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微?” 她走过去把人叫住,黎微转过头来,眼里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又有些小狗见到主人时才会有的亮晶晶的欣喜。 “鱼鱼。”她哆哆嗦嗦地抖抖冻僵了的腿,“你终于回来了。我没钥匙。” 她露出一个委屈兮兮的表情。 水萦鱼把手里轻飘飘的药袋子扔她怀里,腾出手摸出钥匙开门。 “等在门口干什么?”某个omega别扭地问,“不是回去了吗?” “回哪里去?”黎微懵懵地问,“鱼鱼是要赶我走了吗?” 水萦鱼最受不了她这副软软的样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柔软深陷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打一拳。 “不是你自己要走?”水萦鱼把门打开,接过她手里一堆袋子,再用手背把她往里轻轻一推。 黎微顺着她这股推纸片都推不倒的力气笑着往前倒进门里,顺理成章地进到屋子里。 “怎么舍得走。”她顽皮地笑着,“新婚燕尔,怎么舍得这么早离开。” 新婚燕尔。 如果不是她这么说,水萦鱼甚至不会想到,如此一个象征着甜蜜美满的词语,竟然也能用到她们身上。 两人换鞋走进客厅,水萦鱼把外卖盒摆在桌上,药袋子随意地扔沙发上。 “鱼鱼买了什么药?”黎微探头问道,“生病了吗?” “避孕药。”水萦鱼给她倒了杯红酒,昨晚没喝完的,剩了一般,香味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生涩的酒味。 “你说你不喜欢小孩。” “嗯。”黎微思忖道,“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我们自己都还没安定下来,就像被风扬起的尘埃,怎么能再带上无辜的生命一同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水萦鱼觉得这词用得有趣。 “就是颠沛流离。”黎微说,“我们没办法确定生活的稳定,总要为生活来回奔波。” “只是颠沛流离而已。小孩需要的是爱,不是安定的生活。” “我们能给她足够的爱吗?”黎微问。 “我不知道。”水萦鱼说,“但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以努力。” “鱼鱼喜欢小孩?” “不知道,应该会喜欢。” “嗯。”黎微思索着说,“如果是鱼鱼喜欢的,那我也喜欢。” “爱屋及乌?” “嗯。”黎微认真地说,“爱屋及乌。” “以前一直不理解这个词。” “现在理解了?”水萦鱼问。 “见到鱼鱼之后忽然就理解了。” “因为我?” “因为爱。”黎微说,“因为爱你。” 她为水萦鱼表现出来的神秘感到茫然,却又深深为这神秘沉迷,她能确定这辈子未来的方向,不像水萦鱼依旧在茫然。 “因为爱我。”水萦鱼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微微仰起脑袋,看着头顶天花板。 “这么肯定,你能肯定那是爱?” 黎微笃定地点点头。 水萦鱼盯着她瞧,没多久轻笑一声移开目光,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买了药,不会有小孩。” 所以爱或者不爱都没有太大关系。 “吃饭吧。”她随手打开外卖盒,里面的菜都已经凉透了。 “在外面站了多久?”她一边端起饭菜准备去厨房热一下,一边问道。 “没多久。”黎微说,“只站了一小会儿。” 水萦鱼又不是傻子,她出去买药至少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算买饭用了不少时间,那怎么也不可能买两个小时。 “冷吗?”她不顾黎微的回答,自作主张地问。 “不冷。” “说实话。” “有一点点。” “等会儿,我拿件衣服给你。” 她把吃的东西放微波炉里面热着,噔噔噔跑上楼去衣帽间拿衣服。 “喏。”她跑得微微喘气,离得近近地扔过来一件厚厚的毛绒长袍,“我的衣服,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黎微满心欢喜地捧着衣服,一股奶奶的淡香,和水萦鱼本人一样,又乖又凶。 黎微见她跑快了累得厉害,略带疑惑地问道:“楼梯旁边有电梯,鱼鱼为什么不坐电梯?” “不爱等电梯,慢吞吞地下,慢吞吞地上。” “别喝酒了,这酒凉的。”她把黎微手里装着红酒的玻璃杯夺过来,“我去给你找点喝的,不许喝酒。” 黎微乖乖点头,像个听话的小朋友,不敢反抗家长的命令。 水萦鱼去厨房给她热了杯牛奶,也给自己热了杯,没喝酒,两人就着牛奶吃起新年的第一顿午餐。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在大年初一。”黎微忽然坦白道。 “吃饭吗?” “以前都是一个人过。” “每一次?” “嗯。”黎微回答,“每一次都一个人过。” “以前怎么不想着找一个能陪着吃饭的omega或者beta。” “因为以前运气不好。”黎微说。 “没遇到合适的?”水萦鱼问。 “嗯。”黎微说,“没遇到鱼鱼。” 水萦鱼不太相信地轻笑一声,带点轻视的感觉。 “只喜欢过我一个人?” “嗯。”黎微乖顺地点点头。 “以前就没喜欢过别的人?以前没喜欢的人?” “有。”黎微坦诚道,“以前就有喜欢的人。” 水萦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以前就一直喜欢鱼鱼,特别特别喜欢鱼鱼。” “一直喜欢到现在?” “一直喜欢到现在,还是特别特别喜欢。” “可我们以前不认识。”