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穿梭,不多时, 她牵着的如冷玉般的手就沁出滑腻。 从前落下的应激反应没那么容易痊愈如初, 女人本能想借袖子遮掩,但却始终执拗地不愿放开她的手。 尽管擦肩经过夜市密集人流,时有人朝她们投来目光, 夹杂各色含义。 冉寻大概明白,游纾俞刚才为什么要喝一点啤酒了。 害怕接触, 却又如飞蛾扑火般甘愿靠近她。 心中不由得蔓延酸滞。 走过最热闹的区域,余光忽然闪过两道如流星般璀璨的光。 “两位大姐姐,买烟花吗?”小孩子见冉寻驻足,兴冲冲跑过来,空着的小手还摇着一束烟花棒。 恰好此时黄昏日落,烟花棒落在暮色余晖里,像昭示夏夜来临的前奏, 明亮但转瞬即逝。 “镇上有这样的习惯。小满开始到夏至, 会燃放烟花, 祭田神。”游纾俞言简意赅,解释给冉寻听。 “不过都是孩子们玩的。” 冉寻点点头, 笑着俯身,接过小孩子仰头递过来的一大把烟花,扫码付款。 回头分给游纾俞一半,眨了下眼。 “对满十八岁的成年人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你我这样的年纪刚刚好。” 游纾俞嘴角弯一下。 “我想起来一个地方,适合玩烟花,也适合看日落和月亮。走吗?”冉寻问她。 她早就想带女人去那个地方了。 两人离开小镇上最喧嚣的夜市区,七拐八绕,沿着奶奶故居的方向一路走。 最终抵达不远处的矮山脚下。 杂草生了许多,但夜色中依稀可见残缺的石阶,一阶一阶,直直延伸到山后身。 竟有个荒废的小亭子。 “之前的夏天,我来奶奶家做客,等你回来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冉寻怕游纾俞摔,在前方引路,没有回头,但音色明亮带笑。 那一天,她原本想和游纾俞吃过晚餐后,悄悄溜出奶奶家,带她来这里的。 可是没等到一声“好”,只等来对方冷静寡淡的分手暗示。 冉寻失落,夺门而出,一个人来这里坐许久。 亭子迎风,深夜的夏风格外凉,她最终还是没出息地想先回去,找游纾俞问个清楚。 走到家,对方却不见踪迹,奶奶问她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冉寻强撑着转移话题,哄老人先睡。 直到深夜十二点过了,她站在院子外,才等到游纾俞迟迟回来。 后来冉寻才知道,对方在她离开后就跑出去找她,一遍遍搜寻并不算大的镇子,甚至到镇派出所上报。 看见冉寻,神色怔怔,立在原地,忽然扑过去紧抱住她。 如果那一年她们因此和好后,冉寻还对游纾俞自相矛盾的行为困惑,那现在,她算明白了所有始末。 游纾俞从不想放她离开。 所有刺伤她的话,都曾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一次次反戈,对女人自己凌迟处刑。 “我那个时候还以为没机会了呢,还好纾纾肯带我再来一次奶奶家。”冉寻扶游纾俞登上最后的台阶,走进山间小亭子里。 落日在这一刻缓缓沉没,深青色山峦蒙上金纱,恬软的夏风迎面拂过侧脸。 “奶奶的生日就在几天后,到时候我们还来这里。”游纾俞开口。 她同样因眼前的景象而心神摇荡。 回身望去,冉寻身形窈窕,褐发红唇,手捧一束刚刚燃着的烟花棒,眉眼盈盈。 目光从未聚焦在景色上,而只凝视着她。 被游纾俞发现了,冉寻很快走上前,用手中的烟花点亮一支游纾俞的。 以一声“好啊”掩盖刚才的失神。 手心里忽然落入金属制的什么物件,她低头看,是枚钥匙。 “冉寻,你想来了,就告诉我。”游纾俞撇开视线,耳根被光亮映得殷红,“这是故居的钥匙。” 她想把保有她们珍贵回忆的启封权,交给冉寻。 钥匙在刚到镇上时就想给的,没想到会被邻居家的小姑娘打了茬。 “还有。”游纾俞贴近冉寻耳畔,嗓音很轻。 “嘉平郊区九楼,我的住处,房门密码是……我们相遇那一天的年月日,你随时都可以来。” 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让冉寻知道。不仅仅带她来镇上,她希望,对方的生活里始终有自己。 而她也贪心希望,冉寻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冉寻快被游纾俞这样透家底的行径可爱晕了。 没想到就是买了点烟花,带她来秘密基地,就得到了随时登门入室的权限。 女人住了快六年的房子,密码竟也是关于她的。 “那我每晚都来找你,你不会嫌烦吧?”冉寻故意叹气问,“我可不用上班,就怕你累呀。” 游纾俞意味深长瞥她一眼。 淡声答:“谁累还不一定。” 喝了酒,底气也足了。 冉寻笑着挽起身旁人的手臂,想着日后可要拭目以待。 游纾俞的烟花棒都快要燃尽了,她催促着人快些玩,自己则用跳动的光在空气里写字。 未经思考,一气呵成,写了游纾俞的名字。 之前读大一时,冉寻还没追到人,不知道在乐理课本上写过多少次这三个字,现在竟流畅到像有大书法家风范。 她不知道游纾俞看没看清,是否会嫌自己幼稚,她素来只凭心意做事,让自己开心就好。 