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郦安筠见过很多人谈恋爱,才发现恋爱都未必能这么不分你我。 人都是自私的产物,郦安筠自私、臭美又高高在上,一般人受不了她。虞谷温和、平凡却海纳百川,她是表面平静的海面,为郦安筠的小船保驾护航,没人知道海的深处藏着多少绮丽的幻梦。 她没打扰郦安筠追逐浮华,却在另一方面框定了郦安筠的选择范围。 等郦安筠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就被宠坏了。 如果她能碰见忍得了自己无理取闹的人,恐怕对方也别有所图,却不是图她本身。 只有虞谷的纵容毫无边界,实际上密不透风,她要郦安筠本身。 “看不出来还挺有心机。” 郦安筠看着虞谷的睡颜,伸手勾了勾对方蓬乱的刘海。 她想:还是要说清楚。 机不可失,有些人错过真的就错过了。 她不要再和虞谷错过下一个十二年。 虞谷手机定了凌晨三点的震动,震动的一瞬间她就醒了,迅速关了提醒。 室内昏暗,郦安筠躺在她身边,长发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虞谷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卷发。 困意还折磨着她,工作却催促她赶紧出发。 镇上的设施也很一般,隔壁似乎有人在天台养鸡,天没亮就乱叫。 虞谷匆忙洗了个脸就走了,她又和前台交代了几句,又给郦安筠发了微信—— 你要是醒来八点多了,我可以直接来接你。 车开出小镇,鸡毛陪虞谷在没亮的天光下去往村庄。 它很熟悉这样的生活,偶尔看看窗外,偶尔蜷缩成一团趴在副驾驶座。 垫子是赵金凤给它织的,写着出入平安,正好适合寒冷的深夜。 车三点半开到鸭鸣村,今日是出殡,半个村子通明,灵堂都收拾得差不多,虞谷下车正好和唱大戏结束的邱艾碰个正着。 结束三天工作的戏曲老师打着哈欠准备回去补觉,和虞谷打了个招呼,也觉得对方宛如超人,“虞老板你不睡觉啊,困死我了,还是你精力好。” 仪葬队的准备把乐器装车,山村的葬礼仍然维持老旧的习俗,这些人要坐在车斗跟着棺椁一路敲打,送人的最后一程也要极尽热闹。 村子里的人习惯了这样的风俗,生死本来就是最早的先来后到,没人苛责这样的吵闹。 虞谷当然也困,她拍了拍邱艾的肩,“你可以休息了。” 邱艾眯着眼,“你还要做一天的饭呢,辛苦了啊。” 虞谷:“走了。” 邱艾哦了一声,正好崔蔓要上车,从她们身边经过,扛着二胡的歌手在晨雾里问虞谷:“鸭鸣村有什么特色菜吗?” 虞谷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香糖,“谁在葬礼吃特色菜,差不多得了。” 崔蔓笑了一声,邱艾想到上次吃虞谷开席的菜,抿了抿嘴,“我讨厌甲鱼,感觉每次都有。” 虞谷:“很遗憾,这次也有。” 她说完就走了,邱艾却觉得虞谷心情不错,撞了撞崔蔓,“你不觉得虞老板精神状态很好吗?我好歹还能换班,她这三天,换我要疯。” “这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崔蔓:“这次给得多,不然她不用每顿都做得这么费劲。”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虞谷的业务能力仪葬队名誉队长很清楚,崔蔓说:“这次这么隆重也应该有了郦小姐在的原因吧。” 邱艾叹了口长长的气,“还是发小好,很容易变质的感情,我怎么就没有呢。” 她又好奇崔蔓有没有,“你呢。” 崔蔓摇头,跳上卡车车斗,灵车队伍就位,棺材从堂屋抬出来,鞭炮声噼里啪啦,站在最前面的小女孩看了她一眼。 邱艾看着坐上主位的二胡手,心想:一个个都绝情得很。 她看虞谷没走远,又喊:“虞老板,能给我做一碗馄饨吗,不用特地做,我吃郦小姐的边角料就好了!” 虞谷没搭理他,反而是鸡毛摇了摇尾巴。 郦安筠不到七点就醒了,边上的位置早就空了。 她看见了虞谷凌晨发的微信,还有虞小杞发的图片。 现在的小孩都有比手机还贵的电话手表,虞小杞玩得很溜,给郦安筠发了自己的早餐,是周绢花做的八宝粥。 郦安筠十几年前就是喝这个的,也不是所有的外婆都能做一桌好菜,上学的时候郦安筠没少和虞谷在外面吃。 虞小杞好养活多了,还问郦安筠早饭是不是吃虞谷做的。 郦安筠回复:应该是,我还没出发。 小侄女很清楚虞谷的工作强度,今天是虞谷的最后一天,要张罗的事情很多,就算昨晚早饭也没休息,她回了一句:你不在村子里? 郦安筠:你小姨给我开了一个镇上的宾馆房间。 虞小杞:绢花外婆说你娇气。 郦安筠都能想到送小孩上学出门的外婆是怎么说自己的,她笑了笑,不打算现在麻烦虞谷了,换好衣服打算自己坐车过去。 前台老板娘得到过虞谷的特别叮嘱,看见她打了个招呼,笑着说:“虞老板让我给你安排车,刚好有人要去鸭鸣村送家电,你们一起就好啦。” 