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纾俞舍不得。 说完晚安,就意味着挂断。 “我最近课很少,也不忙,想见你。”她倚在实验室门边,撒了拙劣的谎,轻声征询。 “最近都是去琴行练习对吗?下班之后我去找你,好不好。” 冉寻似乎默了一会,在思考。 短暂寂静后,语气轻快答:“有约啦,晚上想练完琴和朋友聚聚。林姣你认识吧,琴行老板,她求着我去呢。” 游纾俞答了声“好”。 她本也想跟着去的,让冉寻的朋友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心思已定,她压下不提,想给冉寻一个惊喜。 恰巧与林姣还算熟悉,游纾俞心知对方不会介意。 听筒里的人打了声哈欠,听着迷糊到要睡着了,她心一软,柔声说了“晚安”。 在挂断的前一秒,似乎听见格外遥远的警笛声响。 冉寻站在嘉平市医院门口,扬唇笑了一下。 左手臂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她不太在意,贴着话筒答:“嗯,你也早睡。”
第60章 之后, 冉寻被叫去警局做了个笔录,心很大,依旧开着自己的车回月亮湾。 手臂上的伤不严重, 就是淤青瘀血,后续车主显然比她伤得更重,医院处理时, 她沾光也跟着包扎了几下。 还好这场意外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离开时,肇事的人已经被抓住了,是某处工地的包工头,酒驾误事。 睡前, 冉寻暗叹自己幸运, 也终归有些后怕。 因为回家后照例抚了一下爱琴,她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 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冉寻承认自己分外遗憾。 尚待划上句号的巡回音乐会, 无数双期待的眼睛,还有游纾俞在台下专注望她时的模样。 刚被人说好事将近, 就有意外发生。 手臂酸痛牵动手腕,冉寻把游纾俞送给她的猫猫护腕戴好,又暖又软。 翻出手机,想给对方留言些什么,可又放弃。 女人现在大概正熟睡着。 冉寻安静闭上眼。 三天后就是奶奶的生日,她想和游纾俞一起,将初夏完美顺遂地走到末尾。 - 次日冉寻到琴行练习, 林姣看见她手臂包着, 心疼得不行。 把伺候专属客人的小蛋糕端上来, 问她:“不是马上要飞宁漳演出吗?胳膊怎么弄的。受伤了还不好好养一下。” 冉寻给手边正弹的曲子收了个尾,轻快答:“不严重, 热水烫的,我还能正常弹。” 什么姿势能烫到外侧手臂,林姣才不信,“还好没伤到手。那你音乐会的礼裙怎么穿?” “穿长袖款。我坚信我的听众都有高级审美,听曲子就好了,谁管台上的人是谁。”冉寻笑。 林姣心想还真不一定,冉寻这模样,不少圈外粉都是靠她一张脸吸来的。 比如那个从小和她不对付大的堂妹。学大提琴,却整天追着冉寻的社交媒体转,遗憾当时该学钢琴。 林姣嘲讽她,说学钢琴的不一定是艺术家,还可能是开琴行的。 又说她和冉寻熟识,要不要替她要张签名。小姑娘不信,还阴阳怪气回来。 她拿了张硬纸板过来,“三寸,给我签个名,我要卖给别人。” 冉寻吃人嘴短,听话地林姣说什么就写什么,写到To林璧,挑了一下眉,含笑问:“这是你妹吧?” 林姣点头,“你知道了?她特别喜欢你,我前几天看她微博,发了一连串生无可恋的狗头,说失恋了,就要张签名安慰一下。” 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知道林璧单恋冉寻,林璧失恋了,那不就意味着冉寻或许…… 谈了。 “真的假的,你枯木逢春了?”林姣震惊问,“有女朋友了?速度好快。刚回国那一阵不还消沉着吗。” 冉寻飞快签好名,弯着眸子递给她。 也不说话,就老神在在地点了下头,宠辱不惊。 实际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了。 还是没忍住,她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弹了串悦耳旋律,透露,“等我们有消息了,给你发请柬。” 说完才开始思索,进度是不是有点快。 但昨晚她试探了一下游纾俞,对方态度温顺,还发了可爱表情包,显然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那可就不怪她臆想了。 从前未经实践的心思,正抽芽密长,恣意欣快。 她想等到巡回结束,秋季刚过的那个初冬,带女人到卢森堡看一场雪。 然后赶在新年首日登记,并不办什么仪式,只靠缓慢递送的国际邮件,将她们的好消息公之于众。 这样,或许唯心般能延长甜蜜感。信笺跨越两大洲三大洋,好像连心动时效也一并延伸。 “好,我等着。你笑容先收一下。”林姣拍一下冉寻肩。 “今天我出门,有点事要办,三寸,你练琴的时候顺便帮我看一下店。” 冉寻答应了,背后的门被掩好。 