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看不见林旸神情,视线便向下落在微有凹陷的软枕上,将林旸缠缚而上柔弱无骨的身子感受得分明,良久,手上力道微松,令林旸能够直视她双眼,“我不会生你的气。” 洛渊看着林旸,再度叹了口气,“你怎会觉得我生气?” 林旸与她对视,仍不敢轻易放松,“你昨晚,未……” “我昨晚未替你沐浴,便这般令你介怀?” 林旸立即便想摇头,临动作,却又想到什么,迟疑着停顿下来,然而又不好直白点头,只得为难地僵在那处,洛渊将她纠结的神情尽收眼底,眸中终于见了单薄笑意,慢慢将她放下躺好,在她唇边落下细碎却温柔的啄吻,“你不必时时挂心我的情绪,你喜欢我,便是好的。” 林旸放松地感受着身上人的轻柔抚弄,本以为这人只是稍作安慰,没想到对方吻势却渐有加深的倾向,直吻得她微微喘息起来,方才克制着抬起腰身,以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声线中隐含深意,“你伤还未好,若再像昨夜一般勾引我,我便抑制不住自己了。” 林旸耳垂还烧得火热,却是精准捕捉到了“勾引”二字,满目迷茫地蹙起眉来,甚么勾引,她昨晚几时又勾引这人了?分明是她被人看了精光,而后又干脆利落地被撇在房内,怎又会变成她这个全程任人宰割的“良家女子”勾引了? 林旸满心疑问,想要平稳下气息来问她,然而洛渊却似已克制好了心绪,只对她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推门走了。
第35章 白蛇 四人在村内停留月余,身上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期间也曾在周遭搜寻,试着摸索出山之路,不过此事结果已是如此,洛渊与白霁皆不急于复命,便也未怎急着出山。 自林旸能够自由活动,钟林晚便总算多出了一位帮手,三餐做法也有了可以商讨之人,倒不是白洛两人不肯搭手帮忙,最初时两人也曾念及钟林晚煎药备饭劳累,主动打过下手,然而结果却并不如人所愿,同样的一刻时辰,洛渊硬是能扇着风将锅烧炸,火星险将屋子点着,白霁被委以剖洗鱼身的任务,嫌弃寻常菜刀厚钝不便,竟直接以玉衡刮鳞剖腹,鱼身虽切得精细齐整,剑身上的鱼腥味却经久不散,以致后来白霁专门执剑在村前湍流内冲洗过三日才算干净。 自那以后,钟林晚便完全杜绝了让这两人进后堂的心思,事事亲力亲为,以免将这一村灶膛都祸害干净。 洛渊在钟林晚处碰壁,却未轻易放弃,颇有耐性地等到林旸养好身子,不卑不亢地去向本尊请教,林旸感动于她将对自己的承诺放在心上,却也看出洛渊实无这一“天分”,最后以“两人之中有一人会做饭便可,不必分清彼此”为由,好歹将她哄出了后堂。大名鼎鼎的“白洛”在厨事上帮不上忙,便也只能闲暇时去往林中打些野味回来,林旸每回见到,都免不了要调侃一句,“杀鸡又用牛刀,好大的排面。” 因着寻常日子林旸散漫惯了,每日不是寻人便是问蛇的没正经事,是以今日她非要跟随洛渊去河边自言清楚哪种斑纹的鱼好吃时,便显得格外别有用心,洛渊一向内敛,闻言亦不拆穿她,便随她在身后跟着,两人一路闲庭信步,直到走至村外浅滩之上,林旸依然在她身边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洛渊淡淡瞥她一眼,很是体贴地替她做了决定,“甚么事?” 林旸循声抬头,心虚一笑,欲言又止,“小美人好生懂我,这便晓得我有话想说。” 