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他,怕赤焰之案的布局之人也不会想到会因靳水月而拿不下靖王府,更不会知道靳水月敢李代桃僵地出了靖王府,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找上自己,且还为自己留下后路。 “........小殊,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日子长了,靖王府总会生变,我还需早日回去,你要嫂嫂做什么尽管说!”王妃,按着礼数,林殊是该叫自己王妃的。嫂嫂,这世间除去眼前这人,还有谁会唤她嫂嫂?她不得不承认,从林殊口中唤出的王妃听在耳里远比嫂嫂刺耳。 “……!”听闻他人再唤自己小殊,林殊顿生热泪,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唤他小殊?又还有几人知道小殊苟且于世。 无所谓了,林殊已葬身于梅岭之火,已在北谷殒命,削皮挫骨之后的那个人不会再是林殊。 不知此案为何而发,不知此案为何而生,不知此案为何所构,只知道,要查明这一切很难,要拨乱反正很难,要将这一切大白于天下更难。 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将未牵扯进来的景琰彻彻底底地排除在外。 “求王妃莫将林殊死里逃生之事告诉景琰!”林殊狠下心,哽咽地道。 “为何?”靳水月愕然地道,“你知他的脾性……!” “靖王脾气耿直,一但知道林殊残存于世,会不顾一切地找上林殊……可这世上已无林殊,林殊已葬身于梅岭大火!” “可你!” “赤焰一案,我须亲查。”林殊匍匐在床坚定地道,“如今这番容貌必然改之,改了之后何来林殊?赤焰一案牵扯甚广,所幸靖王府侥幸未涉其中……既是如此,何必再让靖王府牵扯入内,让靖王为林殊担心?待我将事情查明之后,自去找靖王阐述一切,但在这之前,请王妃替我瞒下林殊苟且于世之事。” “……解毒之后不为林殊又为何人?”靳水月抓着关键的字,淡淡地问道。 “……梅长苏!”低头沉思片刻,林殊抬头,眼中闪着坚定的神情道。 “梅长苏?”靳水月轻轻地念,蕙质兰心的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秋水般的翦眸中浮上水雾:“梅岭藏殊,亦或为梅岭葬殊?小殊你是自信,还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林殊不敢!”此刻的林殊哪里还敢抬着头面对心知肚明却什么也不多说的靳水月。 “我会替你瞒下此事,前提有二,其一我回靖王府时,靖王府依旧安然,若靖王府有变,届时我将直下南海找上靖王后就去寻你!其二无论你身处何方,你解毒之后或多或少得给我你的消息,不然……恕我难从!” “王妃……!”这是低首垂眉而不多话,皇宫聚会总是被冷落在一旁的嫂嫂吗?为何说出的话竟比王妃嫂嫂还有气势?林殊心悸得不敢回话。 “其一之事,本就在我思量之内,也是我本就留着的退路。其二之事,你若想查清此案,必须解开幕后之手;若是你连瞒天过海传信于我都做不到,你如何瞒过对方去彻查此案?嫂嫂我也不求你再事事相告,我只需你告知解毒之后以什么身份存在就是!”靳水月冷冷地看了一眼说不出话的林殊道,“……我私出靖王府北上梅岭来寻你,给不了靖王交代,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林殊从命!”林殊应道。没错,如果连这事都办不到,他怎么瞒过下黑手的一方去彻查已成铁案的赤焰一案?嫂嫂,好思量,难怪你敢独上梅岭。 “还有其他事吗?”靳水月轻声问,服下护心丹后的她,脸色微微红润,眼前的虚晃之景也渐渐转实:瞒下靖王,说得容易,她要做的事情却很多,林殊这小子压根儿就是在为难她! “……!”林殊的心在飞快地盘算,金陵的故人凡和祁王府、林府走得近的皆受到连累,剩下不多的几个能得他信任且能帮助靖王府彻底撇清的故人唯有一个! “王妃……!”林殊的手揉搓着衣角,沉声道,“皇城禁军副统领蒙挚,为耿直之人,可以信托。待你回到金陵后,以悬镜司不守皇命骚扰于你,让蒙大哥带着禁军严守靖王府,随后寻个理由让他搜府便是。” “……!”靳水月拧起眉头,“你不要我求他相助解救被押解到金陵的赤焰四大将,反而要他来搜查靖王府?” “靖王府一日不查,悬镜司一日不会放过靖王,皇上也不会心安!王妃放心,蒙大哥曾是赤焰部下,治军严谨,不会有问题的!若夏江不许,你则可上书要求他们联合搜府!”林殊目露坚定,却难掩悲痛之情,“至于赤焰四将,谁也不能救,更救不得......” 说到这里,林殊黯然地垂下头,轻声道:“死罪已定,谁若相助,其下场就和英王府一样!” 毕恭毕敬地朝着金陵方向,磕了三个头的林殊又道:“林殊愧对四位叔伯!” “……!”靳水月看着面带悲愤之情却始终咬牙故作镇定的林殊,道,“好,依你!” “.......此弓随我上了北境,杀灭大渝皇家军数千人,小殊劳烦王妃将此弓转交靖王,就说是小殊临去北境前留给他的!王妃放心,谢玉等人并未见过我手持这弓抗敌!且我前来北境时,也未将此弓背在身上!”解毒之后,武艺尽失,也习不了武,就让这长弓代替他陪着景琰吧,多少也能慰藉于他。林殊心里想着,把放在床榻上的长弓双手恭敬地递给了靳水月。 “……!”靳水月接过长弓,她虽嫁给靖王时日不多却也知道往昔靖王要借这长弓有多难,眼下林殊将朱红长弓交付于她,林殊定有他事相瞒,可她更知道,她能保下靖王府已是大幸,太多的事,并不是她想做就可以做到的,心中微叹,轻动红唇道:“好!” “林殊谢过王妃!”