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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青衣女子温柔地笑了笑，抱住古珏，轻轻吻上她的嘴唇。她一下子懵了，下一秒，本来还是实体的青衣女子逐渐轻盈，她的身体竟变成了透明。 “这不是消失，也不是死亡，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保留在最深处的那一部分，我终于不用在这里游荡了。希望这一世，你能解决属于你的那一个课题……”说到最后，她已没了话语，泪水连着身体全部逸散为莹白色的光点。 这里开始坍塌，像老旧墙皮一样脱落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很快连古珏自己脚底那一块土地也分崩离析，她再一次坠入黑暗。 凌晨三点三十五分，古珏睁开眼睛，她摸了摸脸，再摸了摸枕头，泪水已浸湿了枕套。睡眼朦胧中，她看见手上缠绕着零星的光点，她知道这后半夜是再无半点睡意了。
第14章 Chapter 14：衷情 十二月二十五日。天气，小雪。 早些天里玉城下起了雪，这是古珏第一次见到雪，厚厚的一层铺在房顶上，像蛋糕上平铺的奶油，光滑细腻，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雪。扛过前段时间雪花片的狂轰滥炸，这时候的飞雪变得柔情起来，像极了那些充满梦幻泡泡的爱情剧背景板。 雪花如碎纸屑在空中旋舞，雾气作为舞台上的装饰，钢铁森林隐匿于灰白之中，它的背后是带上雪帽的高山，这使得大自然导演的这一场精妙绝伦的默剧笼罩上神秘与寒意。现在到处都被白色所覆盖，不好的、肮脏的东西掩埋于纯白之下，整座城市沉浸在单纯的美好之中。 今天是圣诞节，清晨，道路上的除雪车播放着《铃儿响叮当》，一摇一摇地向沿路住户告知这一节日。路旁许多商店门口放着棵高大的南洋衫或者圣诞树模型，整个树上交叉缠绕着红、绿色的丝带，如鱼骨般的细密针叶上挂着一连串明黄色的小灯，还放了一些礼物盒和拐棍糖样式的装饰。当然，这些装饰要么被小孩当新奇玩具扯走，要么被损坏露出白色泡沫芯子。 古珏站在公交车站台边等车，准备着去西汀咖啡馆上班。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的，但她并不觉得无聊，相反，每一天，她都能从中找到一点不同，获得从未有的生活体验，平和、宁静的生活滋养着她曾几近干涸的心灵。言迁澄依旧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她们的关系仍处在奇怪的暧昧地带，没有人向前一步，也没有人退后。 距离最后一次进入心境已过去二十四天，古珏基本确认自己不会再进入那奇异的境地，也不会再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了。她也曾试着拔出那把黑剑，发现自己不再头晕，听着剑出鞘的铮鸣，内心竟沉静了下来，仿佛她生来就是黑剑的主人，这应该也和心境有关系。 关于心境的事，她没有告诉言迁澄。她本打算和盘托出，可自从了解到关于自己和言迁澄的古早往事后，她反而不想说了。 因为她产生了新的疑问——喜欢上言迁澄是所谓命理的安排，还是个人意志的选择，她倾向于后者，可始终对前者耿耿于怀，她坚持她的情意一定是独属于自己的，而不是被轮回左右的庸俗。 原因其二是她怕吓跑言迁澄，在度过了那些为分清记忆和现实的不眠夜后，她选择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的确，那段悲情的往事造就了今日，但不代表她要进行指摘和要求补偿，这和现在的她没有关系。但言迁澄不一定会开解自己，她拥有所有的记忆，一个人在这世上活了千百年，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桩惨剧发生的时候。如果再告诉她自己知道了那些事，她会不会再一次陷入当时的情绪？古珏不想让这些事影响言迁澄的判断，她需要一个尽量真实的答案。 她对自己是什么感情？如果和自己一样，那是因为以前的古珏产生感情，还是因为相处的这段时间，古珏一概不知；如果不一样……也没有关系。待在玉城的日子已所剩无几，这一别也许就再也不见了。她不准备回到老不死的“小院子”，而是逃离他，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生活。所以她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至少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言迁澄。 “古小姐？”言迁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十三路来了，快上车吧。” 古珏像是在梦中惊醒一般身体微微颤了下，连忙跟着言迁澄上车回答：“抱歉，刚刚想事情去了。” “没事，我只是怕你上班迟到。” 车上人很多，古珏和言迁澄挤在一起艰难抓住同一个扶手带，她望着布满雾气的车窗，心里闷得发慌。自己还是很讨厌和这么多人挤在一堆。好在闻到言迁澄身上清甜的沉香味，她的心情要好多了，不过这会儿令她紧张的人又变成言迁澄——现在言迁澄被迫贴着自己，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背后人柔软的身体。毫不意外，她感觉耳朵又烧起来了，心跳得极快。 这样不太好，于是她伸脚悄悄往旁边挪，准备挤到旁边去，可是脚前是车座，周围横着、竖着全是脚，几乎没有地方放，这下可麻烦了，她只能踮着脚等待移动的机会。 “……下一站，裕桷街，要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后车门响起，车上的少了许多人，古珏抓紧时机，盯着地上逐渐宽裕的空隙，立马移了过去。 背后失了温热，她狂跳的心平静了许多，可没想到突然有个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古珏吓得重心不稳，脚下胡乱往后移了几步，一脚踩在了言迁澄的白色靴子上。 谁啊？古珏还没来得及抬头质问那人，就听见言迁澄不紧不慢地招呼了句：“早上好，池小姐，能在这里碰见您，挺巧的。” “早啊，言小姐。”