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香香的,没有女孩子不喜欢。 而宋月,竟也包了个礼物,是一套钢笔,明黄带白的配色,像极了热烈的日光。 你不送镯子了?我问。 “本也没打算送。” 她笑着将我那份接过去一起拎着,这下,两个白色礼盒袋旁边挤了个装着糖炒栗子的塑料袋,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再去包束花吧。”宋月看了眼时间,突然道。 八点十分,当我由她领着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坐在靠窗床位的姑娘,小星。
第43章 娇矜(13) 亮白的瓷砖浸透了消毒水味,从缝隙里将整个病房都笼罩住,甚要钻进口鼻,侵入肺腑。 在这样浓烈刺鼻的气味中,我皱了皱鼻子,抬眼看向病床上的那个姑娘。 宽松的病号服挂在她单薄瘦弱的肩上,她的双颊凹陷,眼窝印着浓重的疲倦,嘴唇很薄,淡淡的粉,却不规则,一看便是托了唇膏的福,才没将底下的苍白暴露而出。 接着,我看见了那双眼睛,平静,寂寥,了无生趣,淡淡地从我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到了我身旁的宋月身上。 如同乌云散去露出一汪映在湖中的清月,她的唇角牵起,比屋内任何一人都要快地开了口。 “姐姐,你来啦。” 闻声,病床旁的刘姨停下削梨的动作,跟着看过来,“小宋,来了。” 宋月颔首,将手里捧的花束放到床旁,回头望我一眼,我慢半拍地跟过去。 “来时去包了束花,才晚了些。小星,这是暖暖,我先前同你提过的那位……室友。” 我不由侧目看她,耳朵里停留着她语气中的迟疑与末尾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称呼。 恍惚一瞬,我再次迎上小星的目光,不知怎得,她眼睛亮了几分,探究地上下打量了我半晌,笑道,“暖暖姐姐好。” “你好,你好。” 说完这句,我局促地搓了搓怀中的丑娃娃,面对小星和刘姨的双双注视,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再说什么,呆在原地。 所幸宋月在这种时候总是能感受到我的尴尬,我呆了不过三秒,一截硬东西便抵在了腿弯。 “暖暖坐。”宋月握了握我垂在身侧的手,示意我放松,继而转回头去向刘姨道,“刘姨吃晚饭了吗?” “没呢,这不一关店就过来了嘛,哪有时间……” 话音未落,“妈!你不说吃了吗!又骗我。” 刘姨脸色一僵,拿起手中的梨子啃了两口,讪讪笑道,“哎,待会回去吃,你就别管了。” 小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张口吐出来的却是一连串咳嗽,混合着气音,她的周身剧烈抖动,连带病床也发出嘶哑的声音,令人心惊。 刘姨慌了神,连连给她拍背,好一会才顺过气来。 “刘姨。”宋月道,“您先去吃饭吧,小星这儿有我们看着,没关系的。” 刘姨犹豫地看看小星又看看宋月,最后在小星张嘴作势就要再咳个昏天黑地的时候,终于松了口,落下一句“看好她,我吃个面就回来”,快速出了门。 这下,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人。 “隔壁床没有人吗……”我看向宋月,没话找话道。 却是小星回答了我,“前天有一个。” “出院了?” 空气诡异地静默了会儿,宋月抿着唇向我使眼色,但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小星两手拍了拍被子上的褶皱。 “死了。” 死了。 她的声音脆生生,在偌大安静的病房中甚至有回音,语气中的满不在乎被墙壁反弹回来,飘进耳中,滑入喉咙。 哽了我一下。 后知后觉地,我想起来时电梯门口的楼层标示,11F,肿瘤科。 巨大的沉默从头顶压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想,我又说错话了。 “暖暖姐姐。” 我低低“嗯”了声,迟钝地抬眼看她。 “我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闻言,我下意识偏头看了旁边的宋月一眼,问道,“什么秘密?” 小姑娘眨眨眼,“你帮我溜出去玩,我就告诉你。” …… 怪不得刘姨离开时万分嘱托要看好她,我当时还以为是担心小姑娘病发咳嗽,没想到是怕她跑掉。 “不行。”我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小星顿时垮脸,看向宋月,“你骗我,说的你室友多好多温柔,哪里好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要你带她来了,不然咱还可以偷摸出去逛一圈,宋月,你真讨厌。” 这一长句话可真是信息量颇多,我听完抿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视线在她俩身上几个来回,压低声音道:“宋姩姩,你帮她溜出去过!” “宋姩姩?什么宋姩姩?”小星疑惑道。 宋月笑道一声“没什么”,答我:“那次同她打赌输了,愿赌服输。” “打的什么赌?” 小星来了兴趣,“赌的第八个从病房门口走过去的人穿什么颜色衣服,我说白色,她说红色,我赢了!” …… “医院里遍地都是穿白色的医生护士,她让你的。”我说。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赢了。”小星笑嘻嘻地,“暖暖姐姐要跟我打赌吗?我们就赌下一个进病房的人是男还是女。” 