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个字极尽恶心,明显是故意学的直播评论。 虞谷直播间的油锅稳定发挥, 台下给了边亿一脚。 边亿:“你要不要这么绝情!” 虞谷直播就是做菜,一看就不是那种搭出来的棚景,不少人就爱看这种实景的油锅炒菜。 当地的红白喜事菜单就是多一道清水豆腐的事,顶多在菜的数量上从双数变单数,讲究一点的连螃蟹、虾、鱼等等实际盘内的数量也是单数,这些明面上能数得好的虞谷都会注意,边上的备菜阿姨也有这方面的经验。 下午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车从村口停到另一头的稻谷场空地。 红白喜事向来一线之隔,做厨子的控制数量,来吃席的人和主家寒暄,气氛也没很多人想象的白事就应该哭的印象。很多悲伤在这三天被忙碌推到脑后,要等到人走茶凉才会延迟反应。 这次的主家亲缘也不算很好,早早在外打工,能办这么隆重纯粹是赔偿款比较多。 张罗丧事的大哥好面子,要大操大办,剩下的钱一毛不给死者的妻女,到现在村长那边还很热闹。 这种事虞谷也见多了,她早过了最开始接活的诚惶诚恐,这些宴席背后的悲喜也与她无关,她就像游戏的npc,只负责几顿饭而已。 如果什么事都要以他人悲欢为悲欢,她恐怕也干不下去了。 边上还有人用夹着乡音的普通话聊天,虞谷看着油锅里炸得金黄的鱼,一边问边亿,“你今天就送个货?” 边亿点头,“这不是顺便吃顿饭吗?” 她挺怕这样的场合,难免喜欢往虞谷身边贴,“要不是你在这里我早走了。” 虞谷:“你现在也可以走。” 她看上去很放松,视频里的女人动作也赏心悦目,关注虞谷很久粉丝就爱看她忙活厨房的事。 边亿:“那我不走,我要看看热闹。” 她抬眼看了看远处的郦安筠,波浪卷发的女人正在和人说话,已经下午了,太阳已经进入掉下去的轨道,山村聚了一堆闲聊。 生死只对亲近的人重大无比,对其他人说更像是一本书的一句话。 谁活下去了,谁死去了。 和郦安筠一起的几个人都不是村子的,明显是以郦安筠为主,边亿好奇地问:“她现在混得很好啊?那怎么辞职了。” “你等会再聊行吗,别打扰我干活。” 虞谷又踹了边亿一脚,“闲得没事干帮我把锅换了。” 边亿二大爷的丧事就是虞谷办的,她当时就这么溜达,这次长记性了,“我才不换,你那锅也太重了。” 虞谷看了她一眼,“你都能背着冰箱,差我这口锅啊?” 锅里的油还在滚,桌上的鱼炸得金黄,估计等会还要再回锅一次,这会已经聚集了不少猫猫狗狗,给边亿一种食堂马上放饭的感觉。“你这锅又不是空的!滚油的好吗!你忘了上次我给你颠锅出什么事了?” 虞谷也清楚始末:“是你想试试,我不是让你别动吗?半只鸡直接飞到你小婶面前,我招牌都要被你砸坏了。” 那事实在太尴尬了,到现在过年边亿还会被数落这个岁数了还毛手毛脚。 家里和二大爷都是远亲,不熟的人去世除了对生命离去的感慨,剩下的都是礼数,边亿妈妈就很喜欢虞谷,觉得虞谷更像个完美女儿。 “得了吧,你的招牌太红火,马上就是扬草第一流水席大厨了。” 边亿嚷嚷得很大声,郦安筠都听到了,孙盎然听了郦安筠的安排坐在一边整理备忘录。 隔壁坐着的同事在看手机,她们的时间很充裕,郦安筠这个编外人员可以选择跟不跟队伍。 沈愿盛情相邀,但也算全了郦安筠这颗蠢蠢欲动的心,让她过了瘾还是要注意休息。 郦安筠点开和虞谷的微信聊天记录,停在虞谷问她喜欢住什么样的酒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想的仍然是边亿的那几句话。 远处的虞谷开着直播,流水席做饭阵仗很大,基本好几个炉一起开,锅铲搅动大锅菜都需要很强的臂力。 即便现在天冷,虞谷也脱了外套,似乎还很热。 这怎么不算一种体力活呢。 甚至桌子板凳都要自带,小卡车收纳到极致,虞谷这样过了好多年。 那以后呢。 她要做到几岁,她打算和她爸爸一样,一辈子做这个吗? 有些问题十六岁的郦安筠比二十八岁的郦安筠更敏锐。 她当年的拒绝更像是本能反应,仿佛提前预知了她和虞谷注定分道扬镳的未来。 现在二十八岁的郦安筠却犹豫不决,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感情也不是爱和不爱就可以精准概括的。 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爱着虞谷,但她敢肯定自己喜欢虞谷。 十多年发酵,这份喜欢几乎让她有一瞬间思考:要是我回来,能做什么。 只是她很快就否定了,我不能。 虞谷赶走了边亿,她迅速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手上的动作熟练万分。 如果换成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爷在做,估计看的人还没这么多,人到底是视觉动物,虞谷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她还不忘记让人看看她的橱窗商品。 