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长公主殿下辛苦说出的话就这样作废。 又是一阵阵的潮水涌来,之前是钟觉予尽力,这次就该小道长了。 洛月卿深知公平两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无云的天空只剩下弯月,想来明日也该是个不错的天气。 地上的樱桃再也无人在意,几次被吹得滚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古往今来, 皇帝、太子一向关系着国家的根本与稳定,哪怕只折了一个,也会引起动荡混乱, 更何况大梁一下子没了两。 此刻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幸亏这两人都无用, 平日朝廷的运转全靠以孟相为首的臣子们, 再加之如同主心骨的长公主殿下, 大梁目前还算稳定。 但众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表面和平, 若不快点做出抉择, 那大梁必然会陷入混乱之中。 于是大殿内, 争吵声不断。 高台之上的位置暂时空缺,钟觉予踏阶上到最高处,直接坐在台阶上, 低头瞧着这些人争辩。 无一人提出质疑, 好像莫名就认定钟觉予该在那个位置, 即便选出了新皇帝, 她也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可他们却不知道钟觉予的野心不止于此, 甚至还在议论, 那两个早就赶去封地的皇子,谁更适合当皇帝。 上头的人看着好笑, 唇边露出一丝讥讽, 此刻已有日光投入, 恰好落在那身紫袍上,上头的四爪蟒龙张嘴咆哮。 有臣子无意抬眼, 窥见这一幕,竟觉得坐在台阶上的人, 比曾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更有威仪,恍惚间,居然觉得那蟒龙已生出五爪。 他猛然低下头,大力揉了揉眼睛。 而旁边的争吵已到了尾声,唯二能做主的长公主、孟相都不出声,他们再吵有什么用。 声音逐渐消下来,有一文臣大步走出,跪地就道:“如今大梁内忧外患,陛下驾崩,太子已疯,朝中无能拍板决定之人,臣还请长公主殿下暂掌玉玺,先理出个章程来。” 这话一落,众人才想起这事,连忙跪地一同请求。 钟觉予便挥手应下,这才缓声道:“如今乱事一堆,诸位再吵也吵不完,不如一桩桩一件件先商量完。” 此话一出,混乱的众人也勉强定下心来。 钟觉予再说:“这第一件事便是先帝的谥号。” 她扭头看向孟云山,便道:“孟相可有想法?” 不曾开口的人终于上前一步,便道:“旧楚有书记载,中年早夭可曰悼。” 为皇帝选谥号这事关系重大,若是以往非得折腾一个多月,先览 先帝生平,而后再拟出几个,由朝臣挑选选出。 可现在哪有这样的闲功夫去折腾? 且先帝的这一生实在平庸,一群人甚至寻不到一个能称道的功绩,只能说无功也没来得及有过,以被刺杀而亡,取得一个悼字,倒也合适。 钟觉予便点头,说:“可。” 她记得梦境中,钟徒明被取了个厉字,如今倒是好了些,起码没背上骂名。 这事就这样定下。 “至于丧礼……”钟觉予停顿了下,便沉沉道:“暂时一切从简,以大梁如今情况,实在不好大操大办。” 听到这话,众人提着心放下一半,连忙跪成一片,喊道:“殿下大义。” 钟觉予又将昨晚就想好的安排一说,阮鹤、李时归便领命,便允许先退朝准备,明日一早就离开京城。 最后便来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让哪位皇子继任? 大殿内一静,紧张又安静的气氛蔓延开,不知道从为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争吵的人已分出两波阵营,而已归顺在钟觉予麾下的人则站在另一边,不言不语。 钟觉予招了招手,让人将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 木盘里堆着一本本折子,厚厚如小山。 钟觉予一本本打开,草草看完之后,就往下丢。 纸页如雪花落下,纸页在拉扯中发出响声,紧接着砸落在地。 有人斜眼往那边看,最醒目的就是那两位被不断提起的皇子名字,还有用红笔勾出的罪证,密密麻麻占满一整片。 众人不敢出一言,低着头,都成鹌鹑。 既然敢在大殿中提起,那私底下必然是派人去调查过,虽不算详细,但是零零碎碎还是知道不少,毕竟这事事发突然,两位皇子根本没时间去隐藏销毁。 众人思索许久,也不过是从垃圾堆中,挑选了个自己觉得不怎么差的垃圾。 钟觉予突然笑出声,嘲讽的笑意环绕在大殿内。 最后一本折子落地,将之前累出的山堆击溃,散落满地。 “两位皇兄在各自封地上潇洒的很啊,”钟觉予沉着脸出声。 往日没功夫去计较,如今细看才知道,那无能太子竟还比他们好一些,起码有人管束,不至于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 而这两位皇子觉得这辈子也无缘皇位,仗着天高皇帝远,便肆意妄为,手上少说也有十几条人命。 钟觉予原本并不打算理会他们,想着先敷衍朝臣几句,便将人留在封地,等她日后带兵回来再处置,如今看到这些。 她语气森然道:“怎么?