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肉被舌尖碾压,挤出甜腻的汁液,无意从嘴角滑落,洛月卿舍不得浪费,试图去抿住,咬着那一点儿软肉,须臾又被人压着后脑勺抓回。 屋外树影被风吹得摇晃,落下的日光照得绿叶透出翡翠一般的光泽。 洛月卿越吃越觉得好吃,竟一个两个地摘下,往对方红唇里送,那人也配合,不知何时越过矮桌,落入对方怀里,仰头咬住一颗颗葡萄。 画本里的内容还有许多,这些只是开头的一幕,可她却没有再继续,毕竟某个生气的家伙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一走神,那葡萄又被咬碎,不过洛月卿很快就俯身过来,气势汹汹地试图抢夺。 钟觉予任由她闹腾,只是思绪到了这儿,便忍不住将往上的手抓住,往下放。 还好洛月卿被其他事情吸引,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 钟觉予默默松了口气,愧疚之下,便越发惯着对方,直到被压在榻上。 至于道观外,一遍遍大声喊出圣旨内容,无人在意也无人理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天之间, 三道内容不一的圣旨不断被送上山,从刚开始的公事公办到后头的赏赐封官。 长公主殿下依旧不为所动,连道观都不曾踏出。 百姓议论纷纷, 都说长公主殿下是被皇帝、太子伤透了心,下定决心要避世静心, 修习大道了。 而另一边, 楚国来势汹汹, 不管皇子是被谁杀害,只要扯到敌国身上, 无论百姓还是将士都愤怒至极,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 众人的战意远超以往,往日需要走两天的路程,都硬生生缩短了半天, 这都如此, 更别说执刀杀敌了。 不过半个月, 楚国就打下一州之地, 且还要往前攻打。 而大梁呢? 太子自从逃回之后, 就不曾上过朝, 文臣们日日争吵,武将皆沉默以对,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 眉头是越皱越紧, 嘴皮子都起了不少泡。 直到今日,皇帝陛下携太子上山, 踏入玄妙观。 许是居于高山之上的缘故,即便是夏日, 灰瓦白墙也依旧清冷,再加上提前派兵驱赶香客、将玄妙观封锁,虫鸣鸟叫清晰浮现,便更显寂静。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站在门外的父子二人,完全不似观里人安静祥和,身穿华服,表情焦急又烦闷,钟觉仁甚至走来走去地打转。 再看前头,那老太监敲着门,一遍遍喊着长公主殿下。 里头未有人应声,提前就用纸写了张字条,贴在木门上,说自己闭门悟道,暂不见客。 那老奴表情苦涩,越敲越绝望,心想殿下恐怕真的不肯开门了。 而皇帝与太子的表情阴沉,要是旁人,早让人踹开门进去了,如今有求于对方。 钟徒明咬了咬牙,突然走上前,推开那老奴,喝道:“没有用的东西,让开!” 那声音极怒,好像要不是这老太监跟了他几十年,他就得喊人把他拉下去砍掉的模样。 老奴顿时露出慌张表情,慌慌张张往后跑,还差点崴了脚。 而钟徒明冷着脸站在门前,衣袍下的拳头紧握,一副要将这门拆掉的模样,然后…… 他突然挤出一抹笑,抬手敲门,温声喊道:“觉予,给父皇开开门,是父皇来了。” 他一手敲门,一边侧耳听着里头的声音。 钟觉仁也赶忙跟上,喊道:“觉予,是皇兄来了。” 和他父皇一样的做派,声音都放低了好些,完全看不出来上次气势汹汹的威胁模样。 旁边的老奴瞪大眼看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古至今哪有皇帝、太子亲自敲门求人的事,而且还…… 还如此的虚伪。 后面的仆从立马低下头,连看都不敢,脸上的神情各异,又很快掩饰住。 而前头的父子两人还在继续喊,那声音一声更比一声温和。 “觉予,给爹爹开开门好不好?朕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总不能将爹爹关在门外吧?” “是啊觉予,阿兄站累了,给阿兄进去坐一会好不好?” 房间里头安静,站在书桌前的人骤然定住,手中捏着的毛笔僵着那儿,墨水滴落而下,在铺平的宣纸上留下深且浓的墨迹,之前写好的字便彻底作废。 钟觉予站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没了焦距,神情变得复杂。 无论陛下太子如何想,但先皇后在世时,他们四人最像一家人,父皇不是父皇,是爹爹,皇兄不是皇兄,是阿兄,母后也喊做阿娘,宛如民间普通家庭。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模样呢? 钟觉予想不明白,也难以理解,自从阿娘去世,一切都变了,她越尽心尽力为阿爹、阿兄,却被猜忌、排斥,她如今寒了心,想要夺回自己该有的东西,他们却开始回忆起以往的温情。 毛笔被丢在旁边,钟觉予双手撑在桌面,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旁边的人似有所感,敲了敲墙壁,声音很轻,像是安抚。 钟觉予扭头看去,眉眼又变得温和。 须臾,她终于向外头走去。 ——咿呀! 木门被拉开,发出尖锐响声。 屋外的两人立马露出惊喜表情。 “觉予!”