林殊跪在床榻上再度行礼。 “……!小殊,你从没见过这样的我吧!”手持长弓的靳水月看着礼数周全的林殊轻笑道,“或者从没想过我会是这样的!” “……!林殊不敢!”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女,无依无靠,蒙太皇太后恩典,赐婚靖王嫁入皇家,宫中母妃不受待见,朝中夫婿不受皇宠,我若不察言观色,小心处事,收起一身傲骨,安能无事到今日?”靳水月轻轻地道,“小殊,你以后…….也是如此了……!” “林殊受教!”林殊垂首道,嫂嫂言辞已是客气了,若不将赤焰案大白天下,他就算不是钦犯也是乱臣贼子,连一般百姓都不如…… 面对黎崇太傅最得意的弟子,又何须多言,有些事情点到即可。自小的环境造就了自己的性格,可眼前的这个人,要彻底改变自身的性格该有多难?靳水月再次轻叹,举步走向案桌旁,取下适才带来的食盒,递到林殊手中道:“拿着打开看看!” 本章完
第八章 混迹江湖 林殊疑惑地接过食盒,依言打开食盒,一见里面之物,又皱起了眉头,不解地望向靳水月。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还是林殊!至少目前还是!”靳水月失声笑道,“你领军打仗是行,可是否知道也要下发军饷以定军心?就算是独立门户,也需银两发放给府中门人,以定人心。往昔林府上这事由你娘全权安排,你的赤羽营……应该是聂真大人替你安排妥当……小殊,如今这些都得换你自己来做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得学着看着管着!这……该是你放弃林殊身份之后的第一步!” 放弃林殊的身份? “长苏谢过王妃赐教!”又是跪拜,靳水月说的没错,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万难中定下军心靠的是赤焰军令,却没想过在这种危机时刻,除了军令也要用银两去收拢军心! “你若成为长苏,谁来唤我嫂嫂?”靳水月轻轻地朝着一旁看着全局却未有出声的蔺如风款款一拜,道:“水月告退,有劳蔺前辈多方照应!梅公子,今日一别,霜寒露重,望君珍重!” “长苏拜谢王妃,王妃珍重!”连日来的泪流得比过往十七年的泪加起来还要多,且尽是悲伤之泪,唯有现在流下的热泪只为感动。 “他日你若重返金陵,赤焰一案亦得以昭雪,小殊,可否再送我一束红梅!”靳水月缓步走向密室门,轻语细声地吟道,“只求红梅一束,不求红梅出自何方!” “待赤焰昭雪之日,小殊定会送嫂嫂一束红梅!” 月牙色的衣角消失在门边,密室的门再度合上。直到门合拢之声传来,匍匐于床榻上行着拜别之礼的林殊,才直起了身,凝望着食盒内的银票:景琰,你有嫂嫂为妻不仅是你之幸,也是小殊之幸,若不是嫂嫂当头棒喝,小殊还在迷茫…… “林公子莫要担心,我会让琅琊阁的人一路暗随照应着靖王妃,待她回到金陵时,也会想法儿助其回府!”见林殊沉默,蔺如风想当然地以为林殊是在记挂靖王妃的安危。他身为琅琊阁老阁主,阅人无数,对侠义之人看得也多,可连日来与林殊等人的接触,一次又一次地触动于他,今日见了靳水月更是为之震撼,世间情义何止于男子? “谢蔺前辈相助!”林殊收敛了情绪,却还是有些出神,他从靳水月交给他的食盒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蔺如风,诚恳地道:“请前辈笑纳!” “王妃说的没错!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林殊!”蔺如风笑呵呵,“你这孩子,还真实诚!” “蔺前辈?”林殊窘迫地道,“我……!” “我已经收到你支付的银两了!”蔺如风目光如炬地看着林殊,道,“之前的心比金坚以及刚刚又收到的一诺千金!” “……!”林殊再次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银两,蔺如风婉拒了他的银票,他就不该再次强求,可他又该怎么处理手上的银票呢? “林公子真的决定要选第二条路吗?”之前林殊和靳水月的对话,已向他表明了其选择,“就算容貌骇人,口舌僵硬,很多事情你还是能自己处理的,又何必要选第二条路?” “查案容易,拨乱反正难,要让梁帝将铁案重审更难……!”林殊看着手中的银票,苦涩却坚定地说,“景琰宽厚仁德,却性情耿直,我不能将他拖进此案之中,就算……所有皇子中只有他相信赤焰为冤案,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都不希望他涉及其中,若……我无从选择……我也不希望景琰看到太多的黑暗,这些由我……一个人看着,背着就可以了!” 嫂嫂说的话虽然直白,却已是很含蓄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女,无依无靠,蒙太皇太后恩典,赐婚靖王嫁入皇家。宫中母妃不受待见,朝中夫婿不受皇宠,我若不小心处事,收起一身傲骨,安能无事到今日? ……小殊,你以后……也是如此了……! 话犹在耳边回荡,林殊笑得越发的苦…… 小殊,若想成事,首先就要收起你一身傲骨,在随波逐流中,慢慢地品味世间百态。先学会隐藏自己,再去寻找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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