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脚步一顿,贾赦疑惑地看过来,“怎么了,云哥儿?” 江停云微微皱了皱眉,右手一翻,托出一张折成三角状的黄符来。 只是那黄符的边缘处,有微微的焦黑之色,并且那黑色还在不停的往中心地带蔓延,就像是有不知名的火焰在悄悄灼烧。 “这是怎么回事?”贾赦惊了。 江停云解释道:“我来京赴试的路上,曾偶遇泰山散人,有幸与散人一道喝过一回酒。 这张符篆便是散人所赐,说是遇见阴邪之气,便会自动焚烧驱邪。” 他话音才落,便听见贾赦“啊”的一声惊呼。 却原来,那焦黑之色占据符篆三分之二的时候整,张符轰然烧成了灰烬。 “这……这是怎么回事?”贾赦指着江亭云掌心的手指都是抖的。 江停云紧紧拧着眉心,抬头看了看学士府的匾额,催促道:“大舅舅,咱们还是先进去探望张学士吧。” 贾赦虽然有时候转不过弯儿来,但实际上并不傻,见他如此,立刻便有了猜测,“你的意思是说,张学士不是病?” “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江停云摇了摇头,便上前敲门。 贾赦也是个讲义气的,并不因张学士可能中邪了而且怯步,反而连连点头,“不错,赶紧进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咱们也好帮着找人驱邪呀。” 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云哥儿,你不是认识泰山散人吗?那位散人的符这么好用,肯定有本事驱邪。” 两人说话间,张府的大门也被拉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青衣弓着腰迎了出来。 抬头看见是他们两个,那青衣脸上挤出的笑容立刻就消散了,哭丧着脸道:“贾将军,江大人,您二位可来了,快进去看看我家老爷吧!” 却原来这张府他们俩也是常来的,这门房认识他们,知晓他们都是自家老爷的至交好友,也不拿对外人那套虚情假意了。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越发凝重。 江停云道:“张顺,还请你进去通报一声。” 此时张学士卧病在床,恐怕榻前会有女眷,他二人自然不好直接进去。 “诶,二位先进来喝茶,小的这就去通报。” 等二人进了内院,丫鬟婆子都避了出去,近身伺候的只有小厮,张学士的夫人钟氏迎了出来。 钟夫人和张学士同岁,今年都五十二了,男女大防也管不到她身上,自然用不着避讳。 双方互见了礼,江停云左右看了看,见他们老两口的独子张渊竟然不在,心下便有些疑惑。 贾赦更是大大咧咧的,直接就问了出来,“渊儿怎么不在?” 钟夫人面色微变,还未开口解释,躺在榻上的张学士便怒道:“别提那个孽障。他不把我气死,就算是我的福气了!” 贾赦愕然,“这又是怎么话说的?渊儿是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出门吃个味正的糕点,都时刻想着给你带一份回来。 这么好的孩子,我都恨不得抢回去自己养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想自己的儿子贾琏,再想想人家张渊,贾赦是满心的羡慕妒忌恨。 ——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往日里张学士也最得意这个儿子,此时却是一副“恨不得没这孽障”的架势,冷笑道:“这逆子能把我给气死,你以为你就能顶得住?” 挨了两回喷,贾赦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张大人,张兄,莫不是渊儿那孩子做了什么糊涂事,让你看不过眼了?” “呵,糊涂事?”张学士上半身的力道一松,整个人平躺在床上,露出一副不想多说的神色,“他哪是做的什么糊涂事?人家上赶着要做个明白鬼呢。” 这老爷子,明显是气得不轻呀。 江停云打开天眼,四下打量一番,就发现这屋子里残留的阴气,竟是比院子里更浓郁一倍。 是的,残留。 很显然,这股阴气的源头不在院子里,也不在这屋子里,却还在这座宅子里。 眼见张学士闭着眼睛不想说话,钟夫人捏着手帕直抹眼泪,贾赦是左看看右看看,有话憋在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江停云只得自己开口,“方才我与大舅舅刚下马车,我身上藏着的一张灵符就自动烧毁了。 学生冒昧问一句,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听见这话,正抹眼泪的钟夫人立刻就来了精神,她上前两步,脸上是惊喜,眼底是希冀,“云哥儿,你会捉鬼?” 江停云心说:会,怎么就不会呢,我这辈子就是干这个起家的。虽然一开始总是倒贴钱,但功德却赚了不少。 不过,这些都不能叫你知道。 江停云摇了摇头,“学生只会读书,哪会捉鬼呢?” 钟夫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下一刻,便再一次掩面啜泣了起来。 “我苦命的渊儿呀,这种事情,怎么就偏叫你给遇上?” 江停云忙道:“老夫人莫急,学生虽然不会捉鬼,却认识一位高人。 那高人乃是泰山府君的门人,捉鬼降妖若探囊取物。” “此言当真?”闭眼摆烂的张学士猛然坐了起来,却因起得太猛头晕目眩,捂着额头“哎哟”了起来。 钟夫人急忙赶过去扶住了他,嘴里忍不住骂道:“你个老东西,先前不是还恨不得渊儿去死吗,这会儿又着什么急?” 别看张学士敢把贾赦喷个狗血淋头,对上自己的老妻,却总忍不住气短。 “哎呀太太呀,那逆子干的叫什么事儿,我能不气吗?” 作者有话说: 张学士:说两句气话而已,老婆怎么还当真了呢? 钟夫人:睡书房警告!
