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信我?”林殊收敛悲伤的情绪,嘤嘤地道,已沦为钦犯叛臣的他,居然还能得到他人的信任? “你虽心高,却是重情义之人。若得你一人,你会反抗到底!可你身后有赤羽营,为了保全他们,你宁愿受辱被擒!”靳水月轻叹道,“谢玉若真心要将你活着带回金陵,哪怕要向你的赤羽营挥起屠刀,也会待你就擒之后再将他们杀尽!可事实并没有,对不对?” “王妃……!”林殊一惊,连日来诸事震撼,可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靖王府王妃吗? “林殊……还有几事,皇榜上没说,也不会再有官府公告告知天下。”靳水月走下座椅,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林殊,不舍却又咬着牙狠心地道,“宸妃娘娘已于祁王被赐死后的第二日,在其寝宫悬梁自尽,祁王府上下所有男丁俱死,包括祁王所有的孩子!” “……!”林殊瞪大了眼睛,错愕、悲伤、不信之神色在其眼中一一划过。 “……太皇太后......卧床不起……好在经太医救治,尚无大忧!” “为什么?王妃请告知林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殊噗通一声,再次跪下,抓住靳水月的手,痛苦地道。 “你…..!”靳水月本就身体虚弱,哪里禁得住林殊毫无分寸可言的用力一抓,正欲发火的她却又被林殊奋力一推。 “你!” “走…..!”林殊跳开几步,颤抖地道,“快走!” 你这小子,我替靖王来梅岭寻你,你居然还推我?不悦只是一闪而过,靳水月正欲呵斥,却见林殊痛苦地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抽搐,双手则抓扯着身上的白毛,未做多想靳水月小跑几步,蹲在林殊身旁,抓着他手,皱眉道:“林殊,你怎么了!” “快走!”全身血似乎凝结成冰,可又似乎在燃烧,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只剩下嗜血的欲望。 “小殊,你的眼睛怎么红了!”靳水月惊恐地道,“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什么毒,不但改了你的容貌,还让你失了口舌之力,现又让你变成这样!” “嫂嫂,快走,快走!小殊求你了!”林殊模糊地喊着,并伸手再次将靳水月向一侧推去。 靳水月能有魄力在小产之后,直闯北境岂会是扭扭捏捏毫无思量的女子,她瞧着林殊的状况,心知自己没法处理眼下的事情,当下解下披风披在林殊身上掉头就走。 而蔺如风也知得了金陵更为详细消息的林殊多少会刺激其病情,故正等在门口,来回踱步。见靳水月独自一人步出密室,又心急如焚的模样,暗道不妙,顾不得说话直入室内,将林殊抱上睡榻后,当着靳水月的面割了自己的手腕,把滴着血的手臂凑到了林殊嘴边。 只不过这一次林殊已经没办法像上次一番推却后再接受,更无法向他行礼,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当嗅到血腥味的时候,本能地张开嘴嘤嘤地吸起血来。 “这,这到底什么毒,居然要吸血!”靳水月骇然地问道,“这毒,好生厉害,可解吗?” “王妃放心,这毒可解!”林殊吸了血,气息慢慢回归平稳,蔺如风乘机下了几针,道,“只是解毒需要时日,林少帅多事缠身,所以……!” “是啊,这小子都这样了还记挂着靖王府,靖王呢!”靳水月轻笑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向着蔺如风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水月替靖王谢过前辈相救林殊之恩!” “靖王妃无需多礼!”蔺老阁主一把扶住靖王妃,爽朗地道,“琅琊阁若有至情至义的榜单,王妃定位列三甲之内!” “前辈是?”靳水月皱眉。 “鄙人原任琅琊阁阁主!” “原任?” “琅琊阁现任阁主是犬子!”语间满满的自豪。 靳水月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听见有人在说,这是犬子林殊! 从前听着这话,总觉得心头堵得慌,可如今...... 靳水月心情复杂地看着床上被白毛覆盖的林殊,不知这小子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好端端的人变成嗜血的白毛怪物,其中的故事.......总是残酷和血腥的。 殿下,幸好来这里的人,不是你,真好! 靳水月暗暗地庆幸。 “王妃,前辈,我!”因得到及时的救治没多久林殊便缓缓醒来,见靳水月和蔺如风分坐于他的床头床尾,忙挣扎起身。 口舌转动,言语又比刚才模糊了许多,他只能将语速放缓,努力将每个字读个清楚。 靳水月心头一痛,沉下脸道:“给我靠着!你这一晕就是半宿,我可没时间等你晕了再醒,醒了又晕!” 林殊垂着头无力地靠在床上,向靳水月和蔺如风行了半礼道,“林殊失态,王妃、蔺前辈见谅!” “王妃,林少帅暂时无忧,蔺某先行告退……!”林殊得以醒转,蔺如风也不多做逗留,起身道,“蔺某就在门外,若有需要……!” “蔺前辈,请稍候!”靳水月在挣扎一番后,突然开口挽留道。 “王妃有事托付蔺某?”见靳水月眉头紧锁甚为凝重,蔺如风谨慎地回道。 靳水月却不急,回头问林殊:“林殊,你是不是先于皇榜就从琅琊阁得了消息?” 秦远镇的皇榜张贴时间仅为昨日,林殊再如何坚强也不可能在一日内接受了所有事实。 “是!”林殊咬着牙应道,“林殊承蒙蔺前辈帮助先于皇榜得到金陵的消息!前次来信并未提及靖王府和宸妃娘娘的相关信息,林殊心挂靖王府和宸妃娘娘安危,故托付蔺前辈再探靖王府讯息......此外蔺前辈还曾告诉我是聂峰大哥向悬镜司举报赤焰谋逆!” 果然…… 记挂着靖王府的你,不枉我千里迢迢从金陵赶来。 