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脏七上八下。 好在袁司辰到底并未说什么“印堂发黑” 之类的相面术语,收回视线后,从边上的抽屉里取出一大张纸递过来,上面似乎还白纸黑字写了什么东西。 陆炤接过这张大纸一看,发现这原来是一张“试卷” ,上面都是手写的题目,一条一条列下来,从天文星象到水文地理,多种多样。 袁司辰又换了一支笔,蘸取不同颜色的墨汁,打算继续往星图上写什么东西了。 陆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一张试卷考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在边上坐下来,仔细开始看题。 历科题名一道: 假令依宣明历推歩某年月日恒气经朔。* 陆炤:宣明历是什么历法吧?恒气经朔是个什么东西? 不会就跳过,看向下一题。 婚书题: 假令问正月内,阴阳不将日有几日?* 陆炤:正月这个我知道,假令是“假如”的意思吧,“阴阳不将日”是个什么东西? 不会就跳过,看向下一题。 地理题: 假令问商姓祭主丁卯九月生,宜用何年月日辰安葬?* 陆炤:这题的意思我好像看懂了,商姓的人丁卯九月出生,问最好择选哪年哪月哪日下葬。不过不会做啊!出生的时间怎么用来算下葬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公式啊? 陆炤发挥现代考试生的技巧本能,把卷子翻过来覆过去扫视一遍,但很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隐藏在别的题目中的计算公式。 行吧,不会就跳过,看向下一题。 占卜题: 假令问丁丑人于五月丙辰日,占求财,筮得姤卦初爻动,依易筮术推之。 不会,跳过,下一题。 假令问正月甲子日寅时,六壬术,发用、三传,当得何课…… 跳过,下一题。 假令问大定己丑人五月二十二日卯时生,禄命何如…… 下一题。 假令问七强五弱何如之数…… 陆炤:……有没有哪怕一题是我能做得出来的?交白卷会不会太丢脸了点? 往后继续看,把剩下所有题目都过了一遍,真是天文历法星象卜卦仪器仪表无所不包啊。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陆炤他一个都不会做。 陆炤敢说自己作为一个考了十八年各种考试的现代教育老油条考生,真心从未遇到过只能交白卷上去的情况。 可这张卷子,既没有选择题、判断题,也没有能让他能够理解并煞有介事瞎扯一大段的主观题。 他能怎么办? 只好交白卷了。 全程连毛笔都没提起过,考试就这么结束了。陆炤怀着沉重的考生心情,把这张卷子原模原样交还给正在闭目养神的袁司辰。 “额、那个,都不会……” 睁眼接过白卷的袁司辰默然。 袁司辰盯着那张只有试题没有答案的卷子,沉吟一会儿后,轻声问道:“是不是太难了?还是题目……出得不合理?” “不不不!咳,应该也许可能——只有我做不出来吧。”陆炤觉得自己脸上现在热辣滚烫,像是有人在脸颊上翻滚川香麻辣烫。 袁司辰垂下眼帘:“这本是交由在下负责的试题。今年奉上命,需要广招天文观生。” 天文观生,是钦天监的监生吧。 陆炤这才得知,这卷子是钦天监的招生考题,一向独来独往的袁天罡被推举成为出题人。 陆炤:题目或许没问题,可能就只是本人太无知,求别拿本人作参考。 袁司辰幽幽轻叹,继续琢磨考题去了。 而天色也逐渐暗下来,夕阳的辉光中,张司辰步履匆匆赶了回来,把陆炤送走后,他还要赶回来晚上与同僚们一道夜观星象,调试简仪。 国子监食堂里,晚间来吃饭的人比中午少许多,因为有的学子下午外出,晚饭就可能在外吃了。 陆炤裹着大斗篷的身影一踏入食堂,便吸引了众学子的注意。 “陆兄!这里。” 循声看去,子瞻举手示意,那张长桌上都是午后听过书的熟面孔。 陆炤端着饭食走过去,坐在被让出的一个空座位上。 存中有些羡慕、憧憬地问道:“钦天监一行,感觉如何?” 陆炤就描述了一番自己此行全程的见闻遭遇,听得存中眼神闪闪发亮。 最后那套试卷,陆炤并非过目不忘的学霸,无法完整复述题目出来,但磕磕绊绊蹦出的关键词还是让存中领会了题型题意。 存中:“不难啊……还行。” 陆炤:果然还真就是个人太菜的缘故,与题无关。 存中说起他对星象历法都有兴趣,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被准许进入钦天监看看,倘若还能上观星台,那就更妙了! 陆炤心想,沈大佬您对什么不感兴趣啊? 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水利、医药、经济、军事、医术,您是真全才啊,什么都有所涉猎。 科学史上都留有您的一席之位。 沈大佬的代表作《梦溪笔谈》,内容丰富,涵盖甚广,也是在世界文化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的里程碑级别著作。 长桌最两边都在与隔壁邻近几张长桌闲聊。有个学子讲话的时候,情绪激动了点,声音高了点,陆炤才听清,他们是在宣扬今日午后那场说书的妙处, 其他学子听得津津有味,甚是下饭的样子,还被勾起了好奇心,朝这桌中间问道:“斗篷生下回还说书吗?什么时候还讲这探案传奇么?” 陆炤问了邻座的次公,晚上大家有没有空闲时间。 次公放下碗筷:“国子监有早课晚课,不可缺课。” 得知晚上大家都有晚课,陆炤于是回应殷切盼望的学子们道:“明日吧,明日午后在我们那号舍的院里,还讲探案传奇。” 众人闻言,都期待起来。!
