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微,难受的人不是你,未来或许会因此丢掉性命的人也不是你,你在害怕什么?” 她这么问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黎微往前迈近一步,沉默地环抱住眼前的omega。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水萦鱼却在被她抱住的同时感受到了深深的依恋与无助。 还有许多许多,多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她想到不久前江进的那一番话。 黎微需要她,等同于爱、等同于生命的一种特别的需求。 她不应该用对正常人的要求来衡量黎微的表现。 黎微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小心谨慎的呼吸扑在脖颈的皮肤之上, “黎微。”她放轻声音询问地唤道。 黎微小声地“嗯”了一声。 “别怕,好吗。” “嗯。” “我不会死的。”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 黎微立马小声地说:“我需要你。” 委委屈屈的语调,好像这会儿水萦鱼才是alpha,而她只是一个柔弱娇软的omega。 “那就这样了。”水萦鱼拍拍她的背,“我们回去吃饭,好吗。” 黎微小声地“嗯”了一声,但没立刻动作。 “黎微。”水萦鱼用无奈的语气唤道,“我饿了。” 黎微慢吞吞地将她放开,委委屈屈地低着脑袋。 “要牵手吗。”水萦鱼哄小孩一样问她。 她点点头,伸手被水萦鱼牵住。 两人走到一半,刚要迈进门槛,水萦鱼忽然停下来,于是黎微也跟着停下来。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缘由地笑起来,扭头与黎微对视,“我们真是两个怪物。” “怪物”这个词明明是贬义的,原本由肖飒说出来也是贬义的用法,现在到了水萦鱼这里却变成了情话一般的自我描述。 坐在饭桌前的小男孩听到这个字眼,几乎在同时转过头来盯着说出这话的水萦鱼。 水萦鱼对此同样有所察觉,分出神用余光看到对方。 穿着褪色童装的瘦小男孩,一双木楞的眼里潜藏着璞玉一般蒙尘的光,平白让人想到电视剧里常演的枭雄,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年幼的枭雄或许就是这样。 冰冷无情的未来蕴含在弱小普通的身躯里。 水萦鱼面不改色地挪开目光,神色自若地拉着黎微进门。 刚才还没来得及端上桌的腐乳被小男孩夹去只剩了个空盘,水萦鱼微笑着同老伯道了几句抱歉,说得老人再次手足无措地连忙摆手。 表面和谐的一顿晚餐,众人各自怀有各自的想法,却都一致保持着缄默。 唯一乐呵呵毫无想法的人大概只有饭后与黎微抢着洗碗的老伯。 “张叔,您让她洗。”水萦鱼在一旁劝道,“一点小事。” 老伯拘谨又讨好地笑笑,依着她的指示把碗筷放下。 两人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摄影机都记录了些什么下来,关于她们关系的踪影,还是别的暧昧举动。 反正找着机会也得说,她俩的综艺体验就和玩一样,一个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另一个什么活动都拿第一。 水萦鱼饭后独自来到后院消食,院子不大,养了一群鸡,有母鸡也有公鸡,因为现在还是春天,较冷的春天,空气冷冷的,禽类异味不重。 沉默寡言的小男孩蹲坐在台阶上,一旁摆着个陶瓷坛子,白色的,看样子放在那里有些时候了,落了一层灰,白得灰扑扑的。 小男孩侧着脑袋双手抱膝,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盯着坛子。 水萦鱼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两人先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小男孩没对她的到来做出任何反应。 悠闲的公鸡低头啄米停停走走来到两人跟前,艳红的鸡冠随爪下的动作左右摇晃,笨拙的点头模样吸走了水萦鱼的注意。 而这时小男孩抬起了脑袋,也和她一起看那只滑稽的公鸡,肥笨的身体与浑浊的豆子眼,仿佛早知道自己身在牢笼里的命运,浑浑噩噩过着等死。 “姐姐。”小男孩的声音就是普通的小孩声音,青涩稚嫩,像最可爱单纯的小鸟,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发出声音。 水萦鱼淡淡道:“嗯?” “爷爷说每天就把它杀了,给姐姐补营养。” “嗯——”水萦鱼想了想,却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他要告诉自己这件事。 “谢谢。不用麻烦。” “爷爷说姐姐怀了宝宝,需要补营养。” 水萦鱼感觉脸有点红,“爷爷怎么看出来的呀。” 即使听他说话比平常的小孩稳重许多,但水萦鱼询问时依旧用的是与小孩子交谈才会用到的幼稚语调。 “爷爷这么说的。” 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 水萦鱼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交流,停顿了一会儿没能及时接话。 不过看样子小男孩也不太需要她来接过话题。 他扭头看向水萦鱼,因为矮小微微仰着脑袋,意外给人几分驯良的错觉。 “姐姐。” “嗯。” 他问道:“姐姐喜欢肚子里的宝宝吗?” 天真烂漫的询问,与他之前表现的沉默孤僻截然相反。 水萦鱼有些奇怪地微挑眉梢,为他忽然与人亲近的态度,而非这个对于旁人来说显而易见的询问。 “姐姐很喜欢这个宝宝。” 他用一种让人猜不透的目光盯着水萦鱼的肚子。 毫不遮掩的注视,平白让人生出几分紧张,直觉甚至叫嚣着此时正是个危险的时刻。 水萦鱼刻意压下逃避的冲动,故作轻松地与他对视。 他往前挪了挪,两人靠得更近。 “姐姐,是不是所有宝宝刚生下来都很乖。” 水萦鱼看着地上那只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依旧在啄米的公鸡。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姐姐,我也想分化成omega。” “为什么?”水萦鱼扭头问他。 他也正歪着脑袋望着她,两个年龄不同但性质相同的人对上目光。 冰冷淡漠的目光,两个相同的。 “我也想要一个宝宝。” “不是怪物,是很乖的宝宝。” 水萦鱼抿着唇轻轻笑了笑,明明此时并不是适合笑出声的时候。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异样古怪的期待。 “你不是怪物。” 水萦鱼笑着说,伸手将他轻轻揽住时脸上的微笑仍然温柔,没有一点消褪的痕迹。 他们不过是两个刚认识没到一天的陌生人。 温暖的拥抱,这是他从来没妄想过的回答。 许多许多年,没人愿意像这样,很温柔很温柔地抱住他,坚定地否定他的自我贬低。 可他分明就是怪物。 他害死了他的父亲。 他那时候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会有忽然的坠楼,也不知道原来生锈的钝锄尖也能将人砸死。 瘦小的男孩小心地放松力气,小心缓慢地将脑袋靠在水萦鱼的手臂上。 两个脆弱的人依偎在一起。 黎微洗完碗找出来时,刚走进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清瘦的omega搂着清瘦的小孩,互相依偎着坐在台阶上。 安宁寂寞的某些言语洋溢在无声的空气中。 别样的岁月静好。 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水萦鱼想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她来说,水萦鱼足够弥补曾经所有的伤痛与空白。 但对于水萦鱼来说还不够,相比于黎微,她更缺少安全感,也更渴望完整的家庭。 “姐姐。” 她听到小男孩小声的询问,语调里含有几分小孩特有的羞涩,只对着想要亲近的人才会表现出来的羞涩。 “可我妈妈说我是怪物。” “她说是我害死了爸爸。” 他看着台阶边上灰扑扑的白色坛子。 “爸爸死了。因为我。” 黎微走到水萦鱼身边坐下,没说话,只发出了点衣物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水萦鱼说道。 “但是爸爸死了。” “人都会死。”她说。 “姐姐。”小男孩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如果姐姐是我妈妈就好了。” “努力长大。” 水萦鱼撑着黎微的肩膀站起来,“会有遇见幸福的那一天。” 黎微也跟着她站起来,就站在她的面前,作为她努力长大的奖励,作为她忍过苦痛后遇见的幸福。 “黎微。” “陪我散散步,好吗。” 关于水萦鱼的要求,黎微从没说过不愿意。 水萦鱼与小男孩道了别,转身与黎微一同往外走。 小男孩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瘦小的身影孤孤单单地坐在台阶上。 他低头看到仍在笨拙啄米的公鸡,忽然踹出一脚将其踢翻,而后站起来抱起灰扑扑的白色陶瓷坛子,在一阵鸡飞狗跳中走进房间。 砰的关门声,彻底割裂原本的平静安宁。
第48章 野外play 黎微和水萦鱼并肩走在乡间田埂上。 浅绿的稻苗随晚风摇晃, 乡下的傍晚有着季节鲜明的颜色,一眼望去满满都是生机勃勃的青翠。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往前走。 后来风渐渐变凉,黎微脱下外套披到水萦鱼身上, 原本还想伸手搂着对方, 借此稍微抵御寒冷, 结果后来想了想又算了。 水萦鱼散步的兴致不高, 今天忙完本来就很累, 她说一起散步不过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和黎微一起。 她走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于是找了块修房子剩下的散落大理石, 随意擦了擦坐下。 黎微没坐,就站在她身边。 “乡下的空气很好。”水萦鱼说。 黎微回答:“嗯。” “今晚的粥挺好喝的。” 黎微还是回答:“嗯。” “明天有什么安排?” 黎微依旧回答:“嗯。” 水萦鱼拉长语调略带不满地叫她:“黎微——” 黎微回过神, “鱼鱼,我——” “因为什么不开心?” 黎微垂下眼眸, 刻意地掩饰自己的情绪,“没, 我没有不开心。” 水萦鱼轻轻叹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身边带。 “黎微, 你吃醋了。” 她吃醋了,原来这种又酸又苦的感觉叫做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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