金陵,她…… 还是得早日赶回去。 脸色一沉,靳水月接着道。 “那你可知,向悬镜司举报赤焰谋逆的聂峰也死了,而且据谢玉所述,是你父亲所杀!”见林殊又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靳水月轻声道,“谢玉既可灭你,无论是阳奉阴违,还是真接了圣上密诏,他总是局中之人,而你我皆为当局之人,难免被人情世故所牵绊。蔺前辈相助于你,你又两次托他探听消息,彼此信任不言而喻。水月妄为,但请蔺前辈留下,容水月将所悉之事一一道来,或许前辈可从旁观者的角度为水月解除心中疑惑。 靳水月说着起身向蔺如风浅浅施了一礼。 林殊本就托付蔺如风查探此事,也想好在靳水月走后和蔺如风探讨下所获取的信息,身为曾经的琅琊阁主必有其特殊的阅历和能力。可却没想到靳水月会先行将此事说出,且靳水月说的是解除其心中疑惑,更是给自己和蔺如风留了退路。 嫂嫂顾虑周全,之前小殊真的轻视于你,林殊默默地道。 抬首靠在床上,林殊也行了半礼,恭敬地道,“望前辈为王妃和林殊指点一二!” “蔺某愿尽绵薄之力……!” “……林殊你可知,一个多月前圣上就将祁王拿下关入大牢,同时关入大牢的还有林氏宗人?”靳水月坐定,稳了心绪后,缓缓开了口。当她看到林殊诧异的眼神时,苦笑地道,“真是糟糕,赤焰在前方杀敌,金陵却闹出这一出……!” “......!”林殊和蔺如风疑惑之余,面面相觑:一个多月前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再度小歇后,靳水月便将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其中也包括了她见势不妙闭府谢客并李代桃僵地离开靖王府北上梅岭的来龙去脉和详情。在能详则详的描述中却略去了自己对朝局的想法和揣测。不短的述说用去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对小产后未得休养还奔波赶路的她来说,过于的苛刻和为难,说完后她却依然挺着脊背,喘着粗气继续倾听林殊和蔺如风根据所悉之事做出的一一分析,小半个时辰后,他们两个得出了和她心中所想相近的答案:这事……和悬镜司、夏江、谢玉脱不了干系。 “王妃快把此药服下!”见靳水月脸色发白,满头虚汗,人也虚晃着,一旁的蔺如风连忙将一颗护心丹放入靳水月手中,暗自责骂自己尽顾着和林殊说话,完全忘记这头还有个小产未得休养的贵妇。 “王妃,请受林殊一拜!”听过金陵的风云,并进行简单的分析后,林殊也慢慢回过神来。性子如水的嫂嫂,宠辱不惊的嫂嫂,竟在此危机之时,以一人之力,护住了靖王府。在这之前,他还以为这是因为……景琰不在! “若你拜我是因为我告知你金陵之事,我收下,且受之无愧;但若你拜我是因为靖王府安然渡劫就免了,我身为靖王妃,有责任守护靖王府上下!”靳水月冷冷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值不值,我虽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却也是知道这府若是真被抄了,指不定会抄出什么事端,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谁又晓得悬镜司的人会不会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林殊本想说悬镜司乃是梁帝用来监控臣子臣民的机构,虽说让人厌恶却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可他怎么开口,祁王府、林氏、赤焰军,不就是被不知名的黑手栽赃陷害吗?他深深一拜,不为感激,只为敬佩,正如嫂嫂所述,这靖王府如果真的被夏秋查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 因为他现在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悬镜司、夏江、谢玉都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不能确定他们之间是勾结,是彼此利用或者是被利用! 靳水月见林殊沉默,以为他还在歉疚,不忍补上了在她看来是宽慰的话:“我也悲伤于痛失孩儿,可若能以他一人之命换取靖王府上下安宁,又有何不可?我若不舍,一旦被栽赃陷害,靖王府不保,我生死难料,他也同样难逃一劫!” “.......!”靳水月简单而犀利的话,却误打误撞地给了林殊一盏指明灯,他心中一直难以解开的疙瘩,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他曾纠结于若换了容颜,就不再是林殊,无法面对故人,更不用说景琰。曾想过年寿难永对不起爹娘……却偏偏忘记,若是他不去做,就没人能去做,而他更没办法面对故人,面对景琰.......就如今天若是景琰来,他绝对不敢面对他! ........年寿难永固然对不起爹娘,可作为林氏子嗣,残存于世,却不能为林氏洗冤,他对不起的就不止爹娘,还有因赤焰一案被牵连在内的林氏宗亲、向往海晏河清的景禹哥哥、为了给父帅报信而被灭门的英王府,以及七万长埋于梅岭的赤焰男儿! “王妃,林殊受教!”又是深深的一拜,之前的拜是感激靳水月带来金陵之消息,而这一拜是感谢于靳水月的指点迷津。 往昔他高兴于景禹哥哥有聪慧善断的王妃嫂嫂,有勇烈无双的秀童姐姐,从没将景琰的王妃靳水月放在心上,唤她嫂嫂只因她为景琰正妃,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从心里敬佩起这位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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