第62章 说书6·洛阳图8·真凶 陆炤吃饱了,摸着漂亮的腹肌款款而行, 优哉游哉散步回到号舍所在院落。 院子里, 燕南天一身洗漱过的蒸腾水汽,只套了件中衣,正捋起袖子在木盆里搓洗衣物,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重重摁进盆中,衣物卷动木盆中的水直到满溢出来。 另一边,江琴双脚分开略宽于肩,呈半蹲姿势。 江枫绕着他一圈一圈慢慢走,检查他的姿势是否正确无误,时不时以折扇扇骨轻轻敲击江琴需要注意的部位,并提醒他:“脚尖勿外撇,臀部勿突出,心神专注……” 陆炤:“在练什么?蹲马步吗?” 江枫闻言回头:“陆小兄弟回来了。”他用收起的折扇指了指蹲在身侧的江琴,“阿琴也要开始练练了。哪怕筋骨一般,好歹也能强身健体。阿琴是个有志向的孩子,是以接下来每日都须得努力了。晨起背书练武、睡前练武背书,一日不得落下,否则便是半途而废。阿琴,你可要牢记你的志愿。” “是!”江琴这些天好吃好喝养出来一点肉的脸蛋,此时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锻炼,显得红扑扑的。 他那双惯常狡猾的眼中透出满心野望,诚恳激昂道:“阿琴来日必要成为一代大侠,名满天下!” 江枫与燕南天对少年这番话语都很是满意,觉得这孩子志向远大。 江枫又叮嘱道:“要成为人人称道的大侠,可不只看武艺是否高强,更看品行道德。而那些虽然武艺平平却义薄云天、仗义执言、锄强扶弱、舍己助人的义士,亦会被众人所敬重。” 陆炤回想起梁启超先生的一句知名语录:“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江枫将这句话含在口中重复几遍,咀嚼得似乎唇齿留香:“善,大善!” 端着木盆经过的燕南天也是爽朗大笑,称赞这句话说得好,说得妙。 陆炤表示这话是一位老前辈说的。 燕南天一手挎着盆,一掌在陆炤肩头拍拍,很是赞许地道:“陆小兄弟也是不愧于老前辈所传的此句妙语了!” 陆炤:…… 陆炤去取水洗漱,然后手动给自己洗衣服,而晾好衣物的燕南天也去看江琴练武了。 晚课期间的号舍区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留在偌大一个号舍区。 陆炤将洗干净的衣服挂到晾衣杆上去,而后跟江枫说过,从他屋里借来纸笔。 他把桌椅从屋内搬出来,放到院中,坐下提笔,在友人月下教弟的背景声音陪伴下,为明日说书要讲的案件画图、做笔记捋逻辑。 晨光熹微。 清晨的鸟雀啼鸣从窗户缝里钻进来。 “嘎吱——噶——”木制的房门开合。 空气中飘忽的浮尘游荡在房间里。 房间里两张床铺,已经空了一张。 被褥的包裹中,散落的卷长白发围着一张异域风情的俊美面庞,此刻那双奇异的眼睛正紧闭着, 似乎睡得正香。 外头似有若无地传进来些许动静, 布料翻飞猎猎作响,武招破空虎虎生风。 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面朝里对着墙壁接着会梦周公。 晨光更盛。 陆续传来远近不一的房门开闭声,脚步繁杂而过,衣料纸张的摩擦声在安静祥和的清早更添些许人气。 隔壁房间的少年在指导下晨读背书,朗朗读书声绵绵不绝。 缩在被窝里睡懒觉的人嘟囔一句“今早休息不上班”,拉起被子蒙头继续睡。 临近正午,房门“嘎吱”而开,有人带着外头灼热的光亮踏入昏暗的屋中。 那人走到一张床边上停住,轻轻拍拍鼓起来的被子:“陆小兄弟,午时就要到了,是不是起来吃个午饭再继续休息?” 被子“唰”地掀开,陆炤毛发凌乱地坐起身,面容呆滞神色恍惚。 啊,到点了,该起床吃饭了…… 国子监食堂里人头攒动,上过整整一早上才刚下课不久的监生学子们充斥着整个食堂,长桌处已经吃上了的学子发出愉悦的叹息,而路过那些还排队等着领取饭菜的焦急学子时,总会时不时听到隐隐约约的腹肠打鼓鸣声。 陆炤一行人刚跨进食堂的大门,就见食堂里或吃或等的监生们齐刷刷看过来,看得人心里毛了一下。 排队领餐到上桌用饭,陆炤全程都受到注目礼的高规格待遇。 搞得有点像吃播。 陆炤心想。 “陆先生,下午没课!”有人还用殷切的狗狗眼看他,有的社交恐怖分子却已经大胆开麦,在众目睽睽之下提醒督促他了。 陆炤捧着汤碗:“午后,吃了饭就在号舍开讲。” 吃完饭,离开食堂返回号舍时,身后缀了一群监生,一路上还不断有其他学子加入队伍,浩浩荡荡一大帮子在国子监里招摇而过。 场面看上去就令人不敢招惹…… 实际情况是,那些得知今天下午有故事可听的监生们,将说书预告人传人了,都约好一道来听斗篷生午后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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