琴行人来人往,冉寻狐假虎威,练习累了就随处逛逛,不时与客人聊几句,分寸恰好。 问就是一句“代理店长”,给林姣的琴行拉人气。 很快引来不少人合影留念,冉寻耐心应下,休息间隙,收到游纾俞的消息。 [今晚不忙,我想来陪你和朋友吃晚餐,好吗?] [在琴行等我。] 冉寻瞥一眼左手臂,心想这得回去换身衣服了,裹得严实点才好。 笑回一句语音:“那好,我天黑前给你打电话。” 不过到晚上,游纾俞来了,可等不到什么朋友。 变成她们两个人的约会,也很好。 - 傍晚,游纾俞结束一日工作。 其实她晚上还有节选修课,但捱不住拘束良久的心思,频繁看手机,很快被同办公室的曹斐发现。 对方刺探了几句她目前的情况,便笑起来,主动要走她备好的课件,“游老师,我替你讲一节,你去约会吧。” 安排好之后的工作替补,游纾俞承诺给对方带宁漳的特产答谢,这才安心提着公文包离开。 路上,手机忽然有新消息提示。 游纾俞还以为是冉寻,匆匆查收,却希望落空,脸色一瞬间转差。 是游盈发的,连着三个“想见你”。 强忍住干呕的欲望,她右滑将消息删掉,抿唇快步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一路上,游纾俞留心着冉寻的通话,直至坐上驾驶位。 耐心等了一会,依旧安静。 忍不住给对方发消息:[现在可以来找你吗?] 原本一分钟之内就该回复的人,今晚迟迟没有动静。 应该是在沉浸练琴,或者在与朋友说着话,没看手机。 车平稳驶出嘉大,心脏忽然焦灼鼓动起来,与昨晚那股没缘由的不安感交缠。 游纾俞定了定神,在红灯停车时,给冉寻打了个电话。 忙音持续十余声,还是没人接。 下班高峰期,窗外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不知怎么,红灯秒数尽了,却延了又延,将无数车辆挤压在白线内。 快要透不过气,游纾俞降下车窗玻璃。 听见侧方的司机在抱怨,说前方出了事故,能不能快些清道,光堵车算什么事。 与之相伴的,还有飘进耳中,声音微弱冷酷的车载广播。 因车辆追尾,失控撞出护栏,致使东花市沿街商铺起火。 琴行,就在东花市街。 游纾俞背脊发冷,脑海一片空白。 绿灯在这时亮起,她踩下油门,打开双闪,不顾耳边尖锐鸣笛声,超车赶赴现场。 路况太堵,游纾俞紧抿唇,把车撇在路边。 相隔两条街的距离,她踩着四厘米的漆皮鞋,仓促往记忆中的方向跑。 耳边呼呼风声,踉跄着险些摔了,也浑不在意。 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冉寻。 冉寻之后还有演出。 她不能让对方出意外。 … 装修精致的琴房墙壁已经被熏成黑灰色,火势散去,周边聚拢许多围观人群。 钢琴群笼罩在一片白烟中。 冉寻扯着防尘罩,将那些价格不菲的琴都保护好,避免二次伤害。 刚才琴行里还有孩子上钢琴课,她把人都疏散干净,挂念着自己“代理店长”的身份,又独自跑回来。 “冉寻。” 忽然听见一道强装镇静,但已经隐隐发颤的声音响起,喊她的名字。 不远处埋在尘土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已经积了十来个未接通话。 再抬头,冉寻看见身形清瘦的游纾俞站在废墟中。 握紧的公文包霎时滑落在地,怔怔望向她。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背后是拉好的警戒线,以及仓促赶来的消防员。 冉寻用指腹将女人脸上的黑灰擦净,看着人怔然失神,唇苍白无色的模样,格外怜惜。 “怎么闯进来了,这里危险。” … 意外来得太匆忙,竟不留给人分毫喘息余地。 冉寻盖好钢琴才发现,身上有几处皮肤被灼伤了,只好随着救护车队里的一辆,跟去医院处理。 游纾俞有专业经验,接过忙碌护士手里的纱布,帮她包扎。 只是处理时,手都是冰冷发颤的。 去医院的途中,也始终没有说话。 她发现了冉寻左手臂上的瘀伤。 昨晚的心绪不宁是真的,冉寻出了事,却有意瞒住她。 车上,再到医院,到处都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息,耳边车鸣声刺耳。 冉寻想起游纾俞曾对她讲述的往事,心疼劝:“我没事,纾纾,你不用一直陪在这里。” 她记得游纾俞讨厌医院场景,要是又想起学生时代那些不愉快的事该怎么办。 对方却只是执拗地摇了一下头。 纵然脸色失却血色,身形摇摇欲坠,依旧拽着她挂号,看诊,取药,有条不紊。 直到语气极理智,询问急诊科医生冉寻胳膊上的瘀伤来由。 听闻了昨晚没有酿成严重后果的那场车祸。 叹口气,冉寻心想,总也是瞒不住了。 出诊室,坐在走廊的长椅里,她将游纾俞冰冷的指尖蜷进手心里,语气放得轻快: “别担心,虽然倒霉,但两次都是轻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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