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抑多年,因为虞谷太熟,不适合,朋友关系,父母认识等等的不合适都在这段时间拧成了成倍的悸动。 像是嘲笑她的自讨苦吃,又是何必。 哪怕郦安筠离开扬草,就算是同性恋,苍城也有更好的选择。 比如同行,又比如团建遇见的新人,比如沈愿介绍的朋友,她们都非常优秀。 偏偏不是虞谷。 沈愿似乎在视频里瞥过虞谷后就无比笃定郦安筠的遮掩。 她这人向来随性,还要问一句你不想吃不代表没其他人想吃。 即便唱丧曲的邱艾的喜欢不是那一种,仍然让郦安筠产生了危机感……和饥饿感。 她想吃掉虞谷,很多年前就这么想了。 昨天的贴近更像是一场多年积累欲望的泄洪,郦安筠知道一旦打开这个口子,她再也回不去了。 虞谷也没打扰郦安筠发呆,她开了房门,滴声后进屋插卡,小宾馆也没人打扫,需要人工服务。 床还是昨天战斗到一半的凌乱状态,虞谷扫一眼脑子里就叠满回味的触感。 柔软的郦安筠和颤抖的郦安筠。 虞谷看郦安筠还在发呆,把人拎了进来,关门的瞬间郦安筠抱住她,虞谷把人抱起放到床沿,“我今天真的没力气,累死了。” 拒绝的非常明显。 郦安筠:“我什么都没说。” 虞谷脱了外套倒了下去,“你脸上就写着。” 郦安筠明知对方说不出好词还是下意识地问:“写着什么?” 虞谷:“我们做吧。” 郦安筠:“不做。” 她终于掰回一成,得意地笑了笑,虞谷伸手扯了扯她的毛衣衣摆,郦安筠也倒了下来,刚想骂人虞谷就说:“明天我要先走,老板娘会送你过去的。” 郦安筠还记得那兜石榴,眯着眼问:“你和这个老板娘关系很好?” 虞谷:“还可以吧,她老公去世是我开席的。” 郦安筠刚才还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看老板娘岁数也没多大,顶多三十出头,只是化妆更显年龄。 她嘀咕一句:“你们经常聊天?” 虞谷:“你想什么呢,人家都有孩子了。” 郦安筠嗤笑:“也不妨碍找第二春啊。” 她简直草木皆兵,虞谷的笑声从喉咙滚出来,戏谑中又有些许难过,“郦安筠,你以前有这么在乎我的感情问题吗?” 高中以前她们形影不离,郦安筠脾气再不好也有男生孜孜不倦表白,虞谷也不是没听过同学吐槽这群男生贱骨头的。 “哇她们被郦安筠骂难道很爽吗?” “郦安筠只喜欢成绩好的。” 大家聊到这种话题总是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角落的虞谷,班上最高的女同学课间喜欢玩桌游,一群人围在一起,郦安筠和同学从外面回来,看见虞谷聚众玩牌,比老师脸还黑。 “那不如和虞谷,她真的好爱管虞谷啊,我朋友这么管我我会很烦的。” “虞谷脾气好啊,有事拜托她也不会拒绝的。” “我都想和她谈恋爱了,感觉很幸福。” “那恐怕轮不到你,总得是郦安筠第一个吧。” 这样的话郦安筠也听过,玩笑的成分占比很高,同性恋爱很多时候是一种揶揄,在谈话之间炒热气氛,至于真的,没人敢说。 这个时期的郦安筠比小学刚转学过来好多了,没那么目中无人,骨子里的高傲仍然在,但也会在聊天中掌握话题。 唯独这个话题总会让她不爽,“为什么我是第一个啊?谁要和虞谷谈恋爱。” 同学:“那你要和谁谈恋爱,不会真的要成绩全县第一吧?那也是女孩啊。” 另一个同学:“智性恋,我懂,虞谷成绩一般般,的确没什么魅力。” 有人插嘴:“谁说的!隔壁班有人还喜欢虞谷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假装转身过去要写错题的郦安筠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还有人摇她胳膊问:“郦安筠,要是虞谷谈恋爱不和你一起上下学怎么办?” 谁都知道她们形影不离,郦安筠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她已经习惯和虞谷一起了。 早上起来一起出门吃早饭,走路上学,晚上一起从教室出去,偶尔吃个宵夜,拽着虞谷回外婆家再写题目到十点睡觉。 她们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在一起,再也没有最初的不顺眼,相处比呼吸还自然。 可以不打招呼夹走虞谷餐盘里的鸡翅,也无所谓自己的饮料被虞谷倒了一半,模仿对方家长签字,数落虞谷考得很烂,又要给对方梳理一遍错题。 那是郦安筠第一次惊慌,她发现她和虞谷并不是一道论述题,而是一道选择题。 a.虞谷和别人恋爱后,我和她分开 b.我和别人恋爱后,虞谷和我分开 c.我们不谈恋爱,大学没考到一个地方的概率高达90%,也是分开 d.…… 郦安筠就推算出了一个唯一不会分开的选项。 那个答案像是刮卡的灰色区域,虞谷的爱好就是刮出惊喜大奖,郦安筠却看不上这种东西。 她认为全是赔本的陷阱,最后的冲动消费不过是因为沉没成本增加的不甘心。 当时郦安筠没有刮开这个选项,嗤了一声:“我又不是没她不能上学了。” 这很符合她的性格,周围的人也不意外,继续聊喜欢虞谷的女孩。 郦安筠一心两用,错题抄错串行,最后发现满页都是虞谷的名字,仓皇地合上。 恰好虞谷从外面回来,初中的校服是统一灰白,虞谷喜欢买最大码的,偷偷往袖子里藏零食,路过郦安筠往她桌上丢了一包薯片,周围的人还在聊她八卦,哇了一声。 短头发的女生咦了一声,问:“你们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虞谷看了眼郦安筠,似乎是无奈:“你开的题?” 