虞谷没注意到郦安筠的眼神,边亿注意到了,但她和郦安筠实在很难心平气和说话,干脆去村子里溜达。 晚上的席也摆在鸭鸣村的礼堂,孙盎然和她一起听当地合作方的科普。桌上的凉菜就很丰盛,同事里还有人刷到了虞谷的直播,几个人凑在一起看。 郦安筠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桌,天色渐晚,太阳烧出了一片黄昏,礼堂外是落幕的万重青山,虞谷就在外面。 棚子挡住料峭的风,郦安筠看两眼又收回,孙盎然吃了好几个鸡爪,想起郦安筠问自己的问题,忍不住小声问:“郦姐,你和虞老板还没谈啊?” 郦安筠嗯了一声。 礼堂灯光都是暖黄,即便外表有不低的评级,但村子不大,十几桌挤在一起,丧事也成了另一种聚在一起的热闹。 仪葬队的人坐在隔壁,作为最高赞助商的歌手崔蔓不知所踪,唱戏的邱艾终于可以休息,正在听同事调试背景音。 室内人声的背景音乐是过分凄婉的曲调,但成了热闹闲谈的一部分。 死去的人不是主角,大家聊天的内容仍然是生活的琐事,郦安筠甚至听到隔壁桌的小孩被询问升学考成绩。 她小时候就很少参加这种宴席,周绢花也觉得带小孩麻烦,类似的人情世故她一个人过去,让郦安筠自己出去吃一点。 虞谷家里也没人,两个人要么出去吃点小吃,要么虞谷给郦安筠做一顿。 爸爸是大厨的虞谷小时候做饭也不好吃,郦安筠期待太高,最后就看着虞谷不说话。 虞谷自己尝了尝,哦了一声,“下次努力。” 她就是这样,好像没什么着急的时候,周绢花也说过好几次郦安筠急性子,虞谷就是明天世界末日今天还能睡一天的个性。 某种程度也能解掉郦安筠火烧眉毛的、对未来的焦虑。 没想到现在虞谷也成了她焦虑的一部分。 虞谷是什么时候说想做厨师的? 郦安筠在热闹的开席里发呆,坐在她身边的孙盎然也识趣地没问。 桌上的菜转啊转,虞谷的饭好吃是这几天考察队的共识,几个人边聊边拍照。 还有外地的同事发朋友圈感慨当地的席怎么如此奢侈。 如果有人路过礼堂,估计也看不出这到底是喜宴还是丧宴,只知道这是一件需要开席的大事。 周围的人还在聊天,孙盎然大声控诉团建没吃饱回家点外卖啃猪蹄的经历,郦安筠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小时候随口的愿望。 “我想和会做这个的人结婚。” 小时候两个人都没手机,虞夏留下的很多杂志都被郦安筠拿去看了。 虞夏很爱买杂志,甚至看完一遍连包装都要还原,虞谷借给郦安筠的时候郦安筠还以为她买了新的。 田兰月给郦安筠的零花钱也不少,还是虞谷的好几倍,但郦安筠实在太爱去格子铺了,小学六年级就已经成了办卡大户,隔三差五消费。 虞谷为了省事剪的短发都被郦安筠抱怨太短,让她别剪了,好让她练练绑头发技术。 虞谷懒得理她的无聊建议,暑假两个人窝在一起吹电风扇看杂志。 外面的世界很大,杂志上的美食都是特地抠图加了边缘的,更像是贴纸的效果。 小学生郦安筠没吃过日料,也没吃过韩料,她贴了贴纸的指甲是个表情,大拇指到小拇指表情不一,从哭到笑,很容易让虞谷眼花缭乱。 虞谷:“你没吃过啊?” 她就是随口一问,郦安筠炸了,“干吗,瞧不起我!?” 坐在一边的人非常无辜,大概觉得郦安筠鼓起的脸实在太像包子,忍不住戳了戳,“我也没吃过。” 郦安筠:“这里能有什么!连这个都没有!” 正好另一本杂志翻页是某动漫的插画,主角正在吃超大的培根卷鸡腿,看上去色彩鲜艳,好吃得很。 虞谷知道培根是什么,但他爸做菜也用不到这个,还是虞夏带她去烧烤摊尝过。 她说:“这个不难。” 郦安筠:“我更想吃这个。” 她食指一点,指甲上的表情贴纸正好是张笑脸,指的是某东南亚菜。 虞谷沉默了,“这真的好吃吗?” 郦安筠:“你管我,这些我都想吃。” 小学生的幻想实在太不切实际,郦安筠又蹦出来一句:“我要和会做这些的人结婚。” 虞谷觉得她不可理喻,难得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从来都只有郦安筠骂虞谷的时候,被骂的人涨红了脸,几秒后一个暴起,直接把虞谷按在了地板上。 周绢花老房子的地板上真木头地板,夏天会在上面垫几片藤席,小学生郦安筠还有点胖,虞谷砸在地上声音巨大,她嘶了半天,郦安筠还没来得及掐她,就发现虞谷眉头紧皱,像是疼死了。 郦安筠怕她真的被自己害死,急忙去抱她,“你脑子没坏吧?” 这话实在不像安慰,更像是骂人,虞谷捂住脸,又觉得好笑。 她的颤抖更像是哭了,郦安筠嘴巴打结地道歉,作为小学转校生,自认为来自大都市的郦安筠心高气傲,没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说句谢谢都要抬着下巴,对不起三个字多半是家长要求,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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