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小殊要两块!”胖胖的小手拍打着桌子,三岁的小殊不客气地说。 “好!”还没将两块梅花饼放在林殊的小手上,三岁的小殊就在他的诧异中变成透明,而后…… “小殊,小殊……!”梅花饼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五岁的他踩着一地的酥皮和现在的他一起冲着小殊消失的地方大叫。 黑,眼前又是一片黑…… “小殊,小殊……?”萧景琰茫然地叫着。 “……小殊,别乱动,会掉下去的!” 这声音? “不会,爹爹带小殊骑过更高的马,小殊都没掉下去!”蹬着小腿,五岁的小殊远比身后七岁的他更镇定! 这是金陵城郊的马场…… 和他同乘一骑的小殊身穿银白色的锦绣短袄,神气十足。 “小殊,抓好啊!”看着小腿踢着马腹,高举小手,满心雀跃的林殊,萧景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不是你父帅,抓不住你的……!” “小殊,抓好!”一片惊呼声中,七岁的他一个没抱住,壮得如同一头小牛犊的林殊一头栽下了马…… “哇……小殊……!”马背上的他哇哇大哭。 “小殊……!”小小的身子就在他旁边,他伸手去抱,却抱了个空。 “景琰哥哥,别怕,小殊不疼!”粘着草灰与泥土的林殊没等一旁的将士来扶就爬了起来,拉着垂在马腹旁的缰绳稚声稚气地道,“我们再来!” “……小殊……”额头破皮了,先去擦药好不好…… “小殊,先去擦药!”飞驰而来的景禹哥哥捞起了小殊,带着小殊越行越远。 “小殊,景禹哥哥,别走……!” 他的叫唤,湮灭在渐渐消逝的马蹄声中。 “小殊……!”萧景琰跌坐在草地上,顿感无力。 “驾!驾!驾!……景琰,快,快点啊!”熟悉的叫唤,响起。 “小殊……!”抬头望去,马背上的小殊已是单人单骑拉动缰绳策马而行,而同行的他则被小殊甩在了身后。 “小殊,小殊……等等我!” “景琰,爹爹说来年就让蒙大哥教我骑射!”十岁的小殊回头得意地向他笑。 “什么景琰,叫我景琰哥哥!”在小殊身后跟得气喘吁吁的他气恼地道。 “才不,你会的本事我都会了,等我学会骑射你得叫我哥哥!”林殊双腿夹了下马腹,促使着他身下的马儿跑得更快,将好不容易赶上小殊的他,再次被甩在了身后。 “小殊,你……!”除了年岁和身高,十岁的林殊在任何方面都能和十二岁的他比肩。 “小殊,小殊,别跑那么快……!” “小殊,你在哪里,快出来!” 小殊骑着马渐渐跑远,十二岁的他策马而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眼睁睁地看着身着银色披风的小殊渐渐消失在远方…… 远方没有光…… “小殊,小殊,等等我!”萧景琰拔腿跑向林殊消失的地方。 黑,又是黑…… “小殊,你别躲,快出来!” “……景琰,我要随父帅去梅岭了,佛牙就交给你照顾了,它喜欢羊肉,不喜欢猪肉……如果我半年后还回不来,你要给它喂活鸡!” “我会喂他羊羔的,活鸡你自己回来喂,你快回来!” “我喜欢这长弓,我要它做我的生辰礼!” “给你,给你,你快出来!小殊,你别躲了,快出来!”萧景琰冲着无尽的黑暗吼道。 “景琰,别怕,小殊不疼!”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声音如此虚弱……小殊,小殊!他手上哪里来这么多血,为什么他看不见四周,只能看到手上的血…… “景琰,我有独立营了……!” “景琰,我要赶回北境,不能多留!” “是,圣上是给了一个月的假回金陵来喝你的喜酒,可赤羽营的训练不能停,我要赶回去!” “景琰,你要去南海?好啊,南海产珍珠呢,你就亲采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给我当生辰礼吧,我要拿来当弹子玩!” “小殊,小殊,珍珠我采来了,我亲自采的,鸽子蛋大的,你快出来,你快出来拿啊!” “景琰……别怕……!” “小殊,小殊……!”萧景琰一边叫着一边猛然醒来,他支撑着身子半坐而起,瞪大的眼眸扫过军帐内每个人。 小殊,小殊…… 小殊不在? 萧景琰环顾四周,他看不到身边满头大汗的军医,看不到满脸焦急的列战英,毫无焦距的眼扫过军帐内所有人,却始终没找到他想看见那个人。 小殊…… 他挣扎着支起身子,下腹传来的巨痛,使他皱眉…… “靖王殿下,这短矛有着倒勾,拔出时……”军医的话还没说完,整个帐内发出一阵惊呼。 萧景琰已经将下腹的短矛拔出扔在了地上,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还未脱下的战袍盔甲。 小殊,你说的没错…… 一点都不疼…… “殿下……!”列战英不敢多言,只得劈头跪下,“战英知罪,请殿下责罚!” “去把夏春叫来!”萧景琰咬着牙,捂着腹部,翻身下了床榻,冷冷地道。 列战英的身子一颤,军医见状忙道,“请殿下先治伤,这伤拖不得……!” “列战英!”景琰厉声道,“此乃军中,你是要抗命不从吗?” “末将领命!”列战英硬着头皮领命而去。 蹒跚地走向帐中案桌,朱红长弓静静地躺在案桌上…… 怎么…… 有裂痕? 怎么有裂痕了? 泛凉的手指,摸上朱红长弓,却没有拿起…… 小殊会生气的,他把长弓借给自己,现在却有了裂痕。