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出一只手,冉寻去勾女人光滑的颔角,“原来运气都用在这里了,是不是?纾纾。” 没料到,温热的泪滴竟霎时滚落下来,将她的指尖打湿。 游纾俞眼皮薄红,依旧沉默,只上前一步,俯身,紧紧抱住她。 脸颊贴进她颈间,身躯逐渐发起抖来。 堵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时,她尚且心存希冀,想象冉寻可能不在琴行。 但站在烧毁焦黑的琴行门口,路边是被吓哭的孩子,而环顾周围,始终找不到冉寻的身影时,游纾俞再也无法思考。 充耳不闻身后人群的警告声,从警戒线下方闯入琴行。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冉寻。 镇上甜蜜而短暂的一日,会是她们之间故事的终结一笔。 冉寻抚摸游纾俞的背,对方双眼这时才隐隐泛红,无声落泪,刚才强撑起来的可靠克制早就崩塌。 “……你等一下我,冉寻。”她开口,嗓音溢满水气。 “就坐在这里,别走。” 从怀抱里起身,她再三确认冉寻会听话,才迈着虚晃的步子离开。 游纾俞知道,这一切或许都是游盈在背后操纵。 她已经对女人的手段厌倦至极。 过往只是单纯恐吓,就逼她硬生生将冉寻推开,但现在将一切付诸实际,心中反倒平静到极点。 游盈在嘉大附医的住院部,游纾俞推门走入时,对方面色依旧苍白,发丝束成温柔端庄的样子。 望见她,有些意外,同时满足笑起来。 轻声叫她:“小俞。” 游纾俞走近病床,没有坐。 游盈看见她脸侧沾了些脏东西,眼底浮现一丝宠溺,伸手想给她擦干净,“这是怎么了,花猫一样。” 游纾俞无动于衷,紧抿唇,忽然,拨开女人瘦弱至极的手。 “姐姐难道不清楚吗?”她话音生冷。 “小俞,你怎么了。”游盈不理解她说的,却读出她眼底少见的嘲意,呼吸急促,“发生什么事了吗?” “姐夫的死因是什么?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开始用这一套对我重要的人。”游纾俞后退一步。 垂头,开口:“我很失望。” 游盈似乎明白了。 咳嗽不止,她无力笑一声,“我只是在提醒冉小姐,让她走远一些。” “你让她用命来赌吗?这就是你口中的提醒。”游纾俞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好用指尖掐住掌心,维持语气上的体面。 “车祸引发火灾,今天很多人受了伤,希望你好自为之。” 游盈捕捉到她话中的“火灾”二字,脸色发白。 “是哪里的火灾?”她怔怔发问。 “今天的事,姐姐真的不知情,小俞,你愿意相信吗。” 游纾俞避而不答,也倦于再看游盈一眼。 她自泥潭中生长二十余年,拼命挣扎,却落入另一片沼泽。 而此时,沼泽将要淹没她顶,让她窒息作呕,再度无法脱身。 游纾俞想从这一切中抽离。 她知道会有人在背后等她,和她一起。 “小俞,你留下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好吗?”身后,游盈语气低微到极点。 “别皱眉,姐姐不想你难过。” “不必了。”游纾俞转身,结束这场只持续五分钟的最后一次交谈。 “六月前,我会回游家签好断绝关系的协议。” “祝你早日康复,姐姐。”
第61章 最后停留在视网膜上的画面, 是游盈顷刻惨白的脸。 想叫她“小俞”,但声音早已被隔音良好的病房门切断。 隔着窗,游盈匆匆抽出几张纸巾, 将唇掩住,不多时就透出刺目的鲜红,再也不复刚才的沉静端和。 游纾俞指节蜷紧, 远离病房。 她想起第一次见游盈时,对方身着裁剪得体的咖色女士西装,稍弯腰,用携带香气的纸巾轻揩她眼角。 声音如轻柔春风, “别怕, 姐姐护着你。” 身后是前几天还端着架子的校领导,那时脸上已经陪着笑。 游纾俞徒然奔波近一年依旧办不成的事,经由游盈, 五分钟就落下帷幕。 游盈带着穿着寒酸的她,迈入装潢雅致的“家”, 肯放下手中工作,只为她亲手做一顿可口早餐。 上班前还替她搭配衣装,轻轻抚摸她头发,格外宠溺,“想要些什么?姐姐回来给你带。” 游纾俞受宠若惊,她愿意用之后的所有,来回报不期然得到的馈赠。 后来才发现, 馈赠背后的价码, 是她用尽一切也无法代偿的共沉沦。 会这么轻易就从藕断丝连、盘根错节的扭曲关系退出吗?游纾俞并不确定。 她只想保护冉寻, 让冉寻不再遭受她不该承受的后果。 游家的势力只局限在嘉平京圈一隅,断绝关系是破解局面的一个切口。 这之后, 她愿意抛弃现有的一切,随冉寻去嘉平外的任何地方。 