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旸随手甩了甩鞭子,语调慵懒婉转,隐含媚意,“还是这位官人明事理,不像方才那位,一言不合便要痛下杀手,叫我们如何不小心防备?” 男子闻言蹙了蹙眉头,似是亦有不悦,不过倒未于此多言,目光循声落在林旸身上,看清她衣着样貌后,面上竟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神色,微微偏转过头去,“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留于此地,村里其他人呢?” 这一偏头,视线中便又见到一位白衣女子,姿容清雅,眉目胜仙,气度从容内敛,与那位玄衣女子恰形成两个极端的强烈比对,令人见之便难以忘却,只是现下心情似不怎好,周身隐隐散出寒意,一触及他的目光,眸中愈发沉冷,整个人都向外散出生人勿近的气息,男子还当是对方不悦于自己手下之人偷袭,正想开口缓和两句,玄衣女子又在旁接话道:“这两位便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白洛’,你猜猜哪位是白,哪位是洛?” 男子面露惊讶神色,“白洛”之名他自然听过,只是忙于各派间诸多杂事,一直未曾亲眼目睹风采,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得见,难怪轻易便能制住他的副手。 既是“白洛”,交谈便需增几分客气,男子移开身前巨剑,拱手抱了抱拳,“原来是白姑娘和洛姑娘,在下燃旗门玄武旗下左校尉宋尘,特来此调查各派入万劫失踪一事,两位想必是两月前应万劫邀约而来,不知其他人现在何处?” 两人似都不是多话之人,男子虽面向她们说话,接口的却依然是那位玄衣女子,“自然是死了,难不成被我们吃了?除了我们都死在万劫地底下了。” 玄衣女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煞有介事地与他介绍,“你来得太晚,不知这一趟有多么凶险,那些人全从万劫大殿落进了地底,又是被吸血又是被大蝙蝠追,其他人都死在了里面,只有我们四人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宋尘蹙眉向玄衣女子看了一眼,立即又移开视线,沉声道:“什么吸血大蝙蝠,莫要装神弄鬼。”话甫说完,似觉得自己语气太不客气,追加解释了几句,“当初各派广受万劫邀约前来,如今来者已将近两月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江湖上众说纷纭,已然引起风波,故而半月前燃旗入手此事,分派人手于崇山密林间找寻线索,我们这队应是第一批寻见生还者的,此事涉及深广,事关重大,还望几位姑娘能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于你我都有益处。” 林旸抱着手臂看着这人神情严肃地侧对自己讲话,鼻腔中绵软地应出一声,“官大人的面子我们自然会给,这江湖上谁敢不敬燃旗几分呢?” 她虽闲来喜欢逗弄人玩,却是不愿说这么多麻烦话的,无奈另两人实在指望不上,又不能将钟林晚推出去担惊受怕,只得三句一打岔地将来龙去脉说与宋尘,越是说到后来,宋尘眉头便蹙得越深,直将自己眉心逼出了一个“川”字,“所以你们逃出万劫后便一直留于此地,从未设法离开?” 林旸听出他言语中的怀疑,神情间不以为意,“只在附近探寻过几次,因着林重山深,加之我们伤未好全,便暂且留在了这里。” 宋尘目光审视,上下打量过另外三人,“几位姑娘伤得很重么?” 林旸冷笑了声,“不重,只是断了两根骨头罢了,宋校尉若是对自己有信心,尽可亲自去那具千年尸手下过招。” 林旸本意是想刺他两句,尽快结束麻烦,岂知宋尘默默思量片刻,竟当真起了这一念头,客气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几位姑娘带我们前去,也好顺道找寻一下是否另有生者。” 若非这人仍不敢看她,林旸几乎以为他在成心生事,当下便没了好气,“事情都已过去两月,怎会还有生者,我们逃出的那道裂缝直劈山体,又窄又深,你们想如何下去?就算当真让你们下去了,楚王陵早已倾塌,底下除去一具活尸尚活蹦乱跳,你们还想找到什么?” 宋尘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得如此紧要之事再不正视对方不妥,终于抬眼看向林旸,视线犹豫着扫过林旸眉眼锁骨,最终停在她手上玄鞭上,“我们这趟的任务并非单单寻人,即便无法寻见生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应再下去寻线索,况且若真别无发现,我们亦无法空手而归,只能暂请几位姑娘与我同回燃旗说明。” 并非单单寻人,具体是甚么,却不说了,显然是她们不配知晓,该说的都与他说了,还要请她们同回,言外之意亦不言而喻,林旸觉得好笑,她不想见这些人白白丢了性命,对方却反劝怪起她来了。 林旸看着宋尘笑了笑,正欲回答,洛渊突然在旁开口,声线清冷低沉,隐含冷意,“若我们不肯同去,又当如何。” 宋尘视线自然地转向洛渊,察觉身周漫如雪雾的淡薄寒意,心中微微摇首,“白洛”二人他此前虽未见过,传言却听之甚多,皆言两人气韵脱尘仙人之姿,一如皎皎冷月,一如皑皑霜雪,如今看来,分明两人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若非相貌不同,根本难分彼此,江湖上怎会有鼻子有眼地区分二人,可见传闻大多偏颇,不可尽信。 