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谷和郦安筠的工作完全不是一种类型,她也没正儿八经地上过班,不太懂这些。 郦安筠:“开完了。” 虞谷看郦安筠后边的阿姨要倒桶里的水,伸手拉了她一把。 郦安筠一个趔趄,脚下的狗她动作还快,叼着骨头跑了,水哗哗冲了一地,虞谷拎着郦安筠胳膊,“别看我看得太专注。” 这话实在过分自恋,郦安筠嘶了一声,“什么叫我看你,我刚来没多久。” 虞谷点头,“晚饭好吃吗?” 她的没话找话太明显了,郦安筠笑出了声,“不好吃。” 门外面是村子的另一条路,夜晚降临,月光洒在村落,有人带着小孩从后门经过,也有狗溜达到跟前。 虞谷回忆了晚上的菜,“ 哪道不好吃?” 郦安筠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也就那样吧,天天吃就腻了。” 虞谷刚才还在检查明天要用的菜,空气里还有酒糟的味道,不知道菜里是不是有这样的佐料。 “还没开始就腻了?” 她话里有话,难得的迂回郦安筠却视而不见,“什么还没开始,谁要天天吃干锅啊,我最讨厌吃花菜了。” 虞谷:“今天没有花菜。” 郦安筠纯粹乱说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靠近虞谷就在牙尖嘴利和语无伦次之间切换。 明明刚才在小屋开会都可以是冷脸的前辈,这会却像是语言障碍,脑子都不能思考。 郦安筠微微点头,眼神看向外面石缝之间的杂草,“那就是包菜。” 虞谷:“也没有包菜。” 郦安筠:“你胡说!分明就有!” 她提高音量,倚着门槛的人笑了,“然后呢?” 郦安筠:“什么然后?” 虞谷:“等会我送你回镇上的宾馆吧,不过我三点就要回来了,很多骨汤要用蒸汽炉熬,五点还要去一趟隔壁镇的羊厂。” 这些完全是郦安筠这几年的都市生活接触不到的东西。 不过她在扬草长大也接触不到这些,只知道虞谷的爸爸是厨师,偶尔家里会有很多打包回来的菜。 外婆倒是无所谓菜是打包回来的,她在吃上面没什么要求,况且虞谷爸爸送来的枸杞三黄鸡还是整只的,估计流水席太过丰盛,也有空桌,最后带回来了。 郦安筠就不爱吃,外婆就手指点着她的脑门数落她小姐脾气,也不知道郦安筠到底怎么养成这么娇气的性格的。 郦安筠还不承认自己娇气,只是觉得隔夜的枸杞三黄鸡有股鸡的味道。 她言之凿凿,对面的虞谷还在思考鸡的味道猪的味道,问了一句那你是什么味道。 外婆和郦安筠都愣住了,郦安筠脸色涨红,说你居然想吃我。 周绢花倒是笑了,替郦安筠回答:“呛人味的,没人会吃。” 这不就是辣吗? 呛人味的郦安筠松了一口气,她很怕今晚和虞谷在一起自己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虞谷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偏头,“你很高兴?” 郦安筠:“我高兴什么。” 虞谷:“小杞周末去实力社会实践,我不知道你想住什么样的酒店,你挑好告诉我吧。” 她口气淡淡,说开房不像开房,更像是出差。郦安筠工作生涯出差最多,这个时候一股火气蹿上来,踮脚捏了捏虞谷的脸。 她手劲也不小,虞谷嘶了一声,垂眼看她:“为什么掐我?” 郦安筠气哄哄的:“不知道!” 虞谷看了看时间,“走吧。” 郦安筠:“去哪里?” 现在还不到八点,和虞谷去宾馆的话搞不好又要…… 郦安筠理智上知道虞谷要早起忙得很不能,情感上又仿佛回到了那年运动会后面的悸动。 心跳又不能实时传导,她看虞谷平静的侧脸,恨死这个人从小到大的冷静,心想为什么就我在她面前方寸大乱,各种出丑,她就不会? 虞谷和帮工阿姨交代了几句,又核对了一份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让她们早点结束,又说了开工的时间。 她开席的帮工不是固定的,如果赵金凤在,虞谷一般这个时候就休息了。开席的厨子一天要做少菜,本来就很考验体力,赵金凤会让她先去休息,她继续备菜。 这些帮工流程上过得去,虞谷也不用重新交代,打完招呼就看向郦安筠,“走吧。” 鸡毛踩着一地水花走在她们前面,似乎知道主人要走了。 郦安筠问:“它也和我们去?” 虞谷嗯了一声:“它明天陪我一起过来。” 大概是郦安筠的表情还是很微妙,虞谷边走边说:“我们晚上又不干什么。” 隔了几秒,她看着小道远处的灯光,微微转头看向郦安筠,“难道你想和我做什么?” 虞谷的头发不算很长,扎在脑后偶尔很随意,偶尔会卷成一团,像是一个马克杯的圆球杯柄,郦安筠好几次想摸摸,但虞谷太高了。她们又不是十几岁,她也不想重蹈踮脚偷袭却别反向扛起的覆辙,只能盯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踩一脚虞谷的头,骂了一句色鬼。 虞谷讶异地重复:“色鬼?” 郦安筠正要说话,没想到走到车边的当事人在晚上冷冷的山风里欣然点头,“我是色鬼你就是色中饿鬼。” 似乎是想到郦安筠啃人的动作,虞谷笑了一声,“不知道谁不穿衣服抱着我亲。” 