水萦鱼怎么也想不起来任何与黎微有关的幼时记忆。 “以前我们是不认识的。”她确认地重复道。 “嗯,以前鱼鱼不认识我,以前我还很普通。”黎微承认道,“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鱼鱼了。” “通过电视?” “差不多,是一本杂志,摆在学校门口报刊最显眼的位置,白色的硬质封面,上面是你的照片。” 那是一个冬天,她读书读得头晕脑胀,白天两顿饭一顿大白饭就免费汤,另一顿还是大白饭就免费汤。 晚上放了学饥肠辘辘地路过报刊,看到水萦鱼那么年轻稚嫩的灿烂笑脸,她却一眼笃定这是个与她一样的女孩。 满心满腔的烦恼不知道该向谁诉说,满心满腔的孤独不知道该与谁分担。 她买下了那份杂志,每天背在包里,放在桌上。 班里的同学说她在做白日梦,那可是大明星诶,大明星都只是活在电视里的,和普通人不一样。 她从来不爱搭理旁人的挖苦,她的身边充斥着各种挖苦。 水萦鱼拍过的杂志封面多得连她自己都数不清楚,她不知道黎微说的是哪一个。 “后来知道我们是一样的年纪。忽然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黎微说,用的是隐隐约约有些落寞的语调,“原来这世上人与人真有这么大的差别。” “我们没有差别。”水萦鱼说,“抛开旁人加予的评论,我们阴差阳错地碰到一起,因为从未有过的惺惺相惜相互吸引。” 她以为她们是这样的。 “说不上阴差阳错。”黎微说,“是我刻意追求。” 水萦鱼停下筷子,饶有趣味地问:“怎么刻意?” “该怎么解释。”黎微深吸一口气,停下手里的筷子,“如果要解释清楚,就只能坦白。” “坦白?” “坦白所有事情。” “做好了准备?”水萦鱼问。 “还没有。”黎微说,“不堪到难以启齿的命运,还没做好说出来的准备。” “那就不说。” - 水萦鱼没去强迫黎微坦白,但即使她尽力做出无所谓的释然模样,心里依旧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隔阂。 就像自己的所有物,忽然某天发现其上面有些属于别人的痕迹,她主动去问,对方却遮遮掩掩地不愿意说。 她其实能够接受结果,也能接受隐瞒,但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偏好,她大概是不喜欢忤逆的,就和她的母亲慕念一样,她不愿意受到忤逆,任何程度,任何性质。 水萦鱼让黎微留下来一起过完这个新年,黎微红着脸说还有公务要处理,今晚过不了。 又是忤逆。 可是新婚燕尔是她说的,拒绝omega主动邀请的也是她。 “今晚就要走?” “现在就得走了。”黎微帮着把碗筷餐盘收进厨房洗干净。 “然后呢。” “我会很快回来的。” “多快。” “是不能说的秘密。”她顽皮地笑笑。 秘密,水萦鱼不喜欢她这样的秘密。 “黎微。”她轻轻深呼吸调整情绪,“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别想太多,别太担心,尽管告诉我,好吗。” 黎微还是笑,笑得乖顺,但水萦鱼看着又感觉今日的乖顺比平常多了几分虚伪。 “我知道。”她说,“我们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了。” 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 水萦鱼被她这个词逗得笑了笑,抬手为她理了理衣领。 “黎微,希望你能够和他们不一样。” 她用的是极温柔的语调,“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不同的感受。” “可以吗?” 黎微没有说话。 水萦鱼走两步向她靠近,默不作声地把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脑袋疲惫地埋进她的胸口,她倚靠着黎微,曾经笔直的腰杆像是被风折断了一般无力的弯着。 她沉默了许久,黎微也跟着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黎微。”她的声音变了情绪,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为什么不说话。” “可以吗?”她哽咽着问道,“可以吗。” 黎微垂着脑袋,慢吞吞抬手,手掌轻轻盖在她的后脑勺上,因此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还有从咬紧的牙齿间隙漏出的呜咽。 她的情绪总是这样难以猜测,黎微永远猜不出来她下一秒的情绪变化,也猜不出来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两天她问了许多关于小孩的事情,昨晚上她们第一次完成永久标记,她压在黎微身上,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问她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小孩了。 当时水萦鱼用的是很害怕很担忧的语气,像是生怕怀上小孩一样。 “没有这么快。”黎微当时这么回答,“这种事情没办法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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