郦安筠问:“男的女的?” 老板娘还在剥石榴吃,一边说:“女的,和你差不多大吧,没结婚也没对象,虎得很。” 郦安筠都没问别的,老板娘就倒出一大堆。 她又问:“虞谷知道吗?” 老板娘点头,“她当然知道,那就是她朋友。” 郦安筠哦了一声,虞谷的同学,小学?初中?高中? 初中同学我肯定认识啊,高中应该也认得出来。 郦安筠给虞谷回了一句不用,但虞谷还没回她,估计还在忙。 过了十多分钟就有人来了,开着加长面包车的司机降下车窗,也没开车,摁了摁喇叭。 老板娘领着郦安筠出去了。 司机歪头看着窗外,这家宾馆的老板娘批发家电都从她这里进货,算老客户,这个要求也没什么。 她却觉得后面那个女人眼熟,眯着眼看着郦安筠走到眼前。 郦安筠也认出了她,司机头发到耳朵,看上去乱糟糟的,眼睛很大,看上去特别有精神,也很凶。 “郦安筠?!” “边亿?!” 她俩几乎同时出声,老板娘急着回去吃早饭,打了个哈欠说:“你们认识啊,那更好了,走吧走吧。” 老板还挺严谨,拍了张照片仿佛打卡发给虞谷就交差了。 只剩下郦安筠嘴角抽搐,边亿脸色难看,“怎么是你?” 郦安筠口气也很差,“我还想问呢。” 都是干活的,边亿也穿得很随便,她还是让郦安筠上车了。 虞谷这个人客户很多,朋友屈指可数,如果说郦安筠是发小,那么边亿在郦安筠眼里绝对是虞谷的狐朋狗友,抓着虞谷堕落的类型。 边亿也很讨厌郦安筠,觉得她清高,有大小姐的派头没大小姐的本事,做作得要死。 初中边亿是她们隔壁班,隔三差五邀请虞谷玩,和虞谷表白的女生也是边亿的同班同学。 边亿也很多年没见郦安筠了,她很清楚这个人是虞谷的心病,嗤了一声,嘲讽地问—— “郦小姐舍得下凡了?不会想糟蹋虞谷吧?” 郦安筠也一股火,口气更冲—— “不好意思,糟蹋过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盏灯 郦安筠和虞谷都那么多年没见, 和边亿就更谈不上什么久别重逢了。 现在开了个装修公司兼家电下乡的边亿和虞谷忙得不相上下,她看上去和郦安筠印象里没什么区别,仍然嗓门很大, 看上去一脸凶相很不好惹, 头发没有剪得很短很短,干练却是一直以来的气质。 边亿:“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 她说话带着乡音, 普通话不是很标准, 老家和鸭鸣村不相上下, 都没几口人了。 边亿小学在村子里上,初中去了扬草县城, 开启了住校之路。 初中住校的一般和住校的一起玩, 郦安筠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虞谷变成朋友的。 郦安筠最后一点困都因为见到边亿消失了, 她哼了一声, “早知道是你来接我也用不着你接。” 就算鸭鸣村再偏僻,郦安筠也不是过不去。 她大可以让同事下来接她一趟, 虞谷也在微信里说来得及她来接也没关系。 哪怕十多年没见,边亿也很清楚郦安筠的德性, 啧了一声:“你还是这么喜欢麻烦别人。” 郦安筠的不爽写在脸上,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那你现在把我放下来啊。” 如果郦安筠和虞谷是太多没见心里有鬼的曾经熟过,和边亿的关系就是朋友的朋友也不会玩得来。 边亿也不惯着她,“你嚷嚷什么,都让你上车我把你放在荒郊野岭我有病?” “就算我想把你丢下,那被虞谷知道我不得被她骂一顿。” 郦安筠也不知道哪来的酸气, 冷笑一声, “看来你们关系好得很,还骂来骂去的。” 边亿完全不吃她阴阳怪气这套, 上学那会她就觉得虞谷眼睛瞎了,看上这么难搞的一种…… 不明生物,分明是自讨苦吃。 “是挺好的,比你这种糟蹋人的关系好多了。” 边亿说话也没好到哪里去,初中的时候难得几次郦安筠和她碰面,也几乎要打起来。 郦安筠差点被她气死,但某种程度上边亿也没说错。 她和虞谷现在越界但也属于不清不楚的范畴,边亿和虞谷这么些年肯定关系不错。 她干脆闭嘴了,自己梳理心情。 边亿的车是一辆七座以上的大面包车,后面不坐人也堆满了东西,看得出的确是去鸭鸣村送货的。 开车人的品位从学生时代就是郦安筠嫌弃的类型,郦安筠把虞谷圈在身边,企图把她改造成高雅类型,实际上她自己也是个表面高雅的俗人,熏陶多少骨子里也一样。 边亿连听歌都像是广场舞金曲,大清早开车上山开出了商演的感觉。 郦安筠忍耐很久,和虞谷的聊天框全是吐槽边亿的,但是没发出去。 反而是边亿转弯的时候看她两眼,郦安筠从小到大都一个德性,装腔作势,即便头发烫卷打扮时髦也还是老样子。 以前边亿没老和虞谷抱怨郦安筠眼睛长在后脑勺,还要补一句:你怎么忍得了她的。 虞谷和她一起吃棒冰,说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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