皇帝上前一步,便喊道。 而门槛之内,钟觉予穿着一身简单道袍,精致眉眼写满淡然,只说:“贫道拜见圣上,太子殿下。” “觉予,我是阿父,”钟徒明心一慌,连忙强调:“你是不是还在生朕的气?” 钟觉予瞧了他一眼,漆黑眼眸带着不解,便说:“陛下不是让贫道在山中好好修行,不要理会世俗琐事吗?” 语气不见起伏,却莫名带着几分讽刺。 钟徒明恨不得回去打死前头的自己,忙解释道:“那是阿父的气话。” 钟觉仁也忙道:“是父皇糊涂了,觉予你别当真……” 钟觉予却骤然开口,打断他的话,说“我所求有三。” 皇帝装出的温情面具破碎,眉头一皱,便道:“你说?” 他总是在此刻特别有皇帝的模样。 钟觉予扯了扯嘴角,却笑不起来,只能继续说下去:“第一,依照国法,重新奖赏之前攻打楚国的将士。” 钟徒明思索了下,咬牙同意下来:“这是应该的。” 钟觉予看了他一眼,再说:“第二,我要一半的虎符。” 手执一半虎符者,可随意调动大梁二分之一军队,钟觉予之前领兵攻打楚国,就被赐予了二分之一虎符,后头皇帝太子两人为逼她回来,又下旨将虎符夺走,这也是钟觉予不得不回来的原因之一。 这个要求虽难,钟徒明却不曾犹豫,直接说道:“当然,你既要领兵对抗楚国,这虎符当然要给你。” 他多了一个心眼,强调钟觉予获得虎符的前提,是要带兵攻打楚国。 钟觉予当然能听懂,似笑非笑点了点头。 钟徒明瞬间松了口气,如同放下什么大事,然后主动问道:“那第三呢?” “解除太子与洛家的婚事,”钟觉予说得很快。 旁边的钟觉仁一愣,继而一下子跳起来,破口大骂道:“洛家与我的婚事,你凭什么做主?!” “钟觉予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他气得半死,直接用手指着对方,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皇帝偏头瞪住,他张开的嘴立马合上。 钟徒明收敛怒容,斟酌了下,才说:“与洛家的婚事,是皇家和世家的结合,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想拉拢世家,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钟觉予语气平静,只说:“我只有这三个要求,陛下答应,我就下山。” 不曾理会他之前的话。 观中寂静,些许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树叶落地,衣袍被风吹起、沉重的呼吸声。 身后的仆从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也不能看,完全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包括最得皇帝信任的老太监——之前奉命送来圣旨、又在刚刚敲门的人。 他眼神中多了一丝特别的恐惧,即便这场迟来的对话,比老太监想象中的平静许多,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皇帝和太子为什么。 可老太监却觉得害怕极了,多年的宫中谨慎生涯,让他有了一种特殊的本能。 他莫名觉得长公主殿下不似现在那么平静,也不应该那么平静,但她却忍住了。 有一句简单又粗糙的老话,说是咬人的狗是不叫的,老太监深以为然,宫中那些吵吵嚷嚷的人其实并不需要放在心里去,唯独是看着老实、一声不吭的人,反而需要谨慎应对,因为你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爆发。 他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下前头。 不高的门槛分开三人,门槛外有日光落下,明媚而炙热,门槛内有瓦片遮掩,大片的阴影让里头变得阴凉,分明他们离得很近,却像是两个世界被分割。 而看人也是如此,相比于破防气恼的太子、纠结为难的皇帝,钟觉予姿态轻松,甚至靠在门沿上。 这是在严格的皇家礼仪教育中,绝对不能出现的小动作,长公主一向守礼规矩,可现在…… 钟觉予似有所感,掀起眼帘,幽幽往这边瞥了一眼。 老太监被吓得越发低头,宽袍之下的身体发颤,好像在惧怕什么。 而另一边的父子两却毫无察觉,一人在极力争取,一人在反复思考。 直到钟徒明咬牙,说:“只要你领兵出征,朕就全部同意了。” “父皇!”钟觉仁提高声调,大喊一声。 “闭嘴,”钟徒明扭头喝道。 钟觉仁气得双眼通红却不敢开口,只能瞪向钟觉予。 钟觉予却无心理会这一幕,淡笑道:“那贫道就等陛下一一履行承诺。” 钟徒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急忙道:“那你何时下山?” “等陛下承诺全部兑现的时候,”钟觉予很快就回答。 话毕,她就做出要关门的样子。 皇帝有些急,想抬脚往里,却又骤然止住,只能看两扇门慢慢合上,然后在巴掌大的缝隙时突然停住。 钟觉予突然看向太子,便说:“皇兄上回说错了。”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解释,只听见嘭的一声,房门骤然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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