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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君子之约 诊脉,施针,行针,收针,下方…… 配药,碾药,调药…… 将药方和药钵恭敬地递上,蔺晨已是一身大汗。 荀珍扫了一眼药方,又嗅了嗅药钵里的药膏,笑眯眯地道:“小晨晨不错嘛,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晨儿,难得你用心!”蔺如风将药方和药钵交给身旁的素天枢后,欣慰地道,“但还是缺了点火候!” “内服药方我验过两回,能应对上长苏现在的体征,就算有所偏失,也应该只是分量上需要些微的调整!”蔺晨不屑地撇头,“大体没问题也就过得去了,等他服下后再根据他的脉象调整剂量呗,至于外敷的药完全对症,对吧,云伯伯!” “飘蓼是不会配出这种药膏的!”云初岳从药钵中挑出一撮药膏置于指尖,碾了碾,辨了下药味后,轻语道,“内服药我没资格说教于你,可这外敷的药……晨儿,这药膏的药力太猛了些,纵然能使伤口加快愈合却会落疤!” “我也有疤啊!”袖子一卷,三日前割腕放血的伤口,因结了疤而变得更为狰狞。 “梅公子病弱之躯怎么会有一身伤痕?”云初岳将药钵递给蔺晨后,轻笑着反问,“难道贤侄你要在他伤口愈合后,再行调药去掉他一身的伤疤? “……这……是我没考虑周全……!”蔺晨盯着药钵,半天后才心虚地问,“云伯伯,这药膏我要怎么改?” “……!”云初岳信步走到案桌旁,又挑了几味药后塞到蔺晨怀里,“药钵里的药分量减半,将这些药加进去!你先要做的是防止伤口化脓,然后是愈合,最后才是不留伤疤。” “……!”蔺晨一手拿着药钵,一手抓着云初岳塞在他怀里的草药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抬首看向荀珍和蔺如风,喃喃地道,“内服的药,我也下得太猛了,没考虑他多日未有进食,也未考虑他在过后的一到两个月内也只能以米汤为食。我开的药方虽然有助肌骨愈合,但对许久未进食者会有损肠胃,这药方至少要到三个月以后才能用,现在……应以温性药滋补长苏的身体,以期固本,再……” “不对,三月后这方药也不能用,届时要根据长苏的身体情况另行配药!” 未等在场的四位长者给他回音,蔺晨已踱步到案桌旁,放下手中的药钵和草药后,继续自言自语道: “今晚我先要叫醒长苏一次,帮他换第一副外用的药,看看他伤口愈合的情况,特别是手指能否伸展自如。如果没问题,我喂他点米汤水后,就把靖王成功平定匪寇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就让长苏继续睡!” “……之后几天换药不用彻底唤醒长苏,就算半睡半醒,只要能喝得下米汤水就好。待靖王回到了金陵,平安渡劫之后再叫醒他就是……!” 随手抽了一张空白的纸箋,蔺晨挽袖砚墨…… “靖王受了伤,就算他再急也会拖累行程,回到金陵起码还要七天,现在才过去三天,飞鸽传书去金陵的铺子应该还来得及获取消息。” “长苏由我照顾着,聂铎、黎纲、甄平留在这里也没他们什么事情,但不能太便宜他们了……琅琊阁人来人往,聂铎不易露面,可黎纲、甄平可以。就打发黎纲、甄平去前山迎客好了!聂铎……就让他留在后山弄些仆役让他训训,哈哈哈,可以省下请武师的钱了!” “晨儿还真上心了!”素天枢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如风你说他能坚持一年吗?” “能!”蔺如风肯定地道,“他虽不羁却向来守信!就如他不愿接下阁主之位,可真接下了,就会认认真真去做。” “云伯伯!”捏着纸箋,蔺晨像是没听到蔺如风的话般,脚不沾地地飘到云初岳身侧笑眯眯地问,“云丫头还在金陵吗我想直接传书给她。” “不直接去信了?”蔺如风盯着蔺晨手上的纸箋,“为何?” “我不想动用阁里的消息渠道!”蔺晨将手中的纸笺拢成一团丢进炭炉,看着纸笺在炭炉中慢慢化为灰烬,悠悠说道,“虽能确定金陵铺子中的人手皆为忠仆,可随着靖王返回金陵,悬镜司难免又有动作,还是小心为上!所以……云伯伯,晨儿有所唐突,但……” “既为江湖人,何来唐突之说?若怕牵连,我也不会让飘蓼陪靖王妃前往金陵……飘蓼,我来琅琊山之前,她传信于我……说是她做的几手素食药膳甚得太皇太后欢心,所以皇后让她在金陵多留几日,好让御膳房跟着她学上几手。想必这几日她还在靖王府上住着呢!”云初岳不假思索地道,“行,我这就写封家书送往金陵,让她传信回来。” “不,云伯伯请您去书告诉云丫头,等靖王回了金陵后就让她向太皇太后辞行。请她在回浔阳的途中绕道琅琊山……我这头不仅需要靖王的消息,也需要她为我在外敷药上把把关!”蔺晨讪讪地笑了笑,“我就先顾着长苏的内在调养吧,这外伤……” “你这小子又想偷懒?”蔺如风顺手朝着蔺晨头上拍去,蔺晨身子微微一侧,闪过了蔺如风的掌风,却没闪过蔺如风扫过的一脚。 “老爹,你干嘛你儿子我失了好多血,脚还软着呢。”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学医没捷径!不能凭借过目不忘的小聪明……!” “老爹,过目不忘不是小聪明是大聪明,除了我之外你见过第二个过目不忘的人吗?”