚还在纠缠的两人瞬间只剩下应岁祈一个在路灯下单薄的身影。 应岁祈愣了许久,才捡起丢在一旁的伞,抱着礼袋走下盘山公路。 十八岁的这一天过得乱七八糟。 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告白,战战兢兢的抱歉,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斥骂。 连关系也随之戛然而止。 成人礼后,应徕重返校园,却只能看见对她避而远之的应岁祈。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岁祈。」 在多次制造偶遇无果后,应徕在一个偶然的午后看见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个便利贴。 简短的一句话应徕反复读了十几遍,才把便利贴压在一叠书的最底下,如同压住自己快要在苦海里溺亡的心。 许久许久,才兀自一笑。 直到高考结束那天,直到她接受应家安排前往英国读书,直到应岁祈离开宜港到宁圳读书,她们都没有过任何联系,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应徕时常在想,或许那天的表白太过匆忙,又或许是她们彼时还太过弱小,无力对抗那些阻挠,又或许根本原因是应岁祈丝毫不喜欢她,才会导致这样的分别。 到英国后,应徕是班级里最用功也最优秀的那一个,结识了许多优秀的导师,更是年纪轻轻就搞定好几个课题和创业项目,连应名华也为她步入正轨的优秀而赞扬几句。 可唯有应徕知道,支撑着她几乎是抛掉个人生活的努力,是十八岁那个雨夜里,应岁祈说抱歉时战战兢兢的眼神。 应徕时常在想,是不是她更强大些,应岁祈就能更有勇气些,哪怕是拒绝,也能够有底气说得明明白白。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在不清不楚间把一段曾经相互支持往前走的关系抛落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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