郦安筠愤怒上车,鸡毛被她赶到了后面也不生气,趴着车窗哈气,虞谷给它开了半扇窗,副驾驶的女人还在瞪她,“我穿衣服了!什么叫没穿!” 虞谷:“你穿没穿我会不知道?那么大。” 这话当然是夸奖,但不知道郦安筠为什么就是很生气,她抓住虞谷正要拧车钥匙的手,“大怎么了!不知道谁狂亲!” 这到底有什么好吵的,虞谷也不懂。 小卡车车内没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外面村子的灯。 狂亲的人嗯了一声,似乎现在才想起被电话惊扰后想问的那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郦安筠气得都热了,撩了撩头发,“什么怎么样!” 虞谷歪头看了她一眼,“你感觉怎么样?” 这种事为什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以这样平淡的口吻问啊! 和买饮料问几分糖有区别吗? 郦安筠:“不怎么样!” 虞谷哦了一声,她看了看时间,明天三点出发,也还有六个小时,她说:“那再试试吧。” 车开出村子,周围树影重重,郦安筠攥着安全带骂人:“你疯了吗,开这么快!” 老司机对路况和限速很熟悉:“不用怕,没超速。” 郦安筠还是很惊恐:“你昨天不是这个速度啊,转弯啊!你别吓我!” 虞谷:“真的不用怕,我的驾照和你不一样的。” 大概是郦安筠这样实在太好玩了,虞谷笑着说:“你现在才像以前的你。” 郦安筠不得不抓住顶上的安全扶手,咬牙切齿:“我以前怎么了?” 虞谷:“可爱。” 郦安筠受不了了,“你以前还嫌弃我太大,是不是忘了被我骂了?” 虞谷当然记得,“本来就麻烦,你跑步还在骂呢,晚上吃饭外婆问你怎么了,你还要捂心口装柔弱。” 后面这句完全是添油加醋,郦安筠反驳:“我没有装,我就是跑得好累,你不懂这种……” 郦安筠突然说不下去了,她脸颊发热,摇下车窗吹冷风。 虞谷偏要说:“你说很痛,让我给你揉揉。” “郦安筠,当时我没问,那现在问可以吗?” 郦安筠不敢看她:“不可以!” 虞谷像是得到了答案,“你果然是故意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盏灯 郦安筠和虞谷争论了一路关于当年有没有故意让她摸自己的问题。 到镇上的宾馆下车郦安筠还一股火, 老板娘还在前台看电视,笑眯眯地问:“怎么吵架了?” 虞谷:“没有吵架。” 她车上还有一袋村里老太太送的石榴,递给老板说:“姐你尝尝这个, 野山石榴。” 郦安筠原本以为这是虞谷给她准备的, 呆呆地看着石榴被前台老板娘收走,虞谷侧过脸, 发现她眼神还没收回, 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这还有。” 递到眼前的野石榴表皮粗糙, 完全没超市卖的红心石榴看上去喜庆,郦安筠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差这点吃的。” 虞谷打了个哈欠, 懒得和郦安筠继续吵架, “睡觉去了。” 她把石榴塞到郦安筠敞开外套里面的v领毛衣, 石榴差点从郦安筠胸前滚下去,好在这东西粗糙, 也滚不下去,顶多勾了勾郦安筠的毛衣。 “不能塞我手上吗?”郦安筠追了上去, 奈何虞谷腿比她长, 一步两个台阶也能迅速遥遥领先,站在转角处等她,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嫌弃这个又嫌弃那个的。” 郦安筠直接把石榴扔了回去,“对,嫌弃死了,你自己吃吧。” 虞谷差点没接到, 郦安筠顺势反超过她, 幼稚地转头,居高临下地等她, 为的就是说一句你快点。 她的卷发乱糟糟的,毛衣也因为扯开石榴有些不对称,仿佛精美的摆件有了生气,没那么昂贵到虞谷连触摸都隔着玻璃了。虞谷点头,又把石榴塞到了自己兜里,“那我自己吃。” 郦安筠率先抵达房间门口,却忘了自己没有房卡,还是得等虞谷过来。 小镇旅馆就是路边的建筑随便改的,也没连锁酒店铺满地毯的规格,更没有什么装饰画,甚至走廊的灯都坏了一盏。 毫无温馨可言,深夜一个人入住恐怕还挺惊悚。 虞谷却故意慢吞吞的,就那么点路走得宛如蜗牛,明知道郦安筠在瞪她还不急不慢。 郦安筠:“别演了,快点。” 虞谷:“太累了,走不动。” 她装也不装点好的,开车的时候还振振有词当年的郦安筠跑完步装柔弱,实际上她也没差。 郦安筠:“你别以为我没看你扛铁锅啊,累个屁,你壮得狠。” 虞谷还在挪动,周围的房间房门紧闭,也不是都住满的,但还能听到某一间传来的声音。 带麻将桌的转角房间特别热闹,洗牌像是在耳边洗。 这样的宾馆条件如果对出差的郦安筠来说完全是灾难,她完全有找订酒店的员工理论。 但现在不是出差,虞谷不是同事,郦安筠看她走过来,仍然有种恍如隔世的缥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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