蔺晨双手叉腰,仰着头得意地道。 “……等梅公子醒来,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过目不忘!”蔺如风含着笑轻捻着胡须悠然道。 “……!他是不是过目不忘我不知道,但他绝对是个大麻烦!”蔺晨抽出拢袖中的玉骨折扇信手一指,指向床榻上的梅长苏,道,“我精修医术可不是为了顾好他,是为了早日送走麻烦!” “……小晨晨,你别顾到一半顾不下去又找我求救!”荀珍尤有余悸地道,“我可禁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师兄,晨儿是不是做了什么忤逆之事?”要寻踪迹不定的师兄荀珍何等不易,蔺晨他…… “……不,不,小晨晨到底是你的孩子,就算再桀骜不驯也不可能做出忤逆之事,只是,唉……小晨晨如果你能把寻我的聪明用到医道上,你的医术绝对不输于我!”荀珍笑着打圆场,心里却泛着嘀咕:我好饮美酒且独爱一种,你家小晨晨使了手段硬是把这酒给买空了,我不上琅琊山能怎么办? “……!荀师伯,我不会再找你啦,我也不用精修医术,反正他一时半刻死不了,有问题我慢慢治呗。我只要保证他静养一年后还是活的就可以了!” “……!” “荀师伯看下我重开的药方!”龙飞凤舞地重新写了一张药方,蔺晨已是一身的轻松。 “小晨晨不错嘛,这药方可以了。”荀珍递还了蔺晨新开的药方,“但如果是我,我会在这药方上再加二钱鸡血藤和三钱的天麻!” “……!”欠火候就直说嘛,蔺晨心里嘀咕,嘴上好脾气地道,“……荀师伯,熬米汤的时候可以放鳝骨一起熬吗?我昨日让黎纲和甄平抓的鳝鱼还养在缸里,打算今天煮了吃。这鳝骨如果能熬汤入粥绝对要比普通草药功效好!” “可以,不过粥水不能调味也不能有油沫,且要稀薄!” “不能调味,那怎么去腥?用盐姜料酒腌制后,彻底冲洗干净?真麻烦!蔺伯伯我先去做一碗来,你且看看行不行!”蔺晨就把手中的纸笺又丢入了炭炉,大声嚷嚷着向门外飘去:“黎纲、甄平,快跟我煮粥去!聂铎,昨天你守着长苏,今天你去抓鳝鱼吧,这可是长苏要吃的!” “小晨晨何止上心?简直就是用心了!如风,你捡到的不是麻烦,是个宝!”荀珍压着嗓音笑道。 “捡到宝的何止我一个?你们不也是吗?”蔺如风摇着头轻声道,“身为医者遇到能载入医书的病例,幸之!” “……他熬过来了!”荀珍感叹地道,“幸之!” “把梅公子交给蔺晨真的没问题吗?这孩子医术还是浅了些,要不我留下?”望着蔺晨消失的身影,素天枢不放心地道。 “我想借此机会让晨儿做点正经事!天枢,还望你能体谅为人父的心情!”蔺如风行了个半礼道。 “……!” “天枢,如风说得对,错过了这个机会,蔺晨不会再有第二个契机去潜修医术,我会把护心丸都留下,真有什么岔子梅公子也挨得过去!” “……好!”素天枢点头道。火寒之毒已经拔除,他们几个对赤焰少帅的承诺也就结束了,未来如何就看已成为梅长苏的年轻人自己的了。 车轮轱辘地转着,马车上载着重伤未醒的萧景琰和随军的太医,驾车的是校尉戚猛。 阳春二月,大梁境内多数地方已是春意盎然,本该高奏凯歌加速回京的大军,却因靖王的伤势放缓了回京的速度。 大军缓行,急的不仅仅是夏春也有列战英等人。 “戚猛,殿下还在昏睡吗,什么时候能醒?”代替萧景琰领军前行的列战英,折返至马车旁压低着嗓音小声问道,“夏春一直叫嚷要加快行军速度,我快压不住了!” 不仅是夏春,还有夏春带来的援军。援军或多或少对目前的行军速度有些不满……他们不是靖王麾下,只是受皇命前来协助靖王平定黔州匪寇的。如今剿匪之事大获全胜,也不能怪他们归心似箭。 “列将军!”听到声响的军医蒋毅撩开马车车帘,低声道,“殿下的伤虽不危及性命,却也是重伤,乘车缓行已是极限了,若加快行军速度……怕是对殿下伤情不利。而且……!” “小殊,小殊……!”一声声轻唤从马车内传出。 蒋毅轻叹:“列将军,殿下在昏睡中不停地叫着林公子,这到了金陵,被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外伤总会愈合,但心里的伤……!”列战英舔了舔干裂的唇,苦涩地道,“不停地叫林公子又怎么了?叫与不叫,殿下和林公子的交情摆在那里,谁能改变?” “这是殿下和林公子的情义,但这话如果听在旁人的耳里……” “依着殿下的脾性,昏睡着倒还好,若是醒着,才叫糟糕!”列战英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浅薄的苦笑。 “我醒着才叫糟糕?”一声怒喝从马车中传出,萧景琰抓着车帘,呵斥道,“列战英,你到底还有何事瞒下我,金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说祁王和林帅勾结谋逆,为何赤焰会成反军?靳水月在来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殿下,您腹部有伤不可起身!”蒋毅卷起车帘,搀扶住想要跳下马车的萧景琰,小声规劝道,“我扶您躺下,让列将军在车前回您的问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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