这一句分明便是还未想好说辞,顾左右而言他,洛渊并不搭话,静静觑她片刻,低声“嗯”了一声,声线自带清冷,却不疏离,好似蚕丝虚虚绕在心上,于她有自然而然的吸引力,林旸情不自禁地喉头滑动一下,慢慢执起她的手来,“小美人,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洛渊的手冰冷柔软,便是在这湿热的密林之中,依然像是久处冰天雪地,林旸不自觉地摩挲着她如玉般的指节,低头在那指尖啄吻一下,“手也好看。” 身前久未传来应声,林旸视线在那双好看的手上流连,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抬眼,正对上洛渊似笑非笑的目光,“这是已说完了还是仍有后续?” 林旸闻言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洛渊话中含义,耳垂随即攀上一丝热意,不知这人怎能将这种浪荡话说得如此隐晦自然,如同吃饭喝水,她心中存事,尚未想好如何应对,一开口倒显得似嗔似娇,“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只会欺负我。”语气虽还轻松,头却渐渐低了下去,洛渊似是知晓她的心思,冰凉的手指反握住手中温软,安静等她开口。 林旸低垂着头,久未动作,似是迟疑低落,极难启齿,洛渊也不催促,静静随她等着,良久,林旸终于慢慢自洛渊手中抽回手来,抬头看她,“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考虑清楚,再决定是否信我。” 说话间,自怀中缓缓掏出一样物事,精巧细长,看着竟是一支骨笛,只是与黑袍人所持骨笛并不全然相似,林旸手中骨笛只半臂长短,莹润洁白,看材质应是以某种兽骨制成。 林旸正自迟疑着如何同她解释,尚未开口,便听身前人淡淡应道:“我信你。” 林旸蓦地睁大双眼,眸中尚有小心的不确定,“你不问我为何有与黑袍人同样的骨笛?” “这很难猜么。”洛渊神色平淡,像是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声线清冷,“你既能认出黑袍所执之物唤作骨笛,自己手持一支亦不奇怪。” 林旸薄唇微抿,竭力掩去眼底情绪涌动,来此之前她已犹豫许久如何与洛渊解释此事,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却未料到洛渊竟会不问缘由地信她,林旸怔怔看着对方,心中暖意包容,正欲开口,洛渊忽又接道:“这支骨笛,我此前早已见过。” 林旸被这句话惊得半天回不过神,心中极快地闪过她与自己重逢后的相处日子,并未发现任何端倪,良久,磕磕绊绊道:“你……如何见到的?” 洛渊垂眸睨视着她,眼底浮现不易察觉的浅淡笑意,从容应道:“替你沐浴时所见。” 林旸一听,立即便松了口气,想通后不觉好笑,她被带回村中后曾昏迷几日,醒来后又因伤动弹不得,一直便是洛渊照顾她沐浴更衣,自然能够见到她身上骨笛,如此简单的因由,方才一时关心则乱,竟未能想到。 洛渊看着林旸明显松懈的神情,终于浅浅勾了勾唇,“可还有其他问题,可一并问个明白。” 林旸本想回答没有,想了想,贝齿轻轻咬住下唇,“那,你既已看到骨笛,为何当时不问我?” “你伤还未好,作何要问你这些,你若想告诉我,终有一日会自己告诉我,并非定要现在逼你。”洛渊眉目柔和,深眸中静得仿佛融入夜色,妥帖地将她包裹其中,“我知你对我有所隐瞒,你无需介怀,你想说时我便听着,不想说时我便当你能够自行处理妥当,只是有一点,莫要太过逞强,伤到了自己。” 