小殊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所以,所以……他才…… “你手中的长弓是林殊的吧,如今林殊已死,林府也成了断瓦废墟,这长弓指不定是他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了,你可要小心别弄坏了呀,哈哈……” 窦九曾说过的话,如同魔音般在耳边嗡嗡地回响,一遍又一遍…… 不,朱红长弓是小殊借给他的…… 小殊早晚会拿回去…… 怎么会成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怎么会成小殊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小殊,小殊…… 萧景琰踉跄一步,像是要跌倒,戚猛一步上前搀住了他,低声道:“殿下,请先治伤吧!” “请殿下宽衣,让属下敷药疗伤!”军医壮胆上前,“这短矛虽然没毒,可如不及时医治……” 萧景琰盯着帐帘没有应声,无奈之下军医在做了个告罪之礼后,示意两侧的将士,将萧景琰强行按住…… “殿下,您腹部和肩部的伤口太深,需要用针分层缝之才能愈合,属下先为殿下施针止血……!”军医满头大汗地为萧景琰做了初步的清创工作后再次开口道。 “……”萧景琰仍是双目盯着帐帘没出声。 “殿下?” “殿下,夏春来了!”列战英在帐外朗声道。 “进来!”萧景琰攥紧了拳头,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 “殿下,您找我?”相对帐内人人自危,夏春却是春风得意,他撩起帐帘踏入帐内,微施一礼,浅笑道,“仅用一战就拿下窦九,靖王这一仗打得可真漂亮,让列将军唤夏春来,可是为了商定返程时间?” “夏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萧景琰铁青着脸,劈头就道。 “殿下想要知道什么?是聂将军发现祁王与林燮谋反书信转而向家师告发,还是家师历经万难最终查获祁王与林燮往来谋反密函及其他谋反旁证,或者是谢大人带领从西境调来的十万兵马将叛臣林燮及赤焰军全数歼灭于梅岭,随后又奋力斩杀大渝皇家军,护下北境的……”夏春似笑非笑地道,“祁王灭门,林氏拔族……这些可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住口,住口,这不是真的!”萧景琰怒斥道,他推开正在为他上药的军医几步走到夏春面前,一字一顿地道,“祁王怎么可能谋反,林帅怎么可能谋逆,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在未得实证之前,谁会相信他们是反贼?可铁证之下,诸事不容反驳。殿下若是不信,可向皇上请旨前往悬镜司查看所有卷宗!”夏春冷笑道,“对了,靖王殿下,林殊……陛下本来是要饶他一命的,但林殊带领赤羽营拼死抵抗,被谢侯爷诛杀于梅岭北谷!” “什么!”萧景琰颤抖地道,“小殊他……!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殿下,圣旨和皇榜已下达各地,黔州府衙也有一份,殿下何不传来官员,将下达的皇榜拿来一阅呢!” 萧景琰瞪着夏春,毫无血色的脸转向列战英道:“列战英!你去还是我亲自去?” “……!”列战英。 “张洪,备马!” “殿下……!” “你,你们!”萧景琰气急败坏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列战英和张洪道,“好,我自己去!” 说罢萧景琰一把甩开了上前搀扶他的戚猛,跌跌撞撞地往帐外冲去。 “殿下,夏春大人说的是真的!”列战英拜倒在地,哽噎地道,“此事是战英妄为,要求同僚及部下缄默,与他人无关,战英知罪,甘愿受罚!” “殿下,这事是张洪和列将军共同商讨拟定下令的,和麾下其他将士无关,请殿下明鉴!”张洪跪在了列战英身侧,已是泣不成声。 “你,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萧景琰唰地一下抽出戚猛的腰刀,厉声道:“我萧景琰不需要这样的副将!” “呦,呦,呦,殿下,何必冲动呢!”夏春轻笑一声,以巧劲弹开了已横在列战英脖子上的腰刀,“若不是靖王妃有书,他们岂敢瞒你?” “王妃?水月?”萧景琰扭过头,看向夏春,面色狰狞,“夏春你从何得知?” “靖王莫要动怒,金陵城谁都知道你与祁王和林府走得近,所以靖王府的书信往来也是悬镜司查实的内容!”夏春漠视萧景琰的愤怒以及一侧列战英等人的怒视,笑着道,“现悬镜司已查实,靖王府与赤焰一案确实无关!” “你……!悬镜司!”萧景琰只觉天旋地转,脑海嗡嗡作响,是窦九在说,还是夏春在道。 “祁王和林燮勾结谋逆!” “赤焰已灭!” “祁王灭门!” “林氏拔族!” “林殊被诛杀于梅岭北谷……!” “此案一月前已结!” “王妃来书命列战英等人瞒下赤焰一事!” “……不……这不是真的……!”萧景琰喃喃地说了一句,向后倒去:水月怎么会……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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