就算变更工作,打乱计划,周遭都是陌生动荡,也没什么。 回去找冉寻时,对方还在远处。 正倚在医院走廊的白墙边,身长腰细,手中握着随身携带的钢琴摆件。 看见游纾俞来,弯着眼朝她招手,全然不像个刚经历严峻事故的病人。 游纾俞整理好情绪,走上前,很快被冉寻挽住手臂。 对方瞧出她心情失落,耳边倏地闯进几声悦耳清泠的琴音。 前调是她熟悉的《卡农》,后续则揉了俏皮的变奏音。 节奏竟和冉寻在她耳边的轻柔低语相契合,好像钢琴说了话。 “纾纾,和我回家好不好?” … 游纾俞开车带冉寻回月亮湾。 行车谨慎,把持方向盘的指骨竟透出白,下唇被咬了又咬,模样让冉寻既心疼又懊恼。 她不希望女人辛苦工作一日,等来的不是期待的约会,而是一场谁也没预料到的意外。 车内空气凝重,冉寻试图让气氛松快些。 “你刚才让我等等,是去做什么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我猜了好多种可能性。” 她掰手指,“想着游老师该不会是为了让我换换心情,去买夜宵给我吃了?或者想替我讨公道,和办案人员交涉去了。” 游纾俞答:“是去见了个人。” 她不愿意再透露更多有关游盈的事,刚才做了决定后,一切已有论断。 冉寻从不知晓这其中的关联,她也再不想让冉寻卷入其中,再受伤。 心中的愧疚淹没了她,连答冉寻的话,心脏都像被揉弄挤压,喉咙酸涩。 冉寻尾音上挑,嗯了一声,问题很不正经,“为我争取到百万赔偿款了吗?我得赔林姣,而且,最好剩下的还能包养游老师一辈子。” 游纾俞总算有了些情绪浮动,等红灯时,眼睫垂敛。 她很想说一句,“我养你。” 冉寻似乎总有让身边人心情晴朗起来的秘技,像一只黏人的小狗猫,用头顶她的手,用柔软顺滑的卷绒毛蹭她。 还差一条街就驶入小区,游纾俞立在车窗前的手机这时忽然亮起。 消息声接连响起,刷得极快。 游纾俞呼吸一滞。她看见了屏幕上浮现的备注,是游盈。 迅速将手机抽走,隐在黑暗中关机。 她不知冉寻有没有看见,只是驶过十字路口后,良久,对方才又说话。 语气仍旧是带笑的,叫人听不出端倪。 “遮遮掩掩,是不是背着我有其他人啦?” 游纾俞不答话。 车驶到月亮湾,她接过冉寻手里的钥匙开门。 刚进玄关,就搂着冉寻堵在墙角。 将发丝别到耳后,仰头,抛掉一切掩饰,迫切地亲吻她。 像在释放今晚的一切情绪。 惧怕、自责,如履薄冰,最终失而复得。 冉寻没有防备,外加有意纵容,很快就让游纾俞捉到空处,占据主导,将氧气一丝丝剥离。 游纾俞轻喘着,玻璃般的眸子拢上雾气。 埋在她锁骨处,胸口起伏,还是没能压住话音中的哽咽,“……冉寻,我好害怕。” 直到真切迈进冉寻家,紧绷到极点的心才舒展放松。 得知意外发生后,没见到冉寻的每分每秒,都让她如坠冰窟。 如同又回到从前。路途漫长看不见尾,她终究没能赶上,也托不住那道坠落身影。 好在她此刻依旧能与冉寻相拥。 冉寻牵游纾俞到沙发上,摸她的背让她平静,“之后再也没有这种事了,你会一直护着我的,对不对?” 当晚,两个人依偎休息。 冉寻素来容易失眠,游纾俞也睡不着,关心她的伤势。 好不容易阖眼,很快就惊醒。最后握着她的手腕,十指交叠,才沉沉睡去。 冉寻有些心疼,在昏暗的光下静静数着女人的睫羽。 心想,她竟也成了游纾俞梦魇的一部分。 刚刚车上的那些消息,冉寻其实看见了是谁发的。 而那个名字背后的人,她昨晚在医院刚见过。 从前经由蒋菡菡介绍,她教过某个小姑娘弹琴,冉寻对家中温和却病弱的女主人还算有印象。 后来才得知,原来是游纾俞的姐姐。 被游盈邀请进病房,聊了几句。皆是一些她意料之中的话,情节脸谱化到极致。 冉寻摇了摇头,示意不会放弃,并且礼貌询问原因。 游盈却再也不愿多说。 只是偏过头,嗓音恹恹:“那真是遗憾。” 离开时,冉寻在想,游纾俞不像她这样没心没肺,叛逆到为了自由,可以几年不见家人。 那该怎么取舍,才能两全? 心跳声隐隐落空。 可冉寻相信,对方抓住她后,就不会轻易放开。 因为游纾俞曾许诺,再也不会推开她。 - 次日,冉寻在社交媒体上报平安。 简单交代了几句——没受伤,巡回正常举办,期待在宁漳相遇。 后面配了图,是打算在音乐会上穿的两套搭配。 女士西装与深灰色衬衫,另外还有一条鸦青色低调保守长裙,叫听众们按喜好选。 至于衣服的来源,全是游纾俞的。 之前过夜,女人留了不少衣服在她这边,冉寻格外喜欢穿。早餐之际,还花枝招展地跑到厨房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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