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特玛尔变成了一具空壳,但特玛尔还是照样把我当成她的女儿,我让斯提的生活没法再回来,但斯提还是会关心我,还是会像母亲一样爱我,甚至就连安之……她从来没要求过我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会答应她的请求,她只是要给那两个人一个交代,这下好了,特玛尔出事了,那两个人终于不会再——” 娓娓道来被打断,安可被人用力地抱进怀里,安可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舍得让她把手松开。 她只是拍了拍那颗白色的脑袋。 “好了,好了。” “那些明明都不是你的错——” “好了,白靡,我说好了。” 明明一开始是白靡要安慰她的,怎么她现在感觉,是白靡更需要安慰了。 白靡只是抱着她,即使听到她无奈的话语,也没有松手,兔妖的劲很大,安可也只能任由她抱着,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在颈旁氤氲着。 过了许久,安可才再次开口,就维持着当下两人这奇怪的姿势: “……以前我对特玛尔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想她能够多关心我一点,却又不想看见她,不想让自己察觉到,自己的母亲恨着自己,所以想要去恨她,但直到现在看见这个人这副样子躺在病床上,我才——” “发觉,我确实……爱着她。” 说到这里,安可笑了,至于那份笑容里面藏了些什么,没人能说得清楚: “怎么说,毕竟,她是我的妈妈嘛。” 她是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牙牙学语时第一个用来与世界沟通的词汇,我是用她的血肉捏造而成,在她的臂弯下度过黑夜的人。 白靡看向她,那人眉眼弯弯,却让人再怎么也无法忽视她眼角的晶亮。 “安……” 白靡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去宽慰她,但她就是想要喊安可的名字,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两个音节能代表着自己的全部想法、全部陪伴。 可惜,她还没能把“安可”两个字说出口,机器的响动就提前她一步。 病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神智还没有清醒过来,白发就开始从发根处变黑,然后如同传染病一般蔓延到头发的各个角落,连带着一旁的机器也在发出警告: “警告!警告!您暂时不能使用能力,还请立即停止!还请立即停止!否则我将为您联系您的主治医师!” “特玛尔?!” 安可猛地从白靡怀中站了起来,声音欣喜又焦急。 特玛尔涣散的瞳孔安可,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合: “小安可?”
第59章 夕阳 “小安可……” 特玛尔的声音虚弱又苍老, 却用着安可所不熟悉的亲密昵称,明明这个叫法应该已经让她感觉到生疏了才对,如今却又如此纯熟、自然地将其叫了出来, 多少让安可感觉有点割裂。 她紧抿着唇, 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白靡见状,非常有眼力见地说道: “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罢,安抚性地拍了拍安可的肩膀,安可扭头, 看着对方那双格外清亮的红眸, 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你去吧。” 魅魔的声音像拂过耳边的春风一样柔软,伴随着声音的, 还有同样柔软的印记印在她的脸上。 白靡一瞬间红了脸,目光下意识去看特玛尔。 对方躺在床上, 呆呆地看着那处陌生的天花板, 没有什么反应,明显是没有看到自己女儿和白靡之间的小动作。 白靡两指之间难耐地搓了搓,压抑下心里被燎起来些许的欲望, 略带着抱怨的在安可耳旁说了句“真过分”之后便向门口走去。 可惜还没走到门口,便被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叫住了。 “是……白靡吗?” 白靡闻言, 走了过去,在特玛尔床前轻轻蹲下,说道: “是的,您好,特玛尔阿姨。” 在白靡的印象中, 她没见过特玛尔,所以当她听说特玛尔向她母亲请求, 让她帮助安可的时候,她本人是非常震惊的。 真的可能有人会引导着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去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亲生女儿吗?这让当时她产生了一点忧虑之情,所以没经过什么思考,火急火燎地就赶回了国,生怕她不回来,这人就要往安可被窝里塞人了。 但实际上,无论是她的母亲,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些少数种里,对于特玛尔的评价都不是一般的好。 有能力、热心、长袖善舞……这些都是特玛尔身上所具有的标签,按照别人的描述,白靡毫不费力就能在脑中构建出一个,和现在的安可完全不同,却和以前的安可有所相似的女人形象,只是现在看来,她恐怕没有办法认识一遍那副样子的特玛尔了。 “抱歉……咳咳……让你看到了这副样子。” 特玛尔勉强支撑自己,想要坐起来,白靡连忙上前帮忙,帮她将床铺调高,同时还不忘为她披上条毯子防止受凉。 坐好之后,特玛尔又咳嗽了几声,这才重新将视线投向白靡: “上次见到你,还是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你比安可还要矮一点,怯生生的,都不敢抬头看我。” 虽然白靡印象中没有见过特玛尔的印象,但她还是笑着应答道: “女大十八变嘛。” 特玛尔笑笑,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没能记住自己。 