白洛毕竟身倚映雪凌霄两门大派,宋尘即便心存疑虑,也知应当维持表面客气,不可轻易与之为敌,现下听洛渊语气,便知对方并不愿帮忙,沉默片刻,斟酌话语道:“不愿去我们自是不会强求,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几位姑娘久困于此,有所不知,江湖中早已为万劫闹得鸡飞狗跳,各派都想寻求个说法,若是就此空手而归,出山后恐怕还会麻烦几位前去燃旗叙事,不若便在此寻得线索,我们顺藤摸瓜,日后便不必另请姑娘前去,几位此番相助燃旗,今后若遇见不平之事,也尽可请燃旗出面调和。” 林旸听宋尘一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辞,便清楚他并不想与她们撕破脸皮,威逼与利诱齐齐上阵,倒与他端正俊朗的相貌颇不相符,现下谱已摆得差不多,也不能当真与他们在此打起来,林旸唇边噙起狡黠笑意,慢悠悠应道:“宋校尉所言有理,我们也只是怕再遇见危险,既有燃旗做保,随宋校尉走一趟也无不可,毕竟我们几人还需仰仗宋校尉寻来的标记才能出去。” 宋尘见事有转圜余地,稍稍松了口气,朗声应道:“自然,姑娘若愿助燃旗调查,我们自会将几位姑娘安全送出此地。” 林旸一口应下,其余三人皆无多言的意思,宋尘便知事已定下,略一犹豫,向四人做出个“请”的手势,“事不宜迟,几位姑娘若无他事,我们这便出发吧,我与门内约定半月一联络,如今只余三日,若错失联络机会,后续搜寻队伍会接续派来,恐节外生枝。” 林旸听不惯宋尘这面上商量实际强硬的口吻,到底还是有身为“大人”的倨傲在,随意摆了摆手,拉着洛渊向破洞外走去,临近时仔细看了看,口中啧啧有声,“身手不见多快,力气倒大得吓人,莫不是深山怪猿投生来的罢?”说话间,探身向外,尚未完全出去,枝叶繁密的树冠间忽然传来一声细响,一线寒光应声而出,直冲墙旁的钟林晚射去。 白霁仍在屋中,最先做出反应,玉衡霎时出鞘,无比精准地将来物击落,尚未收势,另一道寒光恰好绕过她自另一方向袭来,转眼便至钟林晚身前,两次袭击间距极短,显然是树冠内早便设好暗器,触发机关后此人立即转冲出去,为的便是引开白霁。 来人设计隐秘有所准备,显然不会手下留情,白霁已然不及变换剑势,林旸洛渊隔在那不远不近的破口处,更加不及出手相救,电光火石间容不得人细想,白霁脚尖一点,直接揽着钟林晚腰身转过半周,以后背对向来人,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剑势未见丝毫迟疑,愈发凌厉地向白霁后心刺去,眼见那道寒光即将没入白霁身体,近在咫尺的寒刃忽地偏转开来,一声惨叫同时响起,剑锋余势未竭,在白霁肩头带起一蓬血色,被一柄白刃击落在地。 偷袭之人仍维持着一剑刺出之势,右手小臂已被宋尘钳住,暗金雷纹,青须凤目,正是方才被白霁制住之人。 ————— 江湖中人人磕的cp——白洛
第39章 清算 “小白!” 钟林晚被白霁护在怀中,虽一时不知发生什么,却能清楚感受到白霁身体的一瞬紧绷,脸上溅落一滴温热,顺着面颊缓缓滑下,钟林晚身子一颤,抬头时一眼便见到了白霁肩头迅速晕开的血迹,面色瞬间苍白下来,声线颤得厉害,“小白,你……你受伤了,要赶紧包扎……” 白霁未理会肩头蔓延开的血色,手臂微收,不让钟林晚离开自己身前,冷冷盯视着已被宋尘制住之人,低声道:“别动,莫离开我身边。” 洛渊执剑直指面容阴沉的男子,声线虽平静,目光中却冷寒如冰,“宋校尉这是何意,假意与我们协商却安排人来偷袭么。” 宋尘心中亦是恼怒,他不容易说动了她们,偏偏这个平素便不怎服他的副手横插一脚来坏好事,这下对方见了血光,恐怕更难以安然解决,洛渊方才接连刺出两剑,一剑击落柳音书手中兵刃,另一剑分明便直冲他胸口而去,若非自己擒住柳音书手腕向后带出一步,他身上早已被洞穿了一个窟窿。 宋尘眉头紧蹙,眼底神色几番变换,突然抬脚踹向男子膝弯,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两手反折他手臂,“此人是我旗下副手柳音书,不懂规矩冲撞了白姑娘,我代他向诸位赔罪。” 他用了极大力道,被称作柳音书的男子肩臂间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骨擦声,很快便疼得额上青筋暴起,面上浑无血色,竟硬是低垂着头未发出半点声响。 林旸冷笑一声,方才她未来得及出手,是以看得清楚,此人一番布置分明便是记恨白霁伤他之仇,故意引她舍弃自卫去护钟林晚,那一剑直刺白霁后心,根本便是冲她性命而去,可笑白霁适才却只点到即止,并未多动此人分毫,“宋校尉想来入燃旗也非一年半载,人既给你们伤了,难道陪个罪便可高枕无忧了么?况且你这位副手未免太过废物,功夫不到家,手段却脏得可以,暗中伤人也不嫌下作,还是燃旗一门上下都是这等货色?” 林旸这番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最后甚至连整个燃旗门一并讽刺进去,宋尘面色一阵变化,突然间右手向外一翻,竟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咔嚓”一声将柳音书右手折断,柳音书面色瞬间便变得惨白,大滴汗水不断自下颌滴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整张面孔都用力得扭曲起来。 林旸见状面色微变,她因着宋尘的一句“我不为难你们”,实际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只当这人是个自负清高的愣头青,而今看来倒是她武断了,便是这般杀伐果决的手段便远非寻常人能够达到。 宋尘面色如常,松开钳制柳音书的手,任他瘫倒在地,“姑娘所言有理,柳音书既伤白姑娘肩膀,便以他的一只手来作赔,还望各位莫再追究,我们也想尽快了结此事,才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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