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总之是殿下误会姑娘了。” 桃枝理顺了自己的思绪,与宁烨简短的复述了一遍:“所以,殿下让婢子回来,把姑娘哄回去呢。” 宁烨却来了脾气:“她发烧就能胡为?她发烧就是磋磨葳儿的借口?孩子一片心意,又是她主动拽着人不放,一句烧糊涂不记得就轻飘飘过去了?还罚跪,孩子多大了,不要脸面的吗?” “夫人消消气,她…毕竟身份在那儿。” 桃枝听着宁烨怒火中烧的抱怨,有些无奈的劝慰:“依您之意,姑娘还回去吗?” “她让我给她写辞表了。”宁烨喟然一叹: “她心绪很敏感。若照你所说,秋宁当她面扔了床品,她八成觉得殿下嫌弃她了。这孩子也是,殿下病了,她怎不叫人呢?到底年幼,遇事没分寸。你去回话,就说云葳不舒服,在家住几日。” 桃枝的眸子微微眯起,云葳竟到了要写辞表的程度?她是知道云葳在给人写《凝华辑要》一事的,这也便意味着,云葳认可了文昭。 可若辞官不要,不就是反目成仇的前兆吗? “要不等姑娘醒来,问问她的意思?”桃枝忖度半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殿下伤得如何?”宁烨直言询问: “她心高气傲,若身残一时无法接受,脾性大改,我不放心孩子留她身边。毕竟殿下自己也不是个老成的,说到底只是半大孩子罢了。” “没见到。” 桃枝如实回应,“这几日她只让秋宁随侍。说来奇怪,姑娘回府那日去看她,便再没离开过她的寝殿。除却昨日午后送齐太后一行人,今早是姑娘第一次出那道门。” “也就是说,只有葳儿知晓她的病情?”宁烨面露狐疑,深感费解:“她防着旁人也好,躲着也好,为何把葳儿留下呢?” 桃枝默然摇了摇头。 “是该问问葳儿的意思。”宁烨思量许久,心头有些不安。若另有隐情,她得带着孩子早些离开此处才好。 文昭残疾,便无缘大位,若待云葳不好,宁府再无追随她的道理。 云葳哼哧哼哧的睡了一整日,一觉醒来便翻个身继续睡。 在她稚嫩的小脑袋里,下意识地以为,只要睡够了,休息好,脑子就不会受伤,是以她不停迫使自己陷入沉睡,誓要呵护好受了磋磨的头颅。 云葳一日没吃喝,桃枝和宁烨忍不住,终于在夜半时分,端着食物走进了她的卧房。 饥饿的肠胃在饭食飘渺香气的鼓动下疯狂的叫嚣,云葳迷迷糊糊的转醒,吸了吸自己的鼻翼。 “吃点东西再睡。”桃枝端了碗鸡蛋羹,直接舀了一勺放在了她的小鼻子底下,“香不香?来,起来吃两口。” “嗯…哼”云葳睡得有些懵,哼哼唧唧的蹭了蹭身下的锦被,“…头疼。” 桃枝一怔,想起秋宁转述的话音,不无忧心的揣度,云葳不会真的被文昭推下床榻摔坏了脑袋吧? “夫人,叫郎中吧。”桃枝忧心的与宁烨商量,正常人哪有睡了一日还要睡的。 云葳像个小挂件一样,丁零当啷的垂着脑袋趴在桃枝的肩膀处,喃喃低语: “姑姑嫌弃我吗?会因为我抱着你,回去扔了这身衣服不要吗?” “说得什么胡话?”桃枝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郎中来给你看看,怎就一直睡呢?除了头,还有何处难受吗?” “嗯?没…”云葳困得不行,闭着眼睛跟人要吃的,“鸡蛋羹,饿…” 于是,宁烨领着郎中来的时候,云葳正窝在桃枝怀里,双眼紧闭,嘴巴却一动一动地抿着鸡蛋羹,瞧着像个傻乎乎的小奶猫。 “让您见笑了。”宁烨勾着唇角与郎中寒暄。 老郎中捋着胡子笑了笑,上前去给人探脉,沉吟良久,只乐呵呵道: “夫人把她叫醒吧,凡事过犹不及,睡多了而已。” 听得这话,桃枝和宁烨总算把心沉到了肚子里。 放下碗筷,桃枝端着昏睡的云葳就踱步去了屋檐下吹风: “醒醒,睡成小傻子了!再不睁眼,婢子把你扔去墙外的老柳树上…”
第33章 安抚 长夜清寂晚风凉, 新月如钩玉津明。 桃枝嘴上喋喋不休,手上还晃个不停,云葳被吵得心烦,睁开涔满怨怪的杏眼嗔视着她。 见人转醒, 桃枝把人放在了地上, 吓唬道:“殿下让你回府呢, 等消息等了一整日了啊。” 云葳留给桃枝一个大大的白眼, 气鼓鼓往房门里走:“再不回了,我跟她没关系!” 宁烨正好闪身往外面来, 便拦住了云葳, 晃了晃手中的辞表: “这物件不能随便写,若真送去,你和殿下以后怕没有共事的机会了, 当真想清楚了?若只是赌气, 就在家冷静几日躲躲, 我去给你回话。” 云葳垂眸思量半晌,绕过了宁烨,小声嘟囔:“我不管, 反正我不回,您拿主意吧。” “跟娘说说殿下的伤势?”宁烨抬手捏住她的衣摆,柔声与人商量。 云葳脚步一顿,眸子里闪过一瞬挣扎,“夫人,我想休息了。” 云葳避而不答的回应入耳,宁烨愈发印证了自己的揣测, 她眸光一转,轻声道: “歇着吧, 我会给殿下府上传讯,说你身体不适,在府中静养几日。” 闷头走上床榻,云葳睡意大减,只好随手拎了本书卷打发时间,脑子里却在想旁的事。 文昭阴晴无定,又诡计多端,若非是她意外撞见端倪,拆穿了伪装,文昭大抵不会主动告诉她伤势的真相。 而即便她关顾文昭,垂泪当场,文昭也并不信她,将她扣在寝殿多日,该是怕她给别人漏了口风。 