第168章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 “咳,咳!” 江停云并不想被他们老两口喂狗粮,就暗暗捅了捅贾赦的胳膊。 正好贾赦也觉得有点撑,赶紧咳嗽了两声,提醒他们还有外人在呢。 钟夫人老脸一红,背着两人瞪了张学士一眼,却还是顺手拿了个靠枕塞在他的身后。 张学士对夫人赔了个笑脸,并悄悄拍了拍夫人的手背,这才急切地问:“云哥儿,你说的是哪位高人?” 江停云道:“那位高人自号太山散人,姓燕,讳上赤下霞。” “太山散人燕赤霞?”张学识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激动地对钟夫人道,“夫人,咱们儿子有救了!” 江停云愣了一下,“大人也认识这一位?”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泰山散人燕赤霞这个身份,三狼一共用了才两回吧? 怎么看张学士的架势,却像是久仰大名? 钟夫人也蹙眉问道:“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张学士解释道:“不不不,我不认识他。但我常在御前行走,却是听说过这位的名号。” 他正要细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肃了神色叮嘱道:“今日之言出得我口,进得诸位之耳。待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一概不认的。” 这种皇家秘辛,若非万不得已,他会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因为寻常人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弄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江停云与贾赦都肃然颔首,再三保证不会泄露半个字。 于是,江停云就从张学士这里,通过第三视角,重新了解了一遍相国寺之事。 “若只说泰山散人,你们或许不知道。可若是提起玄胤上人,恩侯肯定知道。” “这个我知道,敬大哥哥还专门去拜访过两次,我们荣国府也请上人去看过家里的风水。”贾赦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确知道。 他总觉得那位上人挺面善,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前世有缘。 只可惜,那位上人来无影去无踪,也并不爱沾染红尘俗事,只在京城待了一阵子,就飘然而去了。 没能深入结交,令贾赦好生遗憾。 张学士道:“泰山散人便是和玄胤上人一道来的京城,又一同远遁而去的。” “啊?”贾赦蓦然瞪大了眼,“这么说,敬大哥哥拜访玄胤上人时,肯定也见过这位泰山散人了?” 对他这么胡打岔,张学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还听不听了?” 跟贾赦处得久了,张学士也总结出了经验,要想话题不歪楼,就不能太顾及他的颜面,该喷就得喷,该训就得训。 贾赦嘿嘿一笑,摸着鼻子道:“你说,你说,我保证再不打岔了。” 接下来,就是张学士站在圣人的角度上,对整件事进行了阐述。 玄胤上人和泰山散人,都是圣人秘密请入京城的,为的就是对付盘踞相国寺的妖僧慈航普渡。 那慈航普渡迷惑上皇,企图祸乱朝纲,是众人都知道的; 圣人还是六皇子时,就对此妖僧极为不耻,还曾当廷请旨诛此妖邪,也是众人都知道的。 只是圣人毕竟是肉体凡胎,想要为国除妖肃清寰宇,还需请高人相助。 而被圣人请回来的高人,就是玄胤上人和泰山散人。 两位高人入京之后,先是结交京中权贵,以此迷惑妖僧,静候时机。 只待时机一到,便出其不意,趁夜攻入,将满寺妖孽尽数诛杀。 “因着此事牵连到了大行皇后的遗体,皇室对此讳莫如深,外人自然不知道内情。 老夫曾听圣人透露过几句,据说第二日,大内侍卫闯入相国寺时,整个大雄宝殿,全是干瘪的人皮和死得不能再死的大蜈蚣。”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张学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但贾赦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睁着一双桃花眼,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吃瓜的强烈欲望。 “诶,诶,张兄,你说的那个……大行皇后的遗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学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也不是你该好奇的。” “啧,行吧。”贾赦捂住嘴,表示自己不问了,心里却想着:等把泰山散人请来了,我当面问人家去。 那边钟夫人就催促江停云,让把泰山散人给请来。 “需要多少银钱你尽管说,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给他凑出来。” 张学士大半辈子都待在翰林院,而翰林院又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日常只靠俸禄过活。 张家之所以能有这个三进的宅子,全因钟夫人的嫁妆丰厚,又经营有方。 江停云笑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如泰山散人这般的高人,虽然也要吃饭,但更看重诚意。” 言下之意便是:银钱不用备太多,但也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若是一分钱不要,得来的太容易,便是面对高人,也难免生出几分恃弱凌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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