我算是明白了,刚进来看见的小星那副模样,多半是装出来为迷惑刘姨,现在这鬼灵精怪才是真的。 “赌不赌?” “不赌。” 小姑娘瘪嘴看我,眼珠子突而滴溜溜一转,“赌嘛赌嘛,我那个秘密可是关于宋月的,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我当然想。 “不想。”我斩钉截铁道,“她想让我知道的自然会说,不想我知道的,我尊重她的隐私。” “嘁,装模作样。” 没想到,这个一开始我用来描述宋月的词,现在用到了我身上。 我笑着跟小星嘴上又斗了几个来回,待到她差点没憋住要将那个秘密说漏嘴时,宋月突然出声。 “小星。”宋月将那两个礼盒袋递过去,“生日礼物。” 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我没好气地转头瞪宋月一眼,满脸写着“你干什么,她马上就要说出来了。” 尾指再一次被根凉津津的指节缠上,继而手指皆被握住捏了捏。 “回去告诉你。” 轻飘飘的,我连宋月嘴唇动没动都没看见,耳朵就先捉住了这句话。 好吧,秘密还得是本人说才有诚意,旁人处听来的总归有些差别。 我自我开解地想,努力压住从心底爬到喉咙处的好奇,甩了甩脑袋,看向小星。 “香薰蜡烛诶,我之前就想要来着,但我妈说这玩意儿有毒,不给我买。”小姑娘亮着眼睛将蜡烛凑近闻,“谢谢暖暖姐姐。” “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然后,她打开了宋月送的小礼盒。 脸上洋溢的笑静止住,连眸光都散了,气氛瞬间跌落谷底。 足足一分钟时间,小星只是盯着礼盒中明黄带白的钢笔怔神,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小星。”宋月打破沉默,“希望你喜欢。” 半晌,“我很喜欢,宋月,谢谢你。” 小星说完那句话就陷入了某种情绪,安静得不像话,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六目相对坐了会,宋月突而站起说要出去打个电话,我跟着起身,却被她按回凳子。 “一会儿就回。”她说,然后转身出门。 尴尬,简直太尴尬了。 我坐在那里,尽管小星没有跟我讲话也没有看我,但这样的气氛真的太尴尬了。 “小星你要不要听音乐。”我掏出手机,刚按下开机键。 “你说,宋月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也会死?” “?”我愣了,“你说什么,她哪里死了?” 小姑娘偏着脑袋过来看我,我一眼看见她落了两行的泪。 “她不是死了才来的我们这儿吗?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还是我给她分析的呢。 “连这个都跟你讲啊,她心可真大。”我说。 “她是想安慰我。”小星垂下了头,“那会我刚生病,在她店门口蹲着吃冰棍,她看见了就叫我进去坐,等我吃完,送了我一束向日葵。” 合着向日葵是宋月送的,我想着心里突然开始泛酸。 “我跟她讲我活不了多久了,她却跟我说,或许死亡是新生活的开始,无需悲伤,该充满希望。” 我咂舌,“这确实像她会说的话。” “第二次是偶然在路上碰到她的,当时我因为跟发小闹掰所以跑出去淋雨。” “你挺叛逆的。”我说,“也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小星白了我一眼,“一看你就没什么好朋友。” 我立时哑然,她见我不吭气了,哼哼两声接着往下说,“然后她回店里给我拿了把伞,送我回了家。” “她可真是乐于助人。” “你可真是酸不溜秋。”小星睨我道,“你知道她为什么送我钢笔吗?” “为什么?” 小星深吸一口气,“因为上次见她,我跟她说,我好想回去继续读书。” “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学。”我揶揄道。 “暖暖姐姐,我是想说,宋月她真的很好很好。”小星顿了顿,“也真的很可怜很可怜。”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气氛再一次凝结,我望着她,她瞪着我。 许久许久,小姑娘终于松了憋着的气,像刚见面时那样,眼睛上下将我打量了个遍。 “那个秘密,你要不要知道?” 赌约依旧是“下一个进病房的人是男还是女。” 赌注是一个秘密。 小星选了男,而我选了女。 我们并肩坐着等了半晌,终于终于,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了片刻,推门而入。 来人是宋月。 却是罕见的面色苍白,惊慌无措的宋月。 她说:“暖暖,阿姨出事了。”
第44章 娇矜(14) 玲姐本不叫玲姐,叫做李平,三十岁时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给她取名李春花,春花烂漫之意。 然而小春花来到这个世上不到半年,就被她那个混账爹带出去丢了。 去了哪里不知道,有没有活着也不知道,所有人都劝玲姐抓紧时间再要个儿子,小春花没了就没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足惜。 只有玲姐,毅然离家,想找到这个可怜的小春花。 后来,一家孤儿院给了玲姐一份工作,好心的院长为她贴告示,登报纸,直到两年过去,半岁的我裹着棉被被丢到孤儿院门口。 当时睁眼张嘴就哇哇大哭的我,看见玲姐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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