今时她跑回宁府,也不过是因自己胆大包天的决断,并非文昭的慈悲。 云葳扪心自问,与这样的人相处,会心力交瘁。 文昭或许是比文昱更适合的大魏君主人选,但并不是她愿意追随的前辈和上官。她不喜处处提防,日日假面,也不愿每日胆战心惊,临深履薄。 也许师傅看错了她,她不适合入官场。 翌日一早,文昭收到了宁烨的亲笔手书,瞧见以云葳身体为由,推拒送人回府的搪塞言辞,她轻嗤一声,便把手书喂了烛火。 “可要婢子去一趟,把云姑娘接来?”秋宁试探着询问文昭。 “不必,想留宁府就让她住着吧。”文昭心有失落,转眸思量了须臾: “让槐夏选些滋补药材送去宁府。再去孤的府库里挑一套上好的文房用具,给云葳送去。” 秋宁依言去传了话,槐夏照做,入了宁府却连云葳的面都没见到。 文昭等了大半个月,云葳很沉得住气,安分留在宁烨的宅邸,从未提过要来寻文昭。 垂眸瞧着书案上摊放的书稿,文昭的指尖拂过纸张上工整娟秀的小楷,与秋宁商议: “快到冬月了,去给宁府送个请柬,就说孤明日在府设冬日宴。” “是。”秋宁嘴上答应的爽快,心里却犯了嘀咕,非年非节的,操持劳什子“冬日宴”作甚? 想见云葳,让人直接传来不就结了? 天公作美,翌日竟飘落了些微碎雪。 襄州地处南境,甚少落雪,文昭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玉屑,轻声呢喃: “还是京城的雪更像回儿事,此处的未免寡淡。” 秋宁推了轮椅近前,“殿下,时辰差不多了,去宴席吗?” “走吧。”文昭理了理衣衫,她已经很久没有操持这样的活动了,是时候在人前露个脸。 秋宁推着文昭去了府中的正堂赴宴,受邀来此的,都是襄州府的官员和家眷,热热闹闹地坐了满堂。 文昭扫视着路过的桌案,瞥见正襟危坐的宁烨,却没有瞧见那一抹瘦弱又执拗的身影,凤眸中划过一瞬的落寞。 待到宴席散去,文昭唤住了宁烨: “夫人,令爱的身子将养的如何了?竟连宴会都不能来么?孤的府上有太医,晚些让他跟您去瞧瞧?” “云葳着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您,妾才没将她带来。” 宁烨随口扯谎:“她无大碍,时常念着您呢,就不劳太医过府了。” 文昭敛眸浅笑:“既如此,夫人早些回去照看她吧,莫让她久等。您给她带句话,来年春日的会试,孤给她报了名,让她身子爽利的时候,来府上选些藏书。” “多谢殿下。”宁烨应承的干脆,心里却在打鼓。 会试考场在京城,她不想云葳去,云葳约莫也不会想去。 秋宁在侧听着文昭的话音,对自家主子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也是无可奈何。 宁烨回府便与云葳转陈了文昭的话,但云葳并未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反应,只顾拉着桃枝下棋。 文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云葳上门。 她抱着手炉,转念一想,又开始折腾秋宁了: “那只狸奴是不是还养在府上?那是云葳的猫,给她送去宁府。” 秋宁抿了抿唇,拱手一礼,退去廊下便是一阵长吁短叹,暗道云葳的气性有些过于大了。 宁烨看着秋宁二十余日里往自家跑了好几趟,也深感头疼,接过那三花狸奴,赶紧抱去了云葳的房中。 云葳再次见到这小猫时,险些认不得了。 以前瘦弱的皮包着骨头,现在圆滚滚的像只小猪,想是文昭府上的伙食太好了。 伸手接过小猫,云葳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肚皮:“还是你会过日子,无忧无虑的,人不如猫自在,是不是啊?” “殿下的用意你该明白的,明年的会试,你想去吗?”宁烨忍不住出言询问云葳的态度。 “不去,我不会入京。快过年了,您若回京与家人团聚,我就回青山观去。”云葳揽着猫轻声回应。 “我不走。” 宁烨撂下三个字便转身离去,云葳像块捂不化的冰,即便同住了许久,也从不主动与她说话,对于云瑶,更无半分亲昵的兴趣。 就这么平淡的过了五日,一日晨起,宁府门前来了位不速之客。 彼时桃枝正陪着云葳在房中剥榛果,两人闷着头干活,只有果壳剥落清脆的“啪啪”声。 三花小猫窝在云葳的腿上,睡得很是慵懒。 “日子过得挺惬意。” 一清冷的话音自房门处响起,云葳指尖一抖,榛子仁骨碌碌滚进了小猫滑溜溜的绒毛里,惊醒了熟睡的猫儿,“喵呜”一声就窜了出去。 云葳提着厚重的裙摆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门前的来客肃拜一礼:“参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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