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三步并两步窜上了马车,疑惑询问:“桃枝呢?” “她入宫给你取先前留下的杂物了,拿不准陛下对你的安排,她还在宫里等消息,我让人给她传话,叫人赶紧出来。”宁烨边说边探身出去,与随侍耳语了几句。 话音方落,便见秋宁急匆匆的从宫里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 “夫人,陛下口谕,命您即刻把云侯禁足在府里。” 宁烨容色一僵,难掩尴尬的回应:“记下了,有劳秋总领。” 她早料到,文昭不会如此好心,对云葳轻拿轻放。 回了车内,宁烨正色询问云葳:“应对的可还容易?陛下怎么发落你的?为何让我把你关在府里?” “她说容后再议。”云葳瘪了瘪嘴,托腮嘟囔:“等我解了毒,或许要搬去刑部住了。” “住刑部?”宁烨一脸费解:“她给你指了什么差事?姑娘家家的,不好去那里当差吧。” “吃牢饭,哪里是差事?” 云葳愈发沮丧:“浑身解数用尽,软话也说了,没用。她要问罪旷官,逃不掉。” 宁烨一脸狐疑,以她对文昭一贯行事作风的了解,文昭今日能放云葳出来,就不会事后真把人扔去牢狱才对。 “先回家,别多想。”宁烨拍了拍云葳的肩头,轻声安抚。 母女二人先一步离去,桃枝出宫往宁府去的半路,见身后无人留意,直接绕道去寻了阁中人,交了几粒滋补丸药给人查。 待她办事回来,云葳正抱着小枕头在床上发呆,瞥见她便问:“拿到了么?” “放心,送去查验了。”桃枝轻笑着回应: “婢子还听说,观主现下就住在皇城内太医署附近,一直未曾离京,好似是陛下看中了她的医术,对她礼遇有加。若这人没问题,也是您日后的一大助益。” “她底细太干净了,蓝老查了近一年都无甚有用的线索,未免奇怪。” 云葳不认同桃枝的说法:“若真是自幼孤苦无依的流落四处,她真的会有今时淡然不羁,收放自如的气度和谈吐不俗的学识涵养吗?” “您若真疑对了人,那她便是深藏不漏的毒蛇,盘踞在林老身边多年都未被察觉,实在令人胆寒。”桃枝容色渐冷,眸光有些怔愣。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葳蹬着小腿儿,粗暴踹开锦被,一出溜就躺了进去。 “姑娘,矜持些。”桃枝弯了眉眼嘲她:“大姑娘了,注意行止。” “去去去,我累了要睡觉。”云葳嫌弃的将被子蒙过头顶,闷声赶人。 桃枝嗤笑须臾,暗道这一年多闲适的岁月让云葳活泼了好些,悄然抬手给人拉下了帷幔。 翌日便是云葳的生辰,宁府上下给她操办了热闹的宴席,云葳还被迫见了自己的舅母——舒静深。 她并不想赴宴见人,尤其不想见舅母这个新家人,毕竟雍王府家眷的身份太过特殊,而此人的妹妹舒澜意也在文昭身边。 放眼身侧,同侪皆亲故,这种关系过于微妙。 好在过了上元节,新岁佳节就彻底结束,一切回归正轨,无甚应酬事。 许是拿捏不准文昭的态度,云家人也不曾上门生事端,云葳乐得自在安宁。 平顺的日子过了半月,转瞬便是二月光景。 文昭拉着舒澜意去了御园的湖心亭小坐,她靠在摇椅上,满面悠然,等人给她烹一壶馨香的花茶。 秋宁忽而小跑着赶来,与文昭咬耳朵: “陛下,暗卫回报,另有一波人马也在查青山观主叶莘的底细,那群人行事缜密,暗卫跟丢了。” “愈发有意思了,朕查云崧,有人默契的也查云崧;朕查个坤道,便也有人查坤道。朕身边竟藏了个耳目通天的细作。” 文昭毫不遮掩,垂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直接扬声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舒澜意的眸子里划过一瞬错愕。 她有些好奇,是何人有这本事,敢在文昭眼皮子底下生事端,还做得如此高调,丝毫不避帝王耳目。 “澜意,”文昭状似拉人闲扯:“你见过念音阁的人行事吗?” 舒澜意斟茶的手猛然顿住,匆忙起身拱手道:“臣从未见过。” 于舒家而言,念音阁是个过于敏感的存在。 前雍与大魏王朝更迭的那几年,任凭朝堂动荡飘摇,门阀相争,权力倾轧,念音阁却按兵不动,好似从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是以民间风闻,这个中立宗门,本质非是守山河,而是护舒家的皇统,改朝换代就撂挑子不干了。 “茶要老了。”文昭扫过茶炉下红融的炭火,莞尔轻笑: “紧张什么,朕就随口一问。如今朕与你说话,还得好生掂量几番不成?” 舒澜意赶紧将茶炉的火熄了,乖觉地捧着一杯热茶走到了文昭的身侧: “您请用,小心烫口。人言可畏,外间风言风语传了多年,臣与家母皆有耳闻,是以再听到这三个字,未免心有余悸。” 文昭抿嘴笑了笑,接过茶盏端在手中,与人打趣: “朕便是喜欢你有话直言的爽利。方才秋宁说,有人与朕的人一道查案,撞在一处的巧合不是一两回。朕的人不是吃白饭的,却屡屡败北,把人跟丢。能有这番本事的人马,朕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念音阁了。” 舒澜意丝毫不遮掩眼底好奇的神色: “臣倒是很想会会这群神出鬼没的人,不知他们是否真如百姓所传,有翻手为云的本事,各个都是能人奇才。” “朕也有此意。”