你们想将大梁交给这种败类?” “那、那国也不可一日无主啊,”有人恐惧开口。 钟觉予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见眼底,看向那人道:“你是什么狗?那么缺条链子?连看见个垃圾都要摇尾巴?” 哄笑声大起。 那人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却不敢反驳。 钟觉予不再理会他,扭头道:“皇储事关大梁百年大计,轻率不得,如今先让两位皇兄赶回京城,交于孟相管教。” 她思索了下,又补充:“这两人性子恶劣,在封地就仗着权势胡作非为,恐回京之后越发无法无天,便暂时收回封地、免去爵位,贬为庶人,只有让孟相点头后,才能再考虑恢复王位。” 孟相当即领命。 不知情的人越发惊讶,以为殿下这是在让权给孟相,让孟相亲自培养两位皇子,并择其一继位的意思。 孟相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又重了些,甚至快与钟觉予一样。 而孟云山只是低头,不理会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倒是钟觉予,无奈揉了揉眉心,不由露出一丝烦闷。 她不是不想继任,而是如今大梁边境未定,等处理完丧礼后,她就要赶往前线,若是匆匆上位,必然会引起动荡,而她又没时间压制住流言蜚语,索性拖延着时间,慢慢布局。 之后又商量了些许事情,继而在一声散朝的喊声中,众人纷纷离去,等候已久的马车终于滚动起来。 公主府中。 钟觉予挥手驱散周围侍从,大步向屋里走去。 房间昏暗,床帘依旧落下,一如她之前离开的模样。 洛月卿这人本就贪睡,昨晚又闹腾到深夜,这下越发起不来,她都下了早朝,这人还没睁眼。 钟觉予脚步骤然放缓,将外袍脱下,挂在木衣架之上,而后才轻声走过去。 她掀起床帘,坐到床边,继而垂眼看去。 这人睡觉还算老实,那么热的天也没将被子蹬开,还好好盖在锁骨下面,以至于闷红了脸,额间泛起薄汗。 钟觉予无奈,便抬手帮她将被子拉下,再去拂开她披散的发。 那人被扰,含糊着嘀咕了几声,无意识地往钟觉予这边贴,原本隐藏在发丝下的脖颈被露了出来,上头还有零碎的红印,是钟觉予压榨殆尽后,气恼下咬出的印子。 其实也不算重,虽是含着泪、恶狠狠咬下,但那会的钟觉予已没了力气,连抬手都难,更别说用力咬人。 不然也不会让洛月卿轻笑着逗弄,还故意凑过来,让她咬,恶劣得很。 想到这儿,钟觉予不由生出几分气恼,想打吧,又舍不得,只能伸手戳了戳对方脸颊,斥了句:“冤家。” 她今儿也没打算坐在台阶上,只是腰酸难耐,实在没能撑住…… 想到这儿,钟觉予又忍不住叹气,算是见识到了这人的气性,只不过是几日不见,她还托阮鹤扯了个正当理由,没想到这人也能气成这样,要是再拖延几天,估计就得打包东西,赶回玄妙观,做回她的小道长了。 “祖宗,”钟觉予又低声喊道,当真是她钟觉予的祖宗,一边显灵救她于水火,一边折腾她下不了床。 是的,钟觉予已经想清楚了,不管那个梦境是真是假,洛月卿为何会与梦中人的行为处事不同,这些都不重要。 起码她梦里梦外都不曾伤害过自己,甚至暗中帮自己扭转了命运,以至阮鹤、李时归她们都能好端端待在自己身边。 失去的尚未失去,甚至已得到最好的,何必去纠结不该纠结的,徒增烦恼,还让身边人也跟着担忧、气恼。 钟觉予眉眼舒展,将对方的发丝别在耳后。 那人闹腾,转身往她这边靠,迷迷糊糊哼了两句后,便埋到她小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 一副要醒的模样。 钟觉予不拦着她,只伸手覆在她背后,轻轻拍打。 屋外日光正好,从茂密的树荫中落下,撒落一地光斑,被风吹得晃动。 屋里安静了一会,直到洛月卿缓缓转醒,便抬手揽住对方的腰,越发往对方腰腹里埋,哼哼道:“你回来了啊。” 还知道对方已经忙碌一早上回来了。 钟觉予无奈,只能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这人还有些迟缓,停顿了一下又突然嚎起来:“钟谨言,我手好酸。” 她努力翻了下身,便将手往钟觉予面前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喊道:“好酸啊。” 也不知道昨晚不肯停的人是谁。 钟觉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抓住她的小臂往下放,没听说过受害者要给罪魁祸首补偿安慰的道理,但奈何这人是洛月卿。 钟觉予叹了口气,又给对方揉起小臂。 洛月卿就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声音有些哑,但不能掩盖里头的无赖得意。 也亏是钟觉予,这样都能忍让她。 之前在皇宫大殿内,说一不二的长公主殿下,只能对洛月卿一退再退。 “有点重了,”洛月卿哼了声。 钟觉予便放轻些,又道:“等会让人提桶热水进来,给你泡一会。” 洛月卿就点了点脑袋,终于冒出一点良心,说:“你呢?要不要也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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