周围的人目光揶揄,郦安筠摁着写满虞谷名字的错题本,仿佛要纠正这个错误,“才不是,在聊喜欢你的女同学。” 她的心明明乱了,却露出一副讥讽的表情,“你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 周围的同学都觉得气氛不对,被质问的人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瓶温热的小瓶装香蕉牛奶,说:“可能吧。” 郦安筠的心轰隆一声,周围的人却都炸了,纷纷询问虞谷是不是和那位女同学有了什么。 上课铃响了,郦安筠冷冷地赶人:“别围在这里了,别人恋爱关大家什么事啦,快上课!” 她是学习委员,成绩也好,大家也总有滤镜,哦了一声散开了。 那句别人其实没错,但虞谷放在了心上。 她目光扫了郦安筠一眼,默默回了位置。 当天她们一起放学回家,也没人提起这个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虞谷似乎想和郦安筠提一句,但对方总能精准地转移话题,她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多年后的小镇旅馆虞谷旧事重提,趴在床上笑着说:“我是别人。” 郦安筠久违地难为情起来,虞谷闭了闭眼,“算了,你一直这样的。” 这样又是哪样,太模糊了,郦安筠问:“我怎么样?” 虞谷:“争强好胜,口头便宜也要占……还有……” 郦安筠脸都绿了:“还有?!” “你还有脸问我讨不讨厌你,到底谁讨厌谁啊?” 虞谷打了个哈欠,她刚才在车上还吃了口香糖,满嘴淡淡薄荷味,可惜完全不提神醒脑,“谁都知道我和你好。” 当年郦安筠就没问过虞谷和同学提起的隔壁班女同学,在虞谷每次想开口的时候转移话题,现在她却问了:“当初隔壁班的……那谁……” 叫什么郦安筠都忘记了,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背影,“她真的和你表白过吗?” 虞谷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她嗯了一声。 郦安筠追问:“你怎么说的?” 郦安筠没意识到自己都往虞谷这边挪了挪,她向来爱俏,香水味也很多变,一靠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迅速染上了别样的暧昧。 虞谷却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闭上了眼,“忘了。” 郦安筠:“忘了!?” 她声音响亮,虞谷耳朵都要聋了,终于烦了,转身背对着郦安筠说:“反正没答应。” 郦安筠:“你不会想答应吧?” 虞谷卷起被子,浅笑一声:“你会在意吗,满脑子学习的学习委员。”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郦安筠还想问点什么,虞谷却彻底睡着了。 女人的睡颜都带着浓重的疲倦,宾馆的灯光都是微亮的白炽灯,换作郦安筠是不会在这样大亮的灯下睡着的。 极度疲倦的人顾不上这么多,虞谷倒在被子上面,卷着的也是外面那一面,她甚至鞋都没脱掉,郦安筠可以想象过去这些年她有无数个疲累的瞬间。 郦安筠也没迅速去洗澡,她也床上趴了一会。 虞谷睡觉的样子郦安筠以前也见过,对方简直是睡神转世,在学校晚自习睡饱了回家又要去睡,如果不是郦安筠抓住他,可能回去放下包就要睡了。 一半动物有冬眠就算了,她像是一年四季都要靠睡觉充电。 那现在呢,只能在工作的间隙打个盹,干的还是这么颠三倒四的活。 不知道为什么,郦安筠看着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虞谷,有一种她们之间有十二年时差的错觉。 宾馆标间的双床都拼在了一起,两张床之间只有一条贴在一起的床垫分界线,还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小镇已经提前进入了休眠期,偶尔能听到外面街道传来空旷里的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 那个寒冷冬天的夜晚,虞谷抱着什么心情亲吻她的呢? 郦安筠此刻就想亲她了。 一瞬间像是时空镜像,十六岁的郦安筠去亲吻二十八岁的虞谷。 她企图吻走虞谷眉心的疲倦,却成了流连地心疼,贴到对方唇瓣的时候仿佛嗅到了淡淡的薄荷味。 当年的亲吻好像也是这个味道。 口香糖包装背面写着甜言蜜语,郦安筠觉得很土,吃之前还要拆出来先看看。 这个习惯很讨人厌,如果被外婆看到肯定要骂她没礼貌。 但虞谷的话没关系,她们从小到大都很随便,可以吃一份炒酸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夹走对方餐盘里的菜,更不用打招呼,想拿什么去对方那边拿就好了。 但郦安筠忘记不是所有朋友都这样的。 她们的边界在「朋友」这个标签遮掩下逐渐消失,也因为性别的关系无人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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