池雁爽朗一笑，朝言迁澄挥了挥手，礼貌寒暄后，她转过头凑到古珏面前说，“诶，小珏，我觉得你今天——” 古珏等着言迁澄招呼完人，一抬头就对上池雁那双水灵、活泼的眼睛。她怎么来了？如果没猜错她又要打趣自己了。 “有话直说，你刚刚害得我踩到她了。”古珏试图用这句话堵上池雁那张嘴，她脸皮可不像池雁那般厚，还不想在车上出丑。说完她从包里掏了张纸，预备着蹲下来给言迁澄擦鞋。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古珏刚蹲下，看见言迁澄也跟着蹲下，伸手去拿她手上的纸。她摁住言迁澄的手，摇摇头拒绝，继续擦拭靴子。言迁澄看她执意如此，也就起身重新拉住扶手带，不复往常的平静神色，她朝池雁尴尬一笑后，便偏头往车门外看。 “得，是我的错，但我觉得，无论怎样你都会被我吓到，我还不了解你么？”也不知怎的，古珏听见池雁清透的声音在头顶盘旋，越说语气越奇怪，好像是在埋怨自己一样。 古珏听得厌烦，不知道池雁今天抽什么风，非要在车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能任由她这样说下去。等到把言迁澄的靴子擦干净之后，她站起身来贴着池雁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不想在这里发火，有什么事下车说。” 池雁倚着后车门旁的扶手，古珏拉着扶手带也盯着她，她只是笑着看古珏，乌黑透亮的眸子微微晃动，不再言语。 “裕桷街到了，下车的乘客……” 刚好到了目的地，古珏跟着言迁澄下了车，待三人都安全到达人行横道，古珏走到言迁澄身旁，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池雁，她头稍稍扬起，不满的情绪蔓延到古珏心里，她冷哼一声，旋即又对言迁澄温声说：“那个，刚刚车上的事你别在意，多半是她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得找个地方单独和她谈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外面冷。” 言迁澄听完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点头道：“好，那你注意安全。”说完她挥挥手，往路边的红绿灯走去。古珏见她边走边瞧了自己两眼，似是关切，她自己倒有些紧张，微笑着向言迁澄挥挥手，末了觉得冷得不行又把手缩回衣袋里。 确认言迁澄上了公交车，古珏转身径直往咖啡馆旁的另一条小巷走去：“走了，要说什么抓紧时间，一会儿我还要上班。” “行，都听你的。”此话一出，池雁便闪到她身边，语气较车上那时轻松多了。 走到小巷的角落，古珏还没来得及开口，池雁便抢先一步说道：“小珏你什么时候学会化妆了？” “遮一下黑眼圈也算是化妆吗？”古珏有些无奈，她以为池雁要说多重要的事，没想到尽往自己眼底下瞅了。这还是自己厚着脸皮朝言迁澄问化妆要用的东西，捣腾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前阵子常常梦见走马灯里的回忆，由于太过真实她竟有些迷糊，一梦完毕醒来便再也睡不着。通常这时才半夜，没有办法，她闭眼坐在床头直到天亮。时间久了，眼底的憔悴越来越明显，她不想让言迁澄发现自己失眠的事。自己并不擅长撒谎，言迁澄要是真的问起原因，那也只有老实交代了。 “对于你来说算是。”池雁凑得更近了些，仔细观察着她的脸，不经意间把人逼到了墙壁上，“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言迁澄了？”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很明显吗，明明自己挺收敛的，言迁澄也没什么反应。反正现在还不能跟她说，绝对不能。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古珏努力装作冷淡的样子，自然回答着。 池雁仍不放过她，逼得更近了，古珏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尖呼出的热气轻轻打在脸上，她看进池雁的眼睛，恍惚间看见一闪而过的忧愁。池雁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审视，转而笑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到处乱瞟。” “不是，我……”古珏刚想辩解，池雁便埋头从包里掏出震动的手机，把手机屏幕捞到人面前——是老不死的电话。 池雁挑挑眉道：“正好，让老爷子给你讲讲道理。” 逃不脱池雁这人形监狱，古珏剜了她一眼，把手机抓了过来，冷冰冰问道：“喂？要说什么赶快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干涩、沙哑的声音：“元旦当天，必须回家。” “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一听他这命令的语气，古珏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冒到头顶。 “回来再说。到时候，雁儿来接你。”不容她质问，那头先把电话掐断了。 这下弄得古珏一肚子火没处撒，她知道老不死惯用的招数就是先把人弄回去，再随口通知已经安排好的事，而且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拿着。”古珏忍住心中那团火，把手机递到池雁手上，她还是那副风轻云淡、毫不在乎的样子。 池雁深吸了口气，把她松开调侃道：“看来，老爷子心情也不太好啊。” 古珏见状顺势从人手下溜了出来：“我先说好了，如果你要挡着我做事，那就别怪我什么也不认了。”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池雁不甘落下，快步走到并肩的位置，认真回应道，“如果危及到你的性命，那我宁愿你不认我这个朋友也要拦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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