不过也是,那时候的白靡实属有些太过内向了一点。 那时白靡刚刚中考结束,白母就马不停蹄地就考虑着要搬去国外那个比较大的兔妖聚集地,为此还特地咨询了她,她和白母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甚至到她们家吃过一次还是两次的饭,只是每一次,这个小兔妖都把自己的脸藏在厚重的刘海之下,吃得很快,只轻轻说声“我吃饱了”就跑下了桌,期间和她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特玛尔心下了然一般地点点头: “女大十八变,确实,已经变成很让人喜欢的样子了,安可也是,很喜欢对吧。” 说着,还扭头看向安可,秋水般的眼神暧昧地看向她。 安可的脸上露出那种难言的神情,没好气地打断她: “问来问去的,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八卦。” 特玛尔一挑眉: “我这不是在为你的感情生活担心吗?都二十五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万一你其实是性冷淡怎么办?” 安可还没表示什么,白靡就抢先一步笑了起来,虽然有在压抑着,但还是被安可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抹消失在她指缝间的笑容。 安可瞪了她一眼,她立刻收敛起笑容,装得一副正经极了的样子和特玛尔说道: “特玛尔阿姨,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间的对话了,我去叫一下医生过来。” 特玛尔摇摇头: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白靡毫不意外,她轻巧地转换了话题: “……那我去帮您买些饭来,您想吃些什么?” 特玛尔笑了: “可以带点酒给我吗?” “特玛尔——!” 跑腿的兔妖还没回答,自家女儿就在一边警告了起来。 “好吧好吧,那我想吃馄饨,这附近有馄饨店吗?” 魅魔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客气地点起单来。 “我想想啊,附近有家沙县,那我一会儿回来。” 白靡点点头,拉开了门。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于是病房中又回归了一片寂静,只剩下了两只冷血动物浅淡的呼吸声,汇聚在白色世界的光芒中,又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四散奔逃。 “斯提呢?” 特玛尔开口,已经没有紫光停驻的瞳孔中仍然是安可所熟知的笑意。 “……不知道,可能是回家休息了吧。” “这样啊……” 特玛尔略带失落地低下了头,似乎是在为没能见到好友难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指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很罕见的,安可在面对她时,声音中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平静,特别是在当下这种情况里,这种平静让人不禁有点不寒而栗。 “……大概半年前吧,抗不过朋友的担心,去检查了一回。” 身体被掏空往往是一件无声无息间发生的事情,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过去,常常有魅魔前一天晚上还在床上欢好,第二天早上便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安可很想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好似无关痛痒地说道: “后事想怎么安排?” 荒唐的问题,荒唐的说法,与之搭配的,是对方荒唐的回答。 “嗯……这样吧,首先把极乐改成巨大灵堂?” “……喂,你走了以后斯提阿姨可还是要生活的啊。” “她又不是靠极乐生活的,再说了,噱头啊噱头,噱头你懂不懂啊,现代人的营销手段你是一点都没有遗传到吧,这么一搞,很多人都会来圣地巡礼的,毕竟那可是——标新立异啊!” “好,我知道了,会按最普通的标准给你搞的。” 安可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特玛尔所有的设想,不过好在特玛尔也只不过是突发奇想了一下,也没有要求必须用上她那非主流葬礼。 “好吧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火葬。” 提到这件事,特玛尔脸上一直挂着的轻佻笑意,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你知道的吧,魅魔的传统就是火葬!” “不……我觉得那不是因为传统……那只是因为你们魅魔太麻烦了而已。” “我要立下遗嘱!必须火葬!” “行了行了!给你火葬!这点烧炉子费用我还是出得起的!” 安可扶额,神情有些无奈。 “嗯?你担心费用干什么?” 特玛尔就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可。 安可翻着白眼,将对方的疑惑视线无视了个透彻: “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最容易烧钱的几个,我当然得好好估摸着点。” “哈?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办婚礼是吗!” “不打算啊……等等,你为什么脑回路突然跳到婚礼上来了!” “因为你和那只小兔妖不是很快就要开始想婚礼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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