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去隔壁街‘收钱’的时候,那些小庶民却表达出抵抗的意愿。” “好在上头的官老爷是个经历浅的,老油条的捕头随口就能应付过去。” “那些小民被收拾威慑过后,大多都老实认命、乖巧上供了。” “唯有最后一家铺子的钱,他还没能收上来。” “捕头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并把最后约见的地点定在他常来的这座青楼。本是想着多让这家出出血,给个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别想着什么反抗、违背的。” 这小人的丑恶行径,直叫来日很可能为官的学子们频频皱眉,厌恶不已。 “然而这一晚在青楼的房间里,他本以为来交涉的人应当会乖顺赔礼,却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小生喷了个狗血淋头,还反过来被驳斥威胁。那小年轻怒目而视,要撕破脸上告。捕头求爷爷告奶奶,怎样一番低声下气、检讨自责、赌命发誓才得人松口。” 学子们不由为这年轻后生叫好:“好个后生!有骨气,不畏强权威势。” 书呆子更是摇头晃脑地念一句《孟子》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大丈夫。” “可他离开后,喝着浊酒,越想越不能忍,再次返回打算杀人灭口。” “他趁着夜色偷摸爬上楼,也没留意床上背对着他俯身的人是谁,就猛然间偷袭,朝后脑勺重重砸下。” “而后,他才发现误杀了另外一个人,即是青楼东家。” “捕头看着眼前这场景,床上那个后生昏迷不醒,他脖颈处缠绕的绳子两端正在滑落地上的东家手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撞破了另一出杀人现场。” “他临时想出一个主意,将青楼东家伪装成自杀的样子,然后将床上当时还活着的后生放血杀害了,最后在墙上作血书,内容就是东家杀人后悔悟以死谢罪。” 真相大白,一切明了。 正当诸位监生学子感慨叹惋之际,有夫子过来招呼。 陆炤这些时日来,也是逐渐习惯了与文人们往来必备的要素,起身恭敬行礼。 夫子端正回礼后告知他:“钦天监来人,奉上命邀请斗篷生前往交流。” 交流?我能去钦天监交流什么? 陆炤脑瓜有点发蒙。 该不会天子真以为斗篷生会预言,所以让人去钦天监交流一番占星算卦吧? 呃,钦天监好像是天文历法部门来着…… 留下诸位学子们还在回味讨论方才那个探案传奇,陆炤临走前还应许说有后续,下回还讲格致探案的故事。 在沈存中充满艳羡的目光中,陆炤跟随夫子离开号舍院落,前往国子监大门。 因为国子监并非随便什么人都允许进入,钦天监来人只能等待大门外。 钦天监,曾用名有太史局、太史监、司天监等,乃是古代观测记录天文气象、制定颁发历法,兼掌天文历法知识传授的国家机构。* 等候的钦天监官大人身着绿袍,补子上自然绣的是文官的小鸟,正兜袖出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张司辰。” 夫子将人带到,为两人互做介绍后,便不多闲话,返回监中做自己的事去。 这位张司辰也是陆炤耳熟能详的“老熟人”了。 天文大佬,也是有博物馆、在月亮上有环形山、在宇宙中有小行星的级别。 陆炤瞻仰的神情给张大佬整得有点迷惑。 张大佬:来吧,速去速回。 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无论是正在研究改进的仪器,还是近来传出的历法似乎要重新修订的风声,都让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陆炤怀着朝圣与参观历史人文博物馆的心情踏入传说中的钦天监。 不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场景? 哈哈哈哈,总不会真有人在里头算卦吧?!
第61章 洛阳图7·天文地理 陆炤跟随张司辰的脚步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停在一对关闭的实木大门板面前。 张司辰取出官印与腰牌给守门的两位验看时,陆炤在仰头欣赏大门顶上那块崭新崭新的匾额。 张司辰跨入钦天监的门槛:“崭新?当然新,那是今年年初刚换上去的。” “今年刚换新的?原先的那个匾额太破旧了吗?”陆炤随手拉下自己的帽子,露出全脸来。 张司辰抬起的脚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踩下去:“原先……啊,原先那个啊。今年改名成‘钦天监’,当然得换新匾额。原先那个写的是‘太史局’。” 陆炤:……叫太史局也太古老了吧? 进入钦天监后,先是一块平整的前院空地,照面就是几个令人不明觉厉的仪器、仪表。 路过一个斜放在地面上、满是刻度的大石盘,大石盘中心还戳着一根指针。 陆炤激动地指着这个说:“这个这个,是不是日晷?” “是的。”张司辰对他表现出的兴奋劲头很是疑惑。 这种各地到处都有的计时仪表,传闻中通晓万物犹如白泽一般的斗篷生肯定是认得的吧。 路过一套高度不一的盛水器皿,水从最上层的器皿缓缓往下层的器皿去。 陆炤又发现一样自己认得出的仪器,高兴道:“这个是漏壶吧!” 