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主见,只是在沈霏微面前的很多时候,她的顺从就是她的主见。 其实沈霏微也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驻足过,只是她突发奇想,或许她可以带十一尝试一些新东西。 或许十一接触的新鲜事多了,就没那么黏她了呢。 下城的许多年轻人都挤在这,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消磨夜里的时间。 沈霏微随便晃两下就很好看,即便彩光打在脸上,她的模样也不俗,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明媚。 阮别愁不看别的,也好像听不到震耳的音乐,她的行动轨迹,完全是被周边人推攘出来的。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她才在沈霏微耳畔说:“姐姐,回去吗。” 沈霏微挤了出去,在洒满各色霓虹灯的老街上喘气,说:“回去了,十一。” 阮别愁跟在后边,无意中瞥见沈霏微兴奋的余韵—— 沈霏微的耳朵尖有少许红。 不是光鲜的场合,气味、声音和眼里所见,多少都有点浑浊。 不过阮别愁认定,沈霏微的确是她年少记忆里,最光鲜的存在。 回去途中,有一段路很静,足够沈霏微平复心情。 沈霏微借机打量阮别愁,没想到阮别愁还是那副表情。 好像阮别愁根本不用从热闹里抽离,因为她不曾融入。 沈霏微正想说话,很突然地放慢了脚步,睨了阮别愁一眼。 “姐姐。”少女眉头紧皱。 两人同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们。 不是偶遇,脚步声明显是刻意隐藏过的。 对方就连影子,也一直藏在黑暗之中。 很稀奇,三年里春岗里谁不知道沈阮二人是云婷和舒以情养着的,要动她们,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算钱给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谁也不想有命赚、没命花。 不难猜,跟在后边的,压根不会是春岗的人,除非这个人真的不想活了。 沈霏微不想惊扰对方,还是保持着和原先一样的步调,只是在多绕了一圈后,才踏进云上摄影。 中途她已经做足准备,如果对方进犯,她要如何反制。 但对方一直没有出手。 卷帘门升起又降落。 门彻底关拢,沈霏微才摸出手机,给云婷打电话。 进门前,她还特地朝楼上看了一眼,云婷和舒以情的卧室是暗着灯的,人应该还没有回来。 但在她电话打出去的一刻,楼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 “婷姐在家。”阮别愁说。 沈霏微有点尴尬,两个人在房里没开灯,搞不好是在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幸好阮别愁没别的反应,不然她真的绷不住。 没等电话接通,沈霏微就赶紧挂断了,接着放慢了脚步往楼上走,很懂事地给楼上两人预留了时间。 她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刚刚跟我们的人,挺奇怪的。” “北市的秀刚刚结束,春岗的陌生面孔不少。”阮别愁说。 沈霏微也是这么想的。 春岗不大,人口密度却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对方没理由这么精准地算计到她们头上。 除非早有预谋。 楼上。 云婷裹着睡袍出来喝水,睨着从楼梯下露面的两人,兴味盎然地问:“打电话做什么。” 沈霏微硬生生把思绪掰了回来,不去想人家两口子的事,直接说:“有人跟踪我们。” 云婷神色变了,“确定?” “是有。”阮别愁应和。 云婷走回卧室,在窗边勾起帘子一角,借窄窄一道缝往下打量。 街上空无一人。 “怎么了。”舒以情问。 “有人跟踪。”云婷言简意赅。 舒以情窸窸窣窣起身,出房门后和回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接着便一言不发地进了画室。 云婷踏出房门,说:“先别管,去歇吧。” “会不会是那个叫卢森的。”沈霏微问。 云婷摆摆手,催促她们回房。 沈霏微自然没法再问,冲阮别愁使了个眼色,就转进卧室。 只是进房后,她坐在阮别愁的书桌前没动,眼盯着被帘子遮得密实的窗。 忽然有一只手伸上前,不问可否,也不予拒绝地往她耳中塞了一只耳机。 耳机里在放昨天晚上的那首小甜歌。 “十一,我不慌。”沈霏微说。 次日恰好是周日,桥高的周日是不上课的。 这天,闲置了很久的门铃忽然被按响,隔了楼层,声音很轻。 楼下的门铃仿若摆件,云婷不爱用,来找云婷和舒以情的同样不爱用,而沈霏微、阮别愁手头有钥匙,根本用不上。 门铃响后,沈霏微站在走廊,朝舒以情的画室看了过去。 舒以情也有所察觉,从房中走出来,低声说:“找你的,你去,我会跟在后面。”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绝对抱有目的,但挑的是白天这个时候,图谋不一定就是不轨。 