第55章 狡诈 春意舒苏, 碧顷柔漪柳枝软。 舒澜意说中了文昭的心声,文昭何尝不想一睹念音阁的真容,她握着茶盏讪笑一声: “只怕人家不会让我们如愿。对了,你可知最近婉儿在做什么?她一直躲着朕, 朕也不好老是宣她来见。” “殿下最近甚少出宫消遣, 约莫在用功读书罢。” 舒澜意柔声回应:“之前萧妧数次拉她去京郊散心, 殿下都婉拒了。” “哼, 她若能收心读书,朕不介意给孔夫子多上三柱香, 虔诚拜三拜。” 文昭不以为意, 敛眸抿了口茶:“你这手艺愈发好了。时候不早,回吧,朕不留你了。” 舒澜意长舒一口气, 离开御园的脚步轻快如早春腾跃的小燕。 “您怀疑小郡主?” 秋宁望着舒澜意远去的背影, 不无诧异的出言。 “试试罢了, 不是她。”文昭脸上的笑意消散无踪,摩挲着杯沿轻语:“云葳最近在作甚?” “婢子不知。” 秋宁回应的话音透着忐忑:“起初派了御医过府,依旧诊不出病症。这些日子没再派人去了。” “让叶观主去。”文昭眸光一转, 直接吩咐: “她既然有本事缓解千日醉这等西域奇毒,或许也有能耐解了云葳的毒。” “先前云侯在宫内小阁中的随侍,婢子都审查过了,无人有用毒的嫌疑,您看,放人吗?”秋宁试探着发问。 “放了吧。”文昭随口回应: “选个靠近宫城的空置官邸,着人拟旨赐给云葳, 日后不必让她住在宫里。雍州那边的人,还无人吐口改说辞?” 秋宁无奈地摇了摇头:“上至房主, 下至药局掌柜,街坊四邻,都与云侯的那套说辞口径一致,挑不出错处来。银钱采买的流水账目对应的整洁,也找不出端倪。” “自作聪明,查不出纰漏才是最大的纰漏。”文昭冷嗤一声: “况且朕先前放风,说宁烨病重,即便她存心无动于衷,难不成雍州小老百姓也不在意宁府因宁烨病危而势微,还对她这个仗着宁府权势吃拿卡要的小东西毕恭毕敬,大大方方赊钱给她?” 秋宁如梦方醒,却仍有疑惑: “可云侯的账目若是伪造,这些百姓的口供便也是假的。宁府先前不似知情的,做这许多安排,是云侯自己的手笔不成?但她的私产在您手里,这银钱哪儿来的呢?” 文昭抬眸甩了秋宁一记眼刀:“朕问你还是你问朕?要你何用?还不滚去查?” 秋宁顶着一头雾水撒丫子逃了,文昭望着碧波万顷,眼底的波涛更甚湖面的涟漪。 与此同时,宁府,云葳的卧房内。 桃枝与云葳对坐一处,两双眸子里皆是寒芒乍现。 云葳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姑娘,叶莘留不得。” 桃枝扫过桌上的一排药瓶,咬牙切齿提议:“婢子传讯阁中,杀了她?” “不,既查出了毒理,我的毒就能解,她对我暂无威胁。”云葳回绝的干脆: “我需要知道,她在为谁效命,又为何杀我。我与她相识多年,她也随侍了师傅多年,处处体贴照拂,教我学问,悬壶济世的一副慈悲心肠都是装得不成?” “不知她是从何时给这药丸动手脚的。”桃枝满面担忧: “她初次见您,婢子记得是您八岁那年生病,林老把她请来的。那会儿她给你开的这个丸药里,绝没有毒粉,也没有这微量的抑制解药。” “一瓶药丸,七分毒药,三分解药,她还真是机警,神不知鬼不觉的,能控制我,还能不让我突兀的死去。” 云葳瞧着分外淡然,把丸药捏在手心里摆弄,一颗一颗的数起了个数。 “蓝老传讯说,她若一直按眼下的剂量供给,您服用半年,断了药就会要您半条命。可您分明没有,也就是说,先前她未曾投这许多毒,加量是后来的事。”桃枝敛眸给人分析着隐情。 云葳忽闪着大眼睛盘算:“也就是说,至早是我离开襄州后,她才狠心多放了毒药?难不成,她不愿我跟陛下走?” 说着说着,云葳的杏仁大眼陡然眯起:“这人谁都别动,我亲手送她上路,也不枉她教我一场。” “姑娘?您在说什么?这些事何必脏你的手?” 桃枝甚是不满:“杀人不是说说的,手上沾血,姑娘这么小,受不住。” “礼尚往来,应该如此。”云葳固执的不肯松口: “一瓶六十颗,六瓶三百六十颗。如此算来,若日日服用,我断药有些日子了。听闻我回京,她为了不露马脚,该会设法联系我,给我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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