张司辰:“……没错。” 侧边方向拐过来一位绿袍官员,小眼神直往陆炤身上、尤其脸上飘忽,嘴上倒是同张司辰打了招呼,行过礼,而后欲盖弥彰地补一句:“下官这是要将上一季录下的祥眚送门下、中书省,这便先行一步。” 张司辰送走这位同僚,领着斗篷生绕开不能进入的前殿。 “砰!” 循声望去,是另一位路过的同僚不小心撞上了柱子,一边疼得想跳脚,一边嘴里“嘶嘶”直抽凉气,那双眼睛的视线还停留在张司辰身后跟着的斗篷生脸上。 张司辰故作严肃,语调却还是平和无波:“成何体统。行端坐正,走时看路。” 陆炤刚才差点笑喷,但好在最终忍住了没有“冒犯”潜在大佬们的颜面。 接下来,张司辰领着陆炤往里面走的途中,一路上时不时就有各部门的同僚们“路过”,或捧着什么天象记载、或端着什么小型仪器模型,假装是个“偶遇”。 张司辰有些尴尬:“具传斗篷生前些时候,成功预言过江南飓风水祸,以此挽救诸多人命,避免了生灵涂炭之惨剧,是以都对陆先生的术心生向往,想与先生讨教一二。” 陆炤以为自己是怀着瞻仰大佬的心情来钦天监参观的,就好像在现代时节假日去参观天文馆一样,结果自己被当成新奇事物参观了。 张司辰既然都提到请教了,便正好进行些此行的目的——交流,沟通,以及学习。 两人此时途径一处院落,也不待陆炤看清院门上那块匾额刻的什么,张司辰便领着陆炤踏进这个院子。 院子里除了几间与国子监书堂类似的房舍,最显眼的便是放置在平整场地中间的巨大仪器。 那是一个许多圆环套圆环的东西,整体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圆球。 陆炤记得自己似乎是在教科书、或是国家宝藏这种科普节目上见到过极其相似的东西。 好像是叫作浑仪? 张司辰走到那个大圆球边上,仔细检查过仪器的良好现况,而后对斗篷生开口道:“如阁下所见,此乃监内玑衡也。” 而后他便接连说了什么“著雍” 、什么“析木”、什么“虚危”、什么“夕没”、什么“伏见无常”、什么“天了无质”、什么“宣夜”…… 反正无论张司辰说了什么,陆炤都只有一张恳切诚挚、清澈愚蠢的空白面目。 全都听不懂,根本不理解! 都是专业术语吧? 张司辰面露微赧:“献丑了。阁下可有什么指教,能指点一二么?在下定然感激不尽!” 对不起……我能知道什么啊! 陆炤脸上固定着面具一般的微笑,脑海里一阵苦思冥想,最后只能边回忆着,边勉强说点自己难能可贵还没忘光的初高中知识,比如什么地磁偏角啊经纬度啊月亮的潮汐效应啊之类的。 张司辰很是认真地听着,也不曾露出什么不可置信、大吃一惊的失态神情。 就好像斗篷生讲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似的。 “平子!若思那边让我们都过去看看。”有人在院子外头大声喊话。 张司辰也大声回应了一句,而后从院子出来,就被人一把抓住袖子:“走走,简仪落成了?调试的情况如何?” “还没天黑,今晚就可以开始调试看看了。简仪若能早日可用,历法修订那边也能多个助力。” “淳风,等等!”张司辰突然才记起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斗篷生,于是带着歉意地指了一个方向,道:“失礼了,但我等现下就要赶去观星台。那处方向屋里应当有位袁司辰。”意思就是换个有空的人来带陆炤。 陆炤自然无不可,目送两位大佬匆匆离去的背影,感慨几句,才转身去那个方向找同样疑似某位袁姓大佬的袁司辰。 这件屋子的房门并未关闭,仅是虚掩着而已。 陆炤叩响房门,静静等待一会儿,并无人回应。 于是他往门里探进上半身到里面去:“有人在吗?袁大人在里面吗?” 似乎是被喊到名字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唤,里头传来一声:“在。” 陆炤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四下的窗户紧闭,最里面的桌案上正趴着一个人,低头在写写画画,很是专心致志、无暇顾及其他的样子。 既然袁司辰正在专注做事,陆炤自然不便随便轻易打扰到他的正事。 没事可做的陆炤就踩着悄无声息的猫步,把这整间屋子都不上手乱碰地参观过一遍,最终才停留到袁司辰的身后,看他在做什么。 巨大的纸上满是交错的线与各自分散的点。 ——袁大佬这是正在画星象图! 虽然完全认不出哪个点是哪颗星星,也辨认不出哪个星宿、哪个星座,但是陆炤还挺享受这种知识流过大脑皮层的新奇感。 袁司辰这张星图画得差不多了,头也未抬,一只手伸到旁边去摸索拿水。 却接到有人给他递过来的杯子。 他道了谢并饮用过水后,一双奇异的眼睛细细端详陆炤的面容,丝毫不曾惊讶,也不曾慌乱,反而用一种看街头普通人的眼神看陆炤,就好像这不是外貌奇特的斗篷生,只是一丛多姿多彩的路边野花。 陆炤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他突然记起,历史上传说中袁大佬似乎是以相面之术成名的! 不会突然一个开口,就道出他的来历吧? 要是袁大佬说他这具游戏角色的身体捏出脸型,相面的时候看有点奇怪,那他要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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