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有毛病的其实是我。 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变了质,要求也提高了,而她达不到,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样做。 我不可否认的是,宋月她对我已经足够好了,不然也不会一下班就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在早上我一睡醒的时候就能看见她。 她说,黑车危险不能坐,她坐的顺风车。 难道凌晨的顺风车就不危险了吗? 我不知道宋月没有收到我消息的两天怎么过的,但从她憔悴的神色和黑眼圈,我知道一定不好过。 我很心疼,也很感动,但我能因此不难过吗,仍然不能。 因为我希望她能洞悉我的想法,能看透我嘴上说不实则需要的渴望,能在我一次次推开她说不要你的时候,依旧拉住我对我说,我陪你。 好拧巴,我清楚,却期待。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关心我一样。 可是,我们只是朋友,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实在越界了,也实在过于苛刻了。 因此那天过后,我开始有意无意与她拉开距离,她给我带饭,我转账附带说谢谢,她帮我查资料,我说谢谢,她帮我叫护士,我也说谢谢。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再让这种不该出现的感情继续发酵了。 宋月起初还试图用“朋友之间不说谢”这种我说过的话来纠正我,几天过去,发现我死犟着不改之后,便随我去了。 第七天,玲姐终于醒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把我叫过去,跟我说银行卡密码。 “?”我不可置信,且大受震撼,转头问医生,“我妈这……是好了吗?” 管床医生是个年轻小伙,平时见谁都笑盈盈的,这会也是被玲姐逗笑了,说:“刚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这会刚醒估计脑子还迟钝着,再观察两天看看。” 我连声应着,将医生送出了门,转头就见玲姐迷瞪着一双眼又去拉宋月的手。 “小宋啊,你也来啦,哎,你说说我这脑子,怎么转不过弯来,你上回跟我讲的事,我想过了,你们小孩儿自己看着办吧……” 话没说完,我走过去,玲姐一见我,招手道,“暖暖,过来,我刚没说完呢,还有两位数。” “我看你不像脑子迟钝的样。”我没好气地回握住她另一只手,“一醒就逮着人宋月说这么多话,也没见你跟我说什么。” “哎你这娃,银行卡密码不算说啊?” “不听不听,我听不见,你说什么,银行卡啊,我可不知道你的密码,你自己用吧,别指望我帮你一块用。” 我说着就偏头作势不听,等了一会,玲姐没说话,我转头过去,好家伙,她正跟宋月两个使着眼色看我。 奇奇怪怪,跟打哑谜似的,我有些不开心,“你俩干嘛?啥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呢。” 玲姐扯着嘴角笑看我,说完这句翻了两下白眼,像是要晕过去那样,我吓得立马站起就要去叫医生,被她拉着手按住。 “没事,没事,我就有点晕,缓一缓就好,你俩忙去吧,我再睡会。” 逐客令下得快,我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玲姐闭上了眼,只好叫上宋月出门。 “玲姐不是跳江。”我蹲坐在医院楼道台阶上,随意刷着短视频,“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半晌,宋月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抬头看她,“但不重要,如果她问,就说是摔的。” “为什么?” “因为她问,就代表她忘了当时的事。”或者是她想开了。 我说,我不想她难过。 宋月蹲下来与我平视,默了会儿,“暖暖,你要这样自作主张吗?” “我是为玲姐好。”我皱眉道。 “那是你以为。” “那你以为呢?” 宋月的手突兀地覆上我的手背,“应当同玲姐把话说开,话只有说开,才会过去。” 我望着她眼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和交杂的丝丝缕缕难言情愫,总觉得后半句不是在说玲姐,而是在说别的。 “没准说开,再也回不去。” 我说回不去,而不是过去。 但宋月似乎没听出这其中的差别,眼神还是那样温和坚定。 她说,“不会的,暖暖。”
第46章 娇矜(16) 话说明白会不会过去不重要,会不会回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不说,日子就会一天天按部就班往下走,不论好坏,也不改一切。 比起好坏各一半的概率,我宁愿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不说不听不看。 所以在宋月拉着我的手无比真诚说出那句话时,我心里想的是,拉倒吧你,你连我说的是什么事都没反应过来。 还傻乎乎地以为我说的是玲姐呢。 宋姩姩啊宋姩姩,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我说,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眼神转瞬黯淡,像猫眼石背过光去,只留下雾蒙蒙的底色。 “这样便好吗?”她问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不然呢?我想,但没让这样刻薄的反问句从口中说出,而是转着脑筋捡了一句别的,无关紧要的话。 “兰姨待会儿也该来了,我要给她的小外孙包个红包,得去取点现钱。”