回头一看,游纾俞竟自持地在学她的举止。 光亮在空气里短暂划出凌厉痕迹,R、X。 然后迟疑片刻,在烟花燃尽前几秒,画了一个爱心形状。 天色已暗得不成样子,她抬眼,倏地看见冉寻勾唇瞧她。 游纾俞缄默片刻,“……” 以平静语气掩饰,问:“怎么不玩了?” 冉寻保持笑意,一步步走近,忽地搂住女人的腰,将她抱住。 游纾俞手里还没来得及燃的烟花尽数散落在地,她听见对方抵在耳畔的调笑声: “我现在更想玩点别的。” 但冉寻没想到,游纾俞总是行动大于表达的。 那双墨眸轻扫过她双眼,柔软如玉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倾身,被风浸凉的唇轻轻贴上她的。 吻带着一丝麦芽酒香,与身上夹杂的木质调冷气糅杂,整个人都陷进她怀里。 夏风逐渐变得炙热,冉寻气喘间,看见月亮已经攀至亭外一角,光晕莹润。 而她觉得游纾俞的眸光,更像今晚的月色。 “回家吗?”提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游纾俞倚在冉寻怀里,轻答了声“嗯”。 白天收拾好的次卧派上了用场。 冉寻没想过游纾俞今晚能这么坦诚主动,自关好小院子门之后,靠显然已经有几分进步的吻技,率先把她推进房间,按在被褥间。 “没洗手。”冉寻偏头,贴心提醒。 表面正经,心里思考着一会该怎么把压在她身上的人重新掀回去。 “等我一下。”游纾俞匆然起身。 就在这当下缺口,手腕被牢牢攫住,冉寻弯一下眸子,将瘦弱的人直接拽着抱进怀里。 再一翻身,任务达成。 游纾俞又羞又恼,忍不住蹙了眉,嗓音却哑且柔:“你……你也刚玩过烟花。” “我可没说用手呀。”冉寻得意洋洋。 骨肉匀称的指节轻巧掠过女人单薄的夏衫,冰山里如意料之中一样软,只不过无心撩拨,就软化塌陷,牵起柔腻的细丝。 蝴蝶凫水震颤,画眉百啭千声。她在这个夏夜,得以窥见冰融水的瞬间产生的更多细节。 水流即将涨满河川之际,竟错觉般品撷到一丝甜。 结束后,冉寻去漱口完,才终于有工夫整理自己的手。 去卧室外洗净,回来用毛巾擦干时,见游纾俞斜倚在潦草软被间,锁骨处缀着桃痕,仰头看她,微微怔神。 “还想?”冉寻俯身吻一下女人眼睫。 镇上的作息健康而规律,她刚才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才晚上七八点,她还能让游纾俞再找回来一次。 游纾俞被亲得眨一下眼,仓促掩去眸底还未散去的萧条情绪。 就在温存的时候,冉寻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她发消息。 冉寻正在兴头上,原本想直接拨下静音键,不管不顾的,但游纾俞怕她耽误,催她看一眼。 随意滑了几下屏幕,冉寻叹气,“我就说是工作。华音乐团临时成员更替,叫我回去确认,还有一场适应性排练,说是很急。” 看到了就不能再装作忙碌晾着了,她思考一阵,笑着商量:“要不我今晚回嘉平一趟?明天再来找你,或者你来见我。” 游纾俞点头答应,“好。” 虽然有些失落,但她也是事业为重的性子,换位思考一下,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就耽误冉寻的巡回演出。 “纾纾,借我一下车钥匙。”冉寻穿上外套,俯身,又吻了一下她脸颊,“真不想走。” 游纾俞递给她钥匙。 正要放到她手心里,忽然,动作顿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站起来,腰还有些发软,她强撑着,找旁边的衬衣与外套穿好。 “没事,你这么累,就先在这里歇一晚。”冉寻从身后抱住她,“我保证,你明天睡个懒觉,八九点钟,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我。” “不行。”游纾俞轻摇头,固执地把钥匙藏进外套口袋里。 冉寻笑着提醒她:“你想送我回去?忘记了?你刚才喝酒了。” “我没忘。”游纾俞垂头。 内心惴惴,她只是有种预感,今晚和冉寻告别后,恐怕她再也不能和对方见面了。 指尖冰冷,仿佛夏夜吹进窗棱的都变成了冷寂寒风,冉寻之后贴在耳畔说了什么撒娇的话,都没听进去。 游纾俞倏然想起,游盈的丈夫在六年前离开的原因。 “纾纾,好好休息。”冉寻摇一下她的手,“我还等着明天你一雪前耻呢。” “现在努力排练,好是为了到时候在宁漳,给你弹那首曲子呀。” 身后人从外套里顺走了车钥匙,轻笑一声,往门口的方向走,“早点睡,我到剧场给你打电话。” 游纾俞心里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到了极限。 心跳沉坠,她慌乱跑过去,从背后紧紧环抱住冉寻。 “带我去,我要和你一起。”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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