林旸怔怔看着洛渊,眼底近乎失神,她曾同这人说过,自己还不懂得如何喜欢人,便好像这般一说,她对她有所保留的疏远便就有了正当理由,而洛渊如今便告诉了她,她不懂得的喜欢应当是怎样的,原来她也配被人这般细致却沉默地顾护么。 凉而柔软的触感轻轻触上脸颊,林旸恍然回神,见着洛渊沉静隐忍的目光,似是晕开了一声悠长叹息,“你是有意落泪来惹我心疼的么。” 林旸这才察觉自己眼眶微湿,仓促地擦了擦眼,声线低落,“我未落泪……”顿了顿,又道:“这支骨笛,是师父与我的。” 她似是决心要将来龙去脉尽数告知洛渊,垂眸沉思过一阵,哑声开口道:“幼时的事我已记不清了,都是师父说与我的,她告诉我,在我年幼时父母曾救过一名重伤之人,后来才知晓那是江湖中人人喊杀的魔教凶徒,当时大门小派共同组成联盟齐剿魔教,为免魔教卷土重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受到牵连被屠杀殆尽,师父将废墟中啼哭的我捡了回去,自此我便一直跟着师父,她去何处我便去何处,她时常入墓寻物,我便也随同左右,后来她便将这支骨笛予我,教我如何运用,这支骨笛与黑袍人那支虽然相像,但却并非同类,只可招来虫蛇野兽,并无御尸之用。” 林旸说到此处,长睫轻轻颤动一下,“五年前,师父突然失踪了。” 洛渊垂眼看着她失落的神色,胸口隐隐闷疼,勾指将她指尖攥入掌心,“你怀疑黑袍人的骨笛,与你师父有关。” 林旸抿唇抬眸,方才的泪水沾在睫上,仍是湿漉漉的,“骨笛的本源之用,实际是操纵蛊虫,黑袍人先将蛊虫种入尸体,吹笛时便可御使他们,与师父的蛊笛本质同源,且骨笛的炼制步骤复杂冗长,御蛊之物必须炼之于蛊,历代养蛊人一生都只能炼成一支,珍贵无比,我手中的这支骨笛本是师父早年间想要赠与他人,后不知何故未能送成,这才落到了我手里,黑袍人那支已然运用纯熟,应是他自己炼成,只是历来养蛊御虫皆被视为歪门邪道,受人利用追杀,难以发扬,到我师父这代便只余下两人,而另一人亦是位女子,并非这个黑袍人。” 洛渊静静听她说着,神色专注沉静,自然而然地令人心安,“你所说的御蛊之术,可是只此一脉流传。” 林旸面上浮现几分犹豫,慢慢摇首道:“其他御蛊术我并不清楚,但以笛音御蛊确是只此一派,是而我才会对黑袍人如此关注,那另一人便是我师父的师妹,虽是同门,师父却少有提起她的时候,只道她天赋极佳,十五岁时便炼出王蛊,其后于一古墓中机缘得到御蛊秘法,自此不知所踪,再后来师父便也开始带我频繁出入古墓,只是从未告诉过我所寻何物,直到五年前的一日,我因身上有伤无法与她同行,师父独自离山,从此再未回来。” 洛渊耳中落入“有伤”两字,手指一瞬用力,指尖泛白,“所以你便找了她五年。” “嗯,只是运气不好,总也无法找到。”林旸垂眼勾了勾唇,神情间分明苦涩,“除去古墓外我并未去过别处,一入世,惹上不少麻烦,头一年便因此耽搁过去,一步迟步步迟,将可能存留的线索也都耽搁去了。” 林旸垂敛着眉目,唇色微有苍白,并未察觉洛渊眼底的神色变化,忽然便给人轻轻抱在怀中,“没关系,我与你一同找,定然能找到她。”五年,林旸从懵懂入世到巧笑嫣然与人周旋,不知经历了多少,她许会遭人排挤,许会为人所骗,也许会受了别人欺负,这些都是她独自一人承受来的,她不在她身边。 “好。”林旸轻声回应,慢慢将头靠在洛渊肩上,与她的手同样,洛渊的身子也是冰凉凉的,抱在怀中如拥冷玉,只是不似玉石般坚硬,柔软得很,林旸忍不住在她肩上蹭磨两下,轻轻吐息,这些年孤身追寻那缕渺小得可笑的希望,她也已十分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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