我站起身,扑扑衣摆上的灰,低头问她,“你要跟我一块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想起先前对她的控诉,不由自主地想,江暖,你看你也会转移话题了。 宋月抬头望我,窗户打进来的光尽数被我挡住,她蹲在阴影中,莫名像只可怜巴巴的小流浪猫,我不自觉软了心,又问一遍:“要一起吗?” 小猫儿呆楞了会儿,眨着眼伸爪子拽住了我的袖口。 “要。” 我们取完钱又买了点水果,等回到病房时,刚一走进去就被那围着玲姐病床的一大家子人惊住了。 基本是先前就在视频通话里问候过的叔叔婶婶,隔着屏幕我还能忍着社恐挨个问好,这一下子跳到现实里,我只觉得头都大了。 兰姨可没说要带这么多人来。 我的脚步一顿,刚想转身就走,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是我眼尖且热衷于带我认人的好玲姐。 我认命地回头,跟在宋月后头走了过去。 “暖暖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声音,“哎哟,这小姑娘是谁哇,长得可真标志。” “来来来,小姑娘过来坐,你是暖暖的同事吗?还是同学呀,怎么过年不回家嘞。” “是的呀,你爸妈呢,也在这边吗?小姑娘家家的,今天年三十,还是要早点回家噢。” 七嘴八舌的,不知道是那个婶婶把凳子让了出来,宋月转眼就坐到了人堆中间,我听着那一句句亲切问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心想幸好坐在那儿的不是我。 也幸好是宋月,愣了不过半秒,就开启了自来熟模式,还真能在插不上话的问候中,一句不差地挨个回答。 我站在原地听了一会,余光扫到玲姐抬手,这才拔腿就往她那边走,紧紧缩在病床旁的角落,只有在兰姨看我时,乖巧喊了声“兰姨好。” 嘈杂持续了七八分钟,得亏是隔壁床前两天转病房了,这才没吵着人,但医院总归是医院,又过了两分钟,就有护士来敲门叫轻声些隔壁病房还有人。 这下,总算不是好几个人抢着说话了,而是展开一对一提问,其余人补充提问的模式。 而话题也逐渐从“小姑娘在哪儿上班呀”跳到过年走亲戚必要流程——“小宋谈男朋友了没有”。 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发生在医院。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偏过头想跟玲姐使眼色让叔叔婶婶们别这样,多冒犯。玲姐却向我摇头,示意我别吭声。 那边,宋月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没有呢。” 没有就没有,加什么“呢”!我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听起来一股子作作的味儿。 婶婶们自然不觉得,互相对视几眼,笑得莫测地点头,接着问,“怎么没有嘞,是还没有这个打算?” “不是的。” “那是没碰上合适的嘛?” 宋月始终微微低着的头在这时抬起,连带着眼皮也撩了起来,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那双向来柔和如清波的眼睛就这样撞进我心里。 酥麻痒化作一簇烟花从脚底板蹿上后脑勺。 “遇上了。”她说,收回了目光,看向问话的那个婶婶,“但或许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婶婶们炸了,似乎是很不理解面前这样一个乖巧礼貌,长相气质顶好,谈吐涵养的小姑娘还能有谁眼比天高的看不上。 立时就有婶婶说那没长眼的不值当,要给宋月介绍个好的。 眼瞅着音量分贝又在往上飙升,玲姐终于适时出声,先咳了两声,兰姨心领神会地接上:“玲姐这是又不舒服了,要叫医生来吗?” 众人齐齐看过来,我尚还沉浸在刚才宋月的眼神和“遇上了”那仨字中,猝不及防被玲姐抓住手,附身过去。 我愣愣地看向玲姐,接着她又招手叫宋月,握上了她的手。 “别想!宋月可是我刚认的干女儿,你们几个要介绍得先把人带来,过了我这关才行。” 干女儿? 我惊呆了,眼神在宋月和玲姐之间来回轮转了好几次,停在玲姐抓着我和宋月交叠在一起的手。 “哎你可拉倒吧,人家有爹妈,还能认你做干妈?” 下一刻,宋月冲着玲姐微微一笑,唇张了张,“妈。” …… …… 好家伙好家伙,我除了好家伙,想不到一个词表达此时此刻内心的惊讶。 或许众人都被震住了,病房内安静了好一会,玲姐看起来很满意宣布这件事带来的效果,她转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看向了我。 她偏了偏头,我福至心灵地低头靠近,听她很轻很轻地道:“暖暖,等我出院了咱去给小宋上个户口。” 户口。原来是户口,果然是户口。 不知道怎么描述我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感受,只能说,我再次抬眼看向宋月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情不自禁地想,她所做的一切,包括我不知道的她在背后跟玲姐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上个户口,办张能在这里生活不受限的身份证。 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能没想到? 后半程我一言不发坐在玲姐身边,看宋月和那些人交谈,看兰姨的小外孙拿着红包高兴地四处炫耀,看玲姐和兰姨说悄悄话还不时向宋月投去几个眼神。 所幸我在这样的亲戚聚会中一直是这样闷闷的样子,才没有没眼力见的婶婶过来问我“暖暖怎么这么不爱讲话呀,这样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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