沈霏微看到舒以情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口袋隆起来一点,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她没喊正戴着耳机写题的阮别愁,点点头便独自下楼开门。 卷帘门徐徐升起,露出一双男人的脚,对方逐渐展露的身量尤为壮实,最后是一张洋人特征明显的脸。 卢森。 沈霏微没退,她在打量对方,对方同样也在打量她。 没在对方眼里看到任何杀意,近半分钟后,沈霏微才说:“找谁。” “大人在家吗。”拳手用蹩脚的金流话问。 “不在。”沈霏微在思索。 “谁在家。” “十六在家,你要见吗。” 在提及十六时,沈霏微同样没在对方里面看到波澜,此人对春岗明显不熟。 “还有谁?” “十一。”沈霏微说。 对方大概掂量一下,觉得这个名听起来辈分更大,所以点了头,“麻烦你,我要见十一。”
第32章 这夹着外文的金流话, 实在太难听了。 偏偏卢森语气慎重,以至这话讲得再磕巴, 也很难引人发笑。 他就像一声炸雷,轰平了许多人苦心经营的宁静。 沈霏微还在打量,她需要在心里打出一个数值,这个数值代表的是,这人此时此刻的危险程度。 四分。 沈霏微这些年不算白练,她确定自己有应对能力。在将自己与卢森对比评判后,她极自信地中和掉了对方满分里的三分。 对方再扣三分, 是因为舒以情在。 沈霏微笃信, 舒以情就在暗处。 她很慢地问:“你确定,你要见十一?” 卢森太严肃了, 此刻明显是收了爪牙的,不太像周五那天在八角笼里厮杀的拳手。 他斟酌了十来秒,到后来还是没有转变决定, “是的, 我要见十一。” 沈霏微再次确定, 此人根本不了解春岗的“生态”。 如果他是为探查而来,之前那个红发□□本没必要多走一趟。 难不成,举办人和拳手是一方,而那高价拍下了高台贵宾票的,又是另一方? 各方纷纷加入战局, 沈霏微本就一知半解, 如今更加迷茫。 她觉得, 她还是得向云婷和舒以情求解, 才能弄明白,这其中是不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你好, 打扰。”卢森再度开口,前半句是金流话,后半句是外语。 沈霏微故作平静地笑了一下,她猜舒以情应该是有把握的,否则哪会那么轻易地叫她下来开门。 卢森也不催促,只是定定站在外面,明显在设法让沈霏微降低戒备。 不得已,沈霏微喊了两声“十一”,喊声不大,她本意不是想让十一下来。 在这过程中,门外人依旧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因为这两声喊话,出现任何波澜。 沈霏微是在做戏,她料想隔着一层楼,阮别愁此时又戴着耳机,不一定能听到。 可没想到,也就过了十秒不到,楼上竟下来一个人,还真是阮十一。 就在惊诧于阮十一现身的这分秒间,沈霏微瞥见,楼道拐角处藏着一个身影,无非就是舒以情。 她随之安心。 到底刚上高一,阮十一虽然面无表情,总被云婷说是拽着一张脸,但她未出社会的稚气,要比沈霏微明显许多。 阮别愁走下楼梯,没有因为看到门外的洋人就停下脚步。她徐徐靠近,站到沈霏微背后说:“我在听听力,感觉你好像出去了,摘下耳机才听到你喊我。” 门外的人明显愣了一下,他不出声,还在等。 可没想到一分钟过去,楼上再没有别的人下来,他迟疑问:“这是,十一?” 沈霏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不是找她吗。” 门外人艰难启齿,“那,十六是哪一位。” 楼道拐角处传来声音。 “十五,让他进来说话。” 听着的确是家里能做主的,但这排名,怎么这么让人听不懂。 卢森多看了沈霏微一眼,没有妄自进门。 “进来说话吧。”沈霏微后退几步,手停留在卷帘门的开关上。 卢森这才进屋,举动略微有些拘谨,似乎憋了一口气。 舒以情这才从拐角处现身,她的两只手揣在白围裙的兜里,不作声地投以目光。 卢森当即绷紧全身,他是在死神手里厮杀出来的,一下就看出,这个人的危险不可估量。 是一柄利器,见过血的。 舒以情很冷漠,神色阴郁得好像不通人情,也不懂是不是正因如此,她的名字里才有“情”这个字。 缺的漏的,总得想办法填补。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们先说。”舒以情睨了沈霏微一眼。 沈霏微会意,她搭上阮别愁的肩,说:“昨晚跟踪我们的人,是不是你?” 她问得很直接,进门的拳手也不遑多让,坦白承认:“是我。” 沈霏微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不过昨天夜里,对方明明有许多机会,却始终按捺着没有动手,似乎真的不是为了取她性命而来。 在春岗这地方,和人交涉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赌命的成分,她第一次赌这么大。 好在和以前的牌局一样,有舒以情在旁指点,她也就没那么怕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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