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示您了,说在外写字,您没回绝,不算违令。喝水好吗?臣去寻些蜜饯,喝热水便不苦了。” “闭嘴,头疼。” 文昭有些没好气,眉心拧出了一座小山,拉着云葳的手也松开来,顷刻就攥成了拳头,却攥的有些无力。 云葳大着胆子抬手抚上了文昭的额头,她觉得文昭的手有些过于凉了。 果不其然,这人手凉,额头却有些烫人,文昭发烧了。 云葳刚要起身去叫秋宁拿个主意,文昭却抓住了她的小爪子摁在了自己脑门上,大抵是因为云葳的掌心温热,她觉得舒服吧。 “殿下,您发烧了,松开臣,臣去给您熬姜汤暖身可否?” 云葳不无担忧的耐着性子询问,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二十有三的大姐姐,文昭就像个任性的气人精。 “你就挺暖的,呆着别动。”文昭喃喃低语,大脑袋往床边云葳坐着的地方拱了拱。 云葳一脸不解,看着快要贴上自己肚皮的文昭的大脑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就这般僵直着坐了许久,文昭的呼吸不算安稳,身子好似在不时的瑟瑟发抖。 云葳悄然给人紧了紧被衾,可文昭捏着她的手指寒凉的有些冰人。 “冷…”文昭上下嘴唇轻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来。 云葳刚想再出言劝劝,文昭却忽而展开双臂,把云葳一整个环住:“让孤抱着,你怎么这么暖和?” 云葳有理由怀疑,文昭被烧迷糊了。 大活人不暖和,那不活见鬼了? 寝殿无人,云葳垂眸瞧着脆弱隐忍的文昭,忖度良久… 她杏仁大眼滴溜溜转了两圈,悄然解了自己的外衣丢去榻前的地上,揽着迷糊的人往床榻里挤了挤,直接探身钻进了文昭的被窝。 不是觉得她暖吗?那就做个人形手炉好了,反正这人任性又烧得糊涂,待身子暖起来退了烧,她溜走就是了。 柔软的身子触及文昭的刹那,云葳打了个哆嗦,此刻的文昭就像个大冰块。 文昭却迷迷糊糊的很喜欢身前的温软,甚是主动的往前欺了身子,将云葳勒的结实,险些让她窒息当场。 云葳头皮发麻,文昭这么抱着,她一会儿还怎么跑啊…… 时近亥正,门外的秋宁都没等来云葳,往日这个时辰,云葳早该让她端晚膳进去了才对。今日她猜到文昭送别太后,大抵心情不佳,一时半会儿没有食欲。 可夜已经如此深了,还不吃不喝,未免奇怪。 “咚,咚咚…殿下?” 秋宁敲了半晌的门,却没等来回音。 她心下一慌,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脚步匆匆的往寝阁屏风后寻来。 云葳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抬手指了指文昭压在自己纤细脖颈上的长胳膊,那表情好似在求救。 秋宁惊讶的半张着嘴,指着床上的云葳,压着嗓子低呼:“您怎么上床了?殿下怎么了?” “睡着了。”云葳气音轻吐,“她发烧了,神志不清,帮帮我,把她挪开,好吗?” 秋宁扫了一眼沉睡的文昭,再看看被文昭处处压制,胳膊腿都被绕住的云葳,讪笑着摆手退了出去: “您等殿下自己醒过来吧,吵醒了殿下,婢子吃罪不起,先走了。” “欸?”云葳急得想去追,却被睡梦中的文昭用力的紧了紧臂弯,勒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只好顺着人的力道缩回了身子。 秋宁溜去了廊道下,抬手拍着自己的脸颊缓了半晌,怎么也想不通,速来孤傲清冷,自幼不与人同榻而眠,洁癖心甚重的文昭,怎就把云葳拎进了被窝里……
第32章 骄横 窗槛枝影斜, 晨阳落门扉。 文昭迷蒙间幽幽转醒,隐觉浑身酸懒,伸展双腿时突感身侧有了阻碍,带着浓重的起床气, 她用力一蹬, 而后猛然睁开眼, 从榻上坐起了身子。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传入了方清醒过来的文昭耳中, 令她不由得蹙眉,循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观瞧。 云葳睡得好好的, 梦里不知怎得, 直接摔下了悬崖,而后便是一阵钝痛,骤然惊醒。 “哎唷…嘶!” 稍一动弹, 云葳便觉后脑勺与腰身痛得不行, 她拧着眉头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下一瞬映入视线的,竟是文昭鹰隼般犀利的眸光。 文昭正顶着一脸怒火,负手立在云葳身前, 冷眼审视着她。 云葳手撑冰凉的地板坐了起来,脑子好似摔残的西瓜,稍一转动便疼得她呲牙咧嘴,耳朵也跟着嗡鸣声声。 她的记忆定格在昨晚秋宁离去后的画面,而后,便不记得了。 至于现下怎睡在了地上,她也不知。 文昭直勾勾凝视着云葳, 指尖勾起她散落于地的外衣,冷声自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谁给你的胆子, 敢爬孤的床?” 云葳摔得结实,脑子有些懵,听着文昭阴恻的话音,她支起双臂半撑着身子,畏畏缩缩往后退了些许,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竟有些不知所措。 爬了文昭的床,是事实。可后来抱着她不放的,分明是文昭自己… 文昭脑子也有些懵,她昨夜高烧,大脑直接断片了。 今日醒来,云葳竟睡在她身侧,外衣还被丢在了她的床边,简直是荒唐至极!得亏无人在侧,不然岂非要被人传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出去? 见云葳不言语,也不分辩,文昭脸色愈发冷了:“出去跪省,太过放肆!” 云葳终于回过神儿来,觉得有必要好好跟文昭掰扯一二:“殿下?您昨夜…” “出去!”文昭当她为逃避责罚,又要扯谎狡辩,不等人把话说完,便没好气的斥责了一句:“想违令挨板子?” 云葳察觉她是真的恼了,满肚子委屈也不敢再说,一骨碌从地上翻身爬起,捡了被文昭丢去一边的外衣,瘪着嘴去了廊下领罚。 秋宁早早候在了房门外,看到云葳委屈巴巴的出来罚跪,眨了眨茫然的双眼,顷刻积攒了一头雾水。 “秋宁!” 房中传来了文昭满是恼火的一嗓子,秋宁吓得打了个哆嗦,捯饬着腿就硬着头皮冲了进去:“殿下。” 文昭指着床榻愤然命令:“被衾枕头都丢出去,换新的,全部!” 秋宁早料到文昭受不了与人分享锦衾,忙不迭地跑了去,手脚麻利地撤下了所有的床上用度,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 廊下的云葳转眸瞥见秋宁抱着床品跑出来的模样,心底涌起了一股诡异的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文昭则在房间里气得团团转,她实在想不起来昨晚自己在做什么了。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知道自己头疼,意识迷离间还拉着一个人说话。 那人是云葳吗?可是云葳怎敢如此大胆,爬上自己的床,还…还和她共享一张锦被呢? 她再糊涂,也不可能邀云葳同榻的。 手撑额头缓了半晌,待到秋宁举着新的床品回来,文昭终于冷静下来: “把她叫进来,孤有话问她。” 秋宁有些懵,“云姑娘没在廊下了,不是您让她走的吗?” 文昭陡然抬眸,疑惑的看着秋宁,叹了口气,“愈发放肆!领罚都敢溜号,把人找回来。” 秋宁深感迷惑,您昨夜把人抱得结实,就跟缠绕着大树的长蛇一般,今晨怎就翻脸了? 她顶着混沌的脑子,抬脚出去寻人,心中暗暗揣测,云葳大抵又闹脾气了。 过了一刻,秋宁拉着不明就里的桃枝把府里犄角旮旯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云葳这小祖宗的影子。 而此时,宁烨却深感意外,云葳独自垂着脑袋走入了府里,正孤零零地立在影壁处发呆。 “怎么回来了?桃枝呢?” 宁烨快步近前,张望着府门处,没瞧见车马,也没见桃枝的身影:“自己走回来的?” “嗯。”云葳点了点头,敛眸低语:“我头疼,回房睡一会儿。” “…好。”宁烨看着云葳怏怏不乐的小模样,一时有些凌乱,转眸吩咐身边人,“请个郎中来。” “您…会写辞表吗?” 云葳的脚步忽而顿住,转头看着宁烨:“可否麻烦您,代我给殿下写个辞官的表奏,我不去她府上了。” 此语入耳,宁烨的嘴角一抽,她方才就在猜测,可是云葳在文昭那儿受了委屈,才赌气跑了回来。 毕竟外间风传,文昭伤重致残,多日闭门不见人,该是有些喜怒无常的。 “会,我这就给你写,写完了送去你房里?”宁烨试探出言,摸索她的态度。 “不必,烦请您直接送去她府上吧。”云葳淡淡回应,还给人躬身行了个礼,而后才转身朝卧房走去。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瞧着好像很伤心。”宁烨身边的随侍都看出了异样。 “去把桃枝请回来。”宁烨沉了脸色,信步走去了书房。 辞官的奏表不能乱写,应承云葳不过是权且将人稳住,她得先知道,文昭府里发生了何事。 文昭那一脚踹的不轻,云葳脑勺着地,摔得也够狠。每走一步,半边头都会嗡嗡疼上一阵。 云葳有些后怕,若是摔傻了,日后天长地久的,该如何是好? 褪了外衣,扯着锦被,云葳将自己包成了一个小团子。 不仅如此,她还丢了硬邦邦的枕头,让自己的宝贝脑袋窝在软软的床褥上,自觉地闭紧了眼。 她得好生静养,脑子最重要,脑子是她的命,她的脑子不能出问题。 许是连日来照顾文昭太过疲累,云葳到了家中,很快就睡熟了。 宁烨领着郎中进来的时候,云葳的呼吸平顺,瞧着面颊红扑扑的,也不像生病的模样。 她打发了郎中,拎起被云葳丢去地上的小枕头,只当这人是孩子心性,闹了脾气撒泼来着。 桃枝是午后回府的,宁烨见了人便拉着她问起了来龙去脉。 桃枝有些哭笑不得。 早先秋宁与文昭说了云葳不在府上的消息,恰巧门房来通禀,说宁烨请桃枝回去,文昭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云葳自己跑回家了。 是以文昭好生询问了秋宁昨夜